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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茬架

《骚包的老炮儿们》发在朋友圈，引来一阵热议，尤其引发W哥的大段回忆，让老炮儿的形象呼之欲出，我摘录于此，以史为鉴。
介绍一下W哥：奔六的年纪，下过乡，回城当了工人，77年考上清华，录取通知书发到工厂，他是大喇叭里得知自己“中举”的，是工厂敲锣打鼓开欢送会，把他们几个考上大学的送出工厂，可谓盛况空前。
下面是他写的回忆，感觉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的拼图一角：

我曾深入老炮儿群中， 和他们熟了，得到仗义的关照，身边少了不少麻烦，他们替你出头挡箭， 但也经常出现惊险。 打架斗殴时常发生。 他们的军挎包里总装有菜刀。 我身边的老炮们时而自相拼斗，为女孩，为鸽子，为名份。 时而和好，联合一起与空司、海司、炮司、总后几个大院子弟打群架。我小学时个头矮小，常受欺负。 后来被不同几位大几岁的人罩了起来，有了较舒坦的日子。 他们狂的很，走动时常把我介绍一下，其它小派别就不再找茬了。 中学时，部队子弟很多。 我是在铁道部子弟系统。 那时常看到部队大院与地方部委的子弟茬架，但从来没在校内打过架。 茬架时嘴上谁都不饶人， 又约时间，又约地点。 大多情况为怒目相视，不了了之。 我从来不狂，没惹过人。 经常身处两派之间，看双边的形势变幻。 不过，的确亲眼见到他们包里的三棱刮刀、菜刀、钢丝锁、板砖等兵器。 一般茬架地点在玉渊潭的八一湖或后湖。高中后形势变了。 军队子弟多数当了兵。 部委子弟多数插了队。 剩下的高中同学，无论是哪拨的都成了好朋友。 回想起来，中学时三五个人的激烈对打见过。 几十人列队叫板，没动真格的见过。头几天茬架汹汹，后来被调解叫停的见过。 插队下乡时，菜刀砍人后逃窜到我宿舍借宿几日，躲避公安抓捕的见过。 回城工作后，有老熟人犯案不能归家，东躲西藏，我从工资中分出一部分管其饥饱情景也有过。 真正有规模的打群架只是听说过一两起。 我所经历的群架通常是对擂，叫骂一阵。 再约，再茬，再对擂。骂架泄愤多于动手，形式大于内容。

W哥真是见多识广，混迹于老炮儿当中，观群架风云，察老炮为人。他口中的老炮儿，我猜指的是平民子弟，未见得是胡同串子，因为海淀的胡同少之又少。

我上小学的时候，周围有部委、高校、军队大院，更有农民和“居民”，一个叫汽车三厂的工厂宿舍，名称是“居民大楼”，那里的孩子张狂粗鲁，在班上几乎是“领导阶级”，虽然班干部与他们无缘，但他们想黑谁黑谁，大院子弟普遍避让他们三分，记得我小一跑60米比班上最狂的居大女孩快了一点点，结果她抄起一块砖头砸向我，我转身逃跑，还是被砖头砸了后脚跟，当时疼得我眼泪唰地淌下，我咬紧牙关跑回家，没跟家里人提一嘴，我二姐是打架能手，只要我受欺负，她就冲出去跟人打架，我不想事态扩大化。在班上跟我好的一位女孩是居大的。小学的融合还算不错。到了初中，忽然就强烈的分化了，工农子弟一拨，大院子弟一拨，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农民子弟削减，因为交不起每学期5元的学杂费，而回家务农了。
初中是文革末年，社会秩序基本恢复，打砸抢过气，打群架不再风行，但局部斗殴也有，军挎揣板砖不完全是传说，我的一位同学就干过。初二有个蓝靛厂的同学，是寒门子弟，外号“大流氓”还是“二流氓”，此人极其嚣张，走路横着，一言不合拳头相向，还有一帮追随者，小催辈儿，看他眼色行事。有个同学叫丁健，高校子弟，聪明绝顶，是我们这旮学习最拽，脑筋最急转弯，说话最犀利，办事最狡猾的主儿，有一回我上课走神，老师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丁健”，可我却给听成了我，因为我名字跟他谐音，慌不迭地站了起来，引来全班哄堂大笑，丢死个人。中学里丁健跟大流氓同班，因为一点小事，惹翻了大流氓，结果大流氓率小兄弟堵在丁健回家的路上，把他一顿胖揍，鼻青脸肿的回了家，丁妈妈吓坏了，赶紧给儿子办理了转学，于是这个尖子学生一个招呼都没打，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直到1980年高考，我才从北京晚报上读到他的消息，原来他转学去了京工附，并一举夺得我们那年的高考状元，聪明的金子在哪儿都聪明的闪亮。至于丁健被打的具体原因，他自己说是嘴欠，冒犯了大流氓，我记得是跟一位漂亮女生有关，也许他跟那女生近乎了点，引发大流氓不快，找茬揍了他。
说道泡妞，14岁的女同学被14岁的男生泡上，还怀了孕，以致双双被学校开除，不知所踪。他俩都是居民大楼的，据说是在地震棚里完成了苟合。

鱼姐是78级的，成长于复兴门长安街那带，小姑娘时期，她曾亲眼看到一位脑袋被拉开了花的帅哥，在北京的仲夏夜，戴一顶皮毛棉帽，在人民医院救医，伤者是特狂的那种人，倒驴不倒架。仔细想来，可能是68年夏天，那时发生了千人茬架，有人赴死。

北京，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地方。老毛的算盘是以高官厚禄养军，所以军队大院子弟有着高高在上的气势。50年代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个分配到总参，一个分到部委，干的是同样的工作，居住在同样的大院，但薪水却差别很大，总参的是部委的一倍，心理能平衡么？军队比地方收入高，知识分子比工农收入高，好楼好院好食堂，工农子弟能不眼热么？于是，他们纠结起来，恶霸一般欺凌大院子弟。打群架背后是分配不均，也是公检法孱弱失察。当然，为了女孩，争锋吃醋引发的斗殴，不论阶级，只关义气。

现在的中国，贫富差距更为显著，中学里的欺凌事件也不少，如今的兵器大有提升，不再是板砖菜刀，而是手机，拍摄露丑视频上网，坏名毁誉，不一而足。
 
照片偷自朋友圈
 

 

2016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