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虞美人》13

 

十三

坐在前往皇后区临终关怀院地铁上的郑义夫妻,都有些沉浸在往事里,日子过得太快,转眼他们都接近和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他们的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了。结婚生子工作,几十年一晃而过,来不及感叹,决定去看刚到美国时最初认识却几十年没有交集的老朋友,如果还能称之为老友的话,让两个人都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不久前,一封来自纽约律师事务所的信被孟洁拆开,读着信,她忍不住地惊叫:“老公,老公,你过来看看,是虞姐,她快死了!”正在后院的菜地里播种的郑义难以置信地直起身体,看向满脸惊愕的妻子。

信里说虞美人来日无多,委托律师发信给几位她指定的人,向他们发出她人生最后的问候。

郑义读完信,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郑义与虞美人的偷情还没完全被李子军撞破,郑义与孟洁却有了相知相惜的恋情,而一旦郑义发现二十四岁的孟洁还是处女,就有了一种要为其负责到底的心,与虞美人摊牌用的却是不想破坏她的家庭为由,以及不想让她的孩子缺爹少娘,其实真心讲,郑义确实对孩子有一种怜惜,从而自己也就有了一些内疚。虞美人是什么样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变了心的情郎的把戏,俩人激烈的争吵却被李子军听到,这下,不仅郑义和孟洁搬离了那栋公寓楼,几天后,李子军不告而别,一个人去了洛杉矶闯荡,把儿子留给了虞美人。

孟洁在郑义博士后读完在卡罗拉多找到一份工作之后,毅然决定中断自己的学业,跟着郑义去了美国中部定居,他们很快结婚生子,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多载。

这期间,也听纽约的旧友提起过虞美人的情况,李子军去了洛杉矶一年后,他们夫妻终于离婚了。不过,虞美人身边从来就没有断过男人,而且,在郑义之后,虞美人的口味似乎也换了,走马灯似的清一色西方男人,不再与华男扯不清了。

孟洁相信丈夫对虞美人开始还是有些留恋,可是,渐渐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虞美人越来越多的艳闻传播,郑义彻底地把他与美人儿的那一段情埋进了岁月的尘埃里。

也许是孟洁对虞美人心里有一丝的亏欠,毕竟当初是她帮助刚出国留学的自己找到了住处,虽说那也是帮助虞美人自己的婚外恋情打掩护,但若不是那样,她也没有机会遇见自己的丈夫,这些年下来,郑义是个好丈夫,也许真的是“阅尽最美的风景”,对一般的风景反而有点视而不见了,郑义这二十多年始终忠实于他们的婚姻,尽心尽力,是孩子们的好父亲,也是她孟洁的好丈夫。对于他们夫妇,虞美人就像一页年轻时翻过去的书,对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了,可孟洁也快五十了,这些年越来越觉得人的一生中,每一个决定性的转弯处,都有着后来越想越有意义的人和景,而纽约和虞美人就是他们夫妇相遇并能相携半生的“景和人”。所以,孟洁就有了去一趟看望一下虞美人的念头,更何况,他们的小儿子即将纽约大学毕业,去参加儿子毕业典礼顺便去看望一下故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郑义对妻子的提议,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心里却泛起了一阵涟漪,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年轻赤裸的身躯又浮现在脑海里,很久没有的荷尔蒙似乎一下子从脑中往下冲,小肚子上竟然有一股很久违的热力,自己真是老了,眼看这就要奔六十的人了,年轻时的荒唐现在想想竟然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当年他确实背叛了美人儿,但在美人儿与后来成为自己的太太之间,他清楚的看见情人与妻子的区别,毕竟他是一个接受传统中国文化教育的男人,他没有信心可以把情人变成妻子,但是他有足够的把握,把一个二十四岁的处女变成合格的妻子。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衷去看望曾经的老情人,大家都老了,虞美人就算曾经再美,今天一个被癌症折磨得快要进入死亡之门的女人,还能会有什么样的容颜呢?也许美人儿自己也不愿自己最后的残颜被旧情人看见吧?可妻子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孟洁说:“听说虞姐一直没能再婚,与儿子的关系也不是顶好,不知道她最后的这段日子都由谁照顾?也许我们去看看能帮点儿忙,她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她还没那么老吧,六十岁还不到吧?”

郑义叹了口气,接口道:“她今年应该六十岁了!好吧,我门参加完儿子的毕业典礼,就去看看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