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北月枫园》(十九)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一天晚上,钟铭带雨嘉去看了场电影,从影院出来就赶上了雨。 钟铭把雨嘉送回枫园。 雨嘉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下雨天她一个人在偌大的枫园,楼上楼下地下室三层,那么多房间,那么多窗户,刚刚看的电影又有点凶杀的情节。 钟铭把她送到家的时候问了一下:“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害怕吗?”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雨嘉不想让钟铭进枫园,就说:“不怕,没什么,你走吧。”   看着钟铭开起车来走了,雨嘉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锁好了门窗,躲进自己的小屋。 突然,硕大的雨点随着强劲的风一波一波地打在窗户上,好像有人在猛敲窗户一样,偶尔还会有被风刮下来的小树枝猛地打在窗户上,把雨嘉吓得尖叫起来。 电闪雷鸣中,雨嘉不敢开灯,在黑暗中她裹着毯子蜷缩在墙角,双手捂住耳朵。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雨嘉觉得窗棱都在晃动,门似乎也在摇动。 雨嘉吓得哭了起来。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声,像是厨房的水龙头在流水。 可是水龙头关的好好的呀,难道。。。。 难道。。。。 房子里进来人了吗? 难道有人进来开了水龙头?  雨嘉只觉得全身冰冷,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爬到自己的房门口,听到了越来越大的厨房水池的声音,这个恐怖的声音伴随着电闪雷鸣,雨嘉吓得彻底瘫在地上。

 

这时,雨嘉房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那一声铃响,把雨嘉惊得大叫一声跳起来,哭着拿起了听筒。 “宝贝,雨下大了,你害怕吗?你没事吧?”  钟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雨嘉话都说不出来,就放声大哭。 钟铭说了一声 “我马上过来。”

 

雨嘉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楼下有了灯光和脚步声,钟铭大叫:“雨嘉,雨嘉,我来了!”  雨嘉一下拉开自己的门冲下楼去,正要跑到钟铭面前,突然踩到了一滩水,钟铭往前一扑没有来得及抓住雨嘉,雨嘉一下滑倒在地上, 立刻半边身子都湿了,原来一楼的地板上都是水!  

 

钟铭扶起雨嘉:“你怎么样?摔疼了吗? 厨房水龙头爆了,喷得整个一楼都是水,我刚把水闸关了。 没事了,明天找房东来修吧。”  

 

雨嘉哭着说:“我以为,我以为,进来坏人了。。。。。” 说着就抱住钟铭大哭起来。钟铭心疼地抱起雨嘉,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赶紧把湿衣服湿袜子换了,别病了。 我早就说陪你进来吧,你还说不害怕,你看你把自己吓的!”

 

雨嘉换好衣服,钟铭说:“好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钟铭搂着雨嘉在床上躺下。 窗外还是暴雨交加,雨嘉用被子把头整个蒙起来。 钟铭把她拉出来说:“我在这儿你还怕什么? 藏在被子里还能喘气吗?”  在钟铭怀里,雨嘉渐渐的不哭了。 钟铭拍拍她的头发和肩膀说:“睡吧。”

 

雨嘉迷迷糊糊睡去又醒来的时候,窗外安静了,雨停了,夜色如水,静谧幽然。 雨嘉抬头看看身边的钟铭:“你怎么睁着那么大的眼睛,你没睡吗? 几点了?”   

 

“我不睡,我守着你呢。现在大概一点半左右吧。”  

 

“雨停了,你回去吧。” 雨嘉说。

 

钟铭一把抱紧雨嘉:”你这小坏蛋,雨停了就赶我走? 我不走,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过夜了。”  

 

钟铭的亲吻和抚摸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决和急切,雨嘉想推开他,却没有半丝力气,她慌乱惶恐,却又甜蜜激动。雨嘉觉得刚刚过去的暴风雨似乎转瞬又回来了,带着狂风巨浪,让她顷刻间被一股强大的洪流卷走,她一切的堡垒都瞬间瓦解,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别无选择地在她未知的、陌生的、无可控制的惊涛骇浪中跌宕沉浮,雨嘉努力浮出水面,但立刻会有更大的浪头将她吞没, 她紧紧抱住他,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在被他带过风口浪尖,惊心动魄的时候,不至于沉入海底。 当暴风雨再次平息,钟铭亲吻着雨嘉说:“我要你嫁给我,我不许你说一个不字。 天亮了咱们就去办结婚手续!”  

 

从雨嘉晕倒在密西西比河大桥上,到她和钟铭结婚,一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雨嘉每每回想起来这两个月,恍然如梦,这两个月在她的人生中像一道闪电一样瞬间光华,在她还懵懵懂懂,涉世未深的时候,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雨嘉没有想到美国的结婚手续这样简单,有两个证人,然后新郎新娘一宣誓,然后就有人给签发了结婚证书,像过家家一样。 雨嘉和钟铭各自拿着一份结婚证书走出市政厅,雨嘉说:“这个是真的吗?” 钟铭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咱俩是非法同居啊?” 雨嘉咬着嘴唇,狠狠地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两人笑着回到车里坐下,钟铭拉着雨嘉的手说:“我的小雨伞,你这么小的年纪,嫁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婚礼,鲜花,钻石戒指,我都会给你,以后等我毕业挣钱了,咱们买漂亮的大房子,漂亮的汽车,一样都不会少。”


雨嘉说:“我不要办婚礼,也不要钻石戒指,大家结婚都不办婚礼,就咱们办,太难为情了。 而且钻石戒指我也带不出去啊,留学生没有戴那东西的。”


“真是个省钱的小太太。”钟铭被逗笑了,“我说会给你就会给你,你现在不想要,以后我会加倍给你。”


最后他俩商量好,再过两周,北月和枫园的人都回来了,就像杨劲松和李可欣那样,请大家吃一顿饭,权当婚礼了。 “可惜王留存来不了,也不知道他在纽约怎么样了。” 雨嘉说。


岂止是王留存来不了,于思聪也差点没赶上雨嘉和钟铭的婚宴。


于思聪从机场到了医院时,父亲的情况已经到了做决定的关口,医生跟家属分析利弊,商量要不要动手术,思聪母亲已经六神无主,听这个说点什么也有理,那个说点什么也有理。七大姑八大姨每人有自己的说法,还有让试偏方的,让做气功疗法的,说让保守治疗的,思聪妈妈怎么也做不了决定。 这时思聪来了,她母亲一下像是有了主心骨,像小孩一样趴在思聪怀里哭了。


思聪抱着母亲,看了看那些七嘴八舌的亲戚,说:“姑姑叔叔们,让你们操心了,我妈现在情绪不好,你们先到走廊坐会儿,我去见一下医生,回来咱们再商量。”


思聪跟医生谈下来,当机立断,决定手术,在家属授权书上签了字。 回到病房,母亲告诉他:“你叔叔他们不让手术,手术得好多钱,报销不了,咱得卖房子,你叔叔他们说是你爷爷留下的房子,不让卖。而且他们说手术也不见得能救人,到时候人财两空。咱们快想想办法吧,说什么也得把你爸救过来啊!”


“我找他们评理去!”思聪站起来,却被母亲按住了。母亲一边哭一边摆着手说:“没用,没用,白惹一肚子气,你姑姑趁我不在家,把咱家房产证已经拿走了。”


思聪当时跳起来就要冲到走廊去骂街,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母亲又按住她:“别跟他们闹,毕竟是你爸亲弟弟亲妹妹们啊,你爸也不愿意你跟他们闹翻。”


母亲的积蓄已经尽数拿出,思聪身上有临上飞机 Mark 塞给她的一万美元现金,思聪要去兑换人民币。 母亲却说:“你一个穷学生,别动那钱,我这点钱先把押金垫上,然后咱们再想办法。”父亲手术顺利,恢复也不错,捡了一条命。 思聪一边伺候父亲,一边四处奔波,把手术费报销的事情搞定了,母亲的积蓄大部分拿了回来。


正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思聪却遇到了麻烦,再还有两周就开学,思聪准备返校的时候,她回美国的签证竟然被拒签了! 思聪一下急得满嘴起了大泡。


这边 Mark Willis 听说此事简直疯了。 在Mark的努力下,学校国际学生办公室,经济系办公室轮流给北京的美国领馆发传真询问思聪的签证,最后 Mark 找到州里的参议员,参议员办公室又给北京美国领馆发传真,思聪才终于拿到了签证。


临行的前一晚,思聪伺候父亲就寝之后,跟母亲坐在一起话别。 思聪母亲问:“妈这些日子看着,有个美国人老给你打电话,帮你签证,而且你一个穷学生,一下拿回来那么多钱,都怎么回事啊?你可不许瞒着妈。”


思聪大概跟母亲说了一下 Mark 的情况,又说:“我不想找美国人,跟他不会有什么的。”


思聪母亲说:“中国人美国人,都有好人有坏人,我看这个马克对你的这份心倒是没得说的。 同根同族是好,可也得分人啊。 这回你爸病,我算看出来了,别说都是中国人,就算都是一家人,亲哥热弟,又怎么样? 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好的自己拿主意吧,一个女孩子在外,没个人照顾你,妈也不放心啊。”


思聪临走要把那一万美元给母亲留下,母亲坚决给她塞了回来:“咱人穷志不穷,不拿人家的钱,给人家还回去!”

 

回国的时候,思聪说“我回家了”,但是当Mark在机场一下抱住风尘仆仆归来的思聪的时候,他说:“Welcome home,Baby!”思聪第一次觉得,也许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周小哭 (2018-03-25 16:11:21)

这就开启了不同的人生了......

牧童歌谣 (2018-03-25 17:57:06)

风光无限,也有些许无奈的人生。。。。

天地一弘 (2018-03-26 09:06:03)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渴望一个真正的家。

牧童歌谣 (2018-03-26 12:09:33)

是啊,往往这个真正的家是不分种族和血统的,有时候过多的血缘亲情绑架倒不称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