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千秋-- (又名永恆之劍或劍與十字架)-[第三章]合縱連橫,逐鹿中原

[第三章] 合縱連橫,逐鹿中原

            瑞士傭兵隊長馮斯勒和狄亞戈是老朋友, 他們曾經同在聖馬克劍會教劍術,這次老友久別重逢特別高興, 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是行軍,卻也心情愉快, 樂趣無窮ο 這支瑞士傭兵軍紀嚴明, 和一般當時的傭兵不一樣, 他們沿途秋毫無犯,隊伍整齊嚴肅, 自帶乾糧, 從不接受沿途城鎮的招待, 也不住民房, 一律駐紮在自己的帳棚裡, 沒有隨營的軍妓或其他的閑雜人等,生活單純有規律ο當他們接受校閱的時候, 個個精神飽滿, 動作整齊劃一, 這些操練, 在當時歐洲還不多見, 所以狄亞戈和安東尼他們看了都稱讚不已, 留下深刻的印象ο

在中途紮營休息的時候, 狄亞戈和馮斯勒在帳中聊天, 馮斯勒一面喝著義大利葡萄酒, 一面不勝感慨的說:

”哎呀, 狄亞戈, 你們這個義大利的飲料我還真喝不慣呀, 我真懷念我們老家的啤酒哩! 尤其是巴伐利亞慕尼黑的啤酒ο” 馮斯勒是日爾曼人,老家就在巴伐利亞ο

“你老兄就將就一些吧! 這些是義大利最好的葡萄酒, 很多人想喝都喝不到哇! 對了,老馮, 你最近幾年有沒有回去過劍會?” 狄亞戈攸閒地喝著他最喜歡的葡萄酒,而且是塔斯坎尼地區釀造的陳年老酒,還是臨行前,普托送的ο

“我這幾年拉起這個隊伍南征北戰, 真是沒有機會回到故鄉探訪老朋友,劍會的老夥伴們逐漸凋零, 漢斯會長也老了, 已經退休在法蘭克福, 不再過問世事了ο 好在劍會人才輩出, 沒有辜負老當家的企盼ο 這次跟我來就有幾個是劍會推薦的好手, 他們的功夫都不比亞力士差, 明天我給你引見一下ο” 馮斯勒摸著打飽呃的肚皮ο

“我有個姪子叫安東尼, 你見過的, 年紀輕輕,但是身手很不錯, 這幾個月來, 劍術很有長進, 不出一两年, 可能就會超過我了ο不單是他, 連他的侍從斐迪南也頗有進步, 幾天不見就令人刮目相待, 這些後浪推前浪, 我們都老囉!” 狄亞戈本來想帶小安德魯和阿爾法等年紀較長的家族子弟出來, 但是既然小安德魯傷勢還沒有痊癒, 阿爾法又得留在古奇尼伯爵身邊輔助, 那麼只有讓安東尼來ο不過,話說回來, 由於安東尼這次的表現優異, 讓狄亞戈對他有了信心, 因此覺得帶安東尼來反而更恰當ο

上路前, 馮斯勒將幾個劍會的好手介紹給狄亞戈, 個個看來年輕有為, 精神飽滿, 英姿勃勃, 他們都兼任分隊長的職務,ο 狄亞戈順便介紹幾個子侄後輩給馮斯勒的這些得力幹部ο 其中有一個德國籍分隊長叫菲得力的, 是他們幾個中武藝最高強的,他身高六呎, 虎背熊腰, 可以單手揮舞五呎長的寬闊大劍, 衝鋒陷陣時,往往一馬當先, 用大劍砍折對方的拒馬長矛,殺開一條血路, 突破敵方陣地, 勇猛無比, 所以他的外號叫”龐薩”(即是德文”豹子”之意)ο 龐薩有嚴重的日爾曼優越感, 有點瞧不起身裁較為矮小的義大利人, 見到個頭比他小一號的安東尼, 就輕視的點點頭而已ο 安東尼本來就是心氣高傲的小夥子, 那容得他藐視, 所以見面時也僅僅冷冷的打個招呼就算,打算有機會挫挫他的銳氣ο 第二天早上, 安東尼帶著古奇尼的子弟們旁觀瑞士兵的早操練, 看見”龐薩”菲得力演練他的劍法, 的確虎虎生威, 樹林子的樹木被他砍的七零八落ο 安東尼等人看完拍手叫好ο 但是聽到這些掌聲, 龐薩似乎並不是很高興, 不屑的對安東尼說:”你們義大利人能耍這樣的劍嗎?”

安東尼一笑說:”我們早已不用這些劍了!”

“哦, 那麼你們用甚麼劍呢?” 龐薩輕蔑的問ο

安東尼把劍拔出來, 說:”諾, 就是這種劍!”

龐薩搖著頭說:”這種街頭打鬥的劍只是玩具, 在戰場上派不上用場的!”

安東尼揚起眉毛說:”不見得, 只要會用, 在那裡都能派上用場ο”

“那麼, 我們來試試看, 看看它們是否能用?” 龐薩挑釁著ο

“只要你願意比劃比劃, 我絕對樂意奉陪ο”安東尼不甘示弱ο

龐薩看他亮出銳劍, 冷冷哼一聲, 大喝一聲:”看招!” 雙手舉劍過頭就劈ο安東尼好整以暇, 也不動身體, 等他將近劈到頭頂, 才陡然吸一口氣,身子往後一仰, 舉劍向右劃弧, 將劍貼著對方同一方向, 然後身形一沉, 左腳朴腿直滑到龐薩的褲襠之間, 再一起身, 他的劍柄就鑿在龐薩胸前, 龐薩握劍的手來不及收回, 安東尼已經殺到他懷裡了,如果不是劍炳,而是匕首, 他今天就完了ο從此後, 這個高大的日爾曼人再也不敢小視比他矮小的義大利人了ο

一路行來還算順利, 沒有遭遇到甚麼抵抗,過了波河就是風光明媚的塔斯坎尼了ο但是就在他們進入蒙他瓦地區的時候, 他們在河邊遭遇到伏擊ο當地的地方軍閥以為他們來侵略地盤, 於是組織起來一些武裝民兵, 沿河埋伏, 等到他們一進到距離河岸幾十米的位置, 就開槍射擊ο由於地形不熟, 先頭部隊吃了些虧, 略有死傷, 好在他們訓練有素,很機警的尋找掩護, 隔著河用火槍還擊ο 狄亞戈與馮斯勒決定甩開他們, 不要個跟他們糾纏, 但是他們一直尾隨不捨, 還藉著樹林的掩護不斷偷襲狄亞戈他們, 這惹惱了馮斯勒, 決定給他們一個當頭痛擊ο 由狄亞戈帶領一部分人馬在河岸邊紮營, 天黑後就埋鍋造飯, 點起營火,吃完飯後,熄燈回帳就寢ο馮斯勒則帶領另外一部份人馬埋伏在營地四周的樹林裡ο

果然不久之後, 河灣淺攤那邊有一隊隊黑黝黝的影子慢慢涉水而來, 他們躡手躡腳繞過營火堆, 來到哨兵背後, 拔出短刀就捅, 一捅再捅, 發覺哨兵完全沒有反應, 原來是穿著瑞士兵衣服的稻草包, 等到他們醒覺上當了的時候, 剎時殺聲震天, 瑞士兵從四面八方湧出來, 豹子菲得力一馬當先, 從林子衝出來, 手上大劍見人就砍, 殺的那些摸營的敵兵叫爹喊娘,就恨少生兩條腿ο安東尼帶著斐迪南從營帳裡衝出, 揮舞雙劍, 殺入敵陣, 如虎入羊群, 瞬間就解決十幾個偷襲者ο 斐迪南跟在安東尼後面, 揮劍和兩個手持奇形彎刀的敵兵作戰, 這些彎刀很窄, 但是削砍起來很俐落, 唯一的缺點是每次攻擊都要舉起刀才能劈, 劈不中回收就來不及了, 所以斐迪南就利用他們這些缺點, 很快就把敵人收拾了ο這時有個手持十字弓的敵人瞄準了他, 千鈞一髮的時候, 多米尼加適時看到, 大叫:”斐迪南,快躲”, 結果那隻箭射往他後面, 正中多米尼加的胸膛ο 安東尼趕到那弓手後邊,一劍刺穿他背部ο 斐迪南和安東尼趕緊扶多米尼加躺在營帳旁邊, 斐迪南留在他身邊照顧著ο馮斯勒和狄亞戈率領佈在四周的瑞士兵追趕剩餘的敵人, 將他們全數趕下河ο

天亮時,清點戰場, 河岸邊淺攤上, 一片狼籍, 到處都是屍體, 他們損失幾十人, 而敵人渡河偷襲者幾乎全部就殲, 狄亞戈身中兩箭,還好他裡面有穿硬皮甲, 那些短程弩箭雖然發射快, 但是穿透力不強, 所以安然無恙ο但是可憐的多米尼加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那一箭射穿肺部, 雖然斐迪南拼命用那靈藥給他敷上, 但是深及內臟, 還魂乏術, 傭兵隊的軍醫也束手無策, 終於在行軍擔架上斷氣了ο

在掩埋戰死的同袍屍體時, 斐迪南十分傷心的幫多米尼加挖個墳墓安葬, 弄個臨時的十字架,刻上他的名字, 然後跪在墳墓前跟著隨軍司祭默念終傅祈禱文,臨告別前, 還將多米尼加生前的武士短劍掛在他墳頭十字架上,然後才揮淚告別ο

這一戰, 很快地傳出去, 使得很多當地的土豪惡霸及地方豪強軍閥不敢隨便招惹他們,當然, 馮斯勒也放話出去, 誰敢再來挑釁的, 他就會直搗其老巢, 殺個片甲不留ο因此,一直到渡過波河, 沒有再遭遇戰事, 大軍順利進入塔斯坎尼ο

斐迪南對於多米尼加的陣亡非常難過, 因為多米尼加是他救命恩人,所以一直耿耿於懷, 安東尼不斷好言安慰他, 狄亞戈也開導他說:

“斐迪南, 你要知道瓦罐不離井上破, 將軍難免陣上亡ο我們大部分人遲早都會死在戰場上, 這就是我們軍人或劍客的天命及歸宿, 所以你要學會接受這個事實ο多米尼加死得其所, 死得高貴,死得光榮, 所以你不必過度悲傷, 我們相信他已經回到天父的身邊, 享受一切天堂的尊榮了ο”

一旁的馮斯勒也說:”斐迪南小兄弟, 狄亞戈說的不錯, 戰爭是無情的, 我們每次出征都要立好遺書, 死神隨時在召喚我們ο所以你要學會收起你的眼淚, 硬起心腸,將自己或夥伴的生死置之度外,這樣才能在這個行業混下去, 不然, 你如果感情脆弱, 很快就會崩潰, 這種事情我看多了, 很多新兵在戰場經不起這個考驗, 很快就被淘汰,發瘋的士兵我們不能要, 因為在軍中會影響士氣ο” 斐迪南默然無語地點頭,表示接受教誨ο

在旅次途中, 經過一個小城鎮市集, 狄亞戈想起這次戰鬥的教訓,於是吩咐為他們古奇尼家族的子弟以及騎士見習生訂做皮甲或部分盔甲,包括頭盔,胸甲,及肩甲…等等ο 這些配備雖然不見得能防火槍, 但是近距離戰鬥起碼可以防些暗箭ο

當時義大利的手工藝是歐洲一流的, 各國的武士貴族或是傭兵軍人都來此訂購打造甲冑,刀劍ο 馮斯勒也想趁機打造一副新盔甲, 來代替身上穿了十幾年的舊式盔甲ο           斐迪南等人跟著狄亞戈來到這個出名鐵匠的兵器作坊, 狄亞戈顯然是他的熟客, 所以當他們一進門, 他就拋開了手邊的活, 熱情的迎上來, 也不管手上多髒, 就一把擁抱狄亞戈,像老朋友一般ο

“唉啊, 我的狄亞戈大人, 那陣風把你吹到我們的小鎮來啦?” 他興奮的大叫ο

“玻里尼, 我的老友, 好久不見啦, 你最近可好?” 狄亞戈也熱烈的擁抱他ο

两人一陣寒喧後, 鐵匠柏里尼請眾人入內, 隨意參觀他的工廠ο只見牆邊站著, 牆上掛著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甲冑, 有皮做的, 有厚布做的, 上面有些舖有金屬片; 更多的是整片鋼鐵打造的, 有些式樣簡單, 防衛功能不強; 有些式樣華麗,不但防衛功能強, 而且上面還刻縷著精美的藝術圖案及花紋, 有如藝術品一般ο原來這個作坊主人不但是鐵匠, 還是個雕刻藝術家, 除了製作甲冑外, 還兼做銅像等金屬藝術品ο

馮斯勒看中一副精鋼打造的全身盔甲, 上面沒有花紋圖案等裝飾, 他是個講求實際的人, 對花俏的東西不感興趣ο 後來經不起柏里尼鼓起如璜之舌的一再遊說, 最後還是加了些圖紋, 那是他自己家族的旗幟紋章,一個白色的盾牌上面僅有一個黑色的十字章, 很簡單的圖案, 這也說明了他們家族崇尚樸實無華的作風ο 因為沒有適合他身材的現成貨品, 所以柏里尼得幫他量身訂做, 好比裁縫量裁衣服一樣ο

最後, 談到厚度, 這使馮斯勒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納悶的問:

“甚麼厚度? 所有盔甲不都是一樣的嗎?”

“欸, 大人有所不知, 以往盔甲大都是半吋厚, 重量大約十五磅, 當然還要看身材的高矮大小有所增減ο 但是,現在有很多客戶都要訂做一吋厚的盔甲, 有些重量高達二十五磅…” 柏里尼指著靠近牆邊站立的一個模型說ο

“那, 為甚麼需要那麼厚重, 穿起來多麼不方便啊?” 馮斯勒問ο

狄亞戈插嘴說:”老馮, 最近幾年新式火器開始在戰場上應用, 半吋甲已經擋不住毛瑟槍的威力, 在五十碼之內,會被射穿ο 所以要增加到一吋厚甚至一吋半的厚度才有可能擋得住子彈丸的穿透力ο 當然, 缺點是太重, 不但步戰不方便, 即使騎馬也增加負擔, 減低了衝鋒的速度ο 所以, 現在流行的是只採用上半身盔甲保護頭,胸背重要部位, 以減輕負擔ο”

馮斯勒嘆了口氣:”唉, 日新月異, 我們過去的那套已經不管用了, 看來打完這仗我也該退休了,如果能活著回老家, 這副盔甲就是我最後的紀念品了ο”

安東尼和斐迪南身材中等, 很容易就買到合適他們的衣甲,他們喜歡輕便柔軟的皮甲, 但是狄亞戈堅持要為柏里尼為他們鑄造簡單的鐵製胸甲, 加強保護, 可能是因為多米尼加的陣亡, 使他多加警惕, 他不希望自己帶來的子弟再有傷亡ο

由於盔甲的製作需要時間, 所以他們就在鎮上等待一些日子,也順便打聽外面的局勢ο 安東尼和斐迪南等幾個古奇尼家族的子弟閑來無事就到市集上逛逛, 街上很熱鬧, 到處有賣器具的, 賣零食的, 雜耍的, 當然還有解決男人生理需求的妓院ο 在門口就有不少打扮妖艷的妓女賣弄風騷, 還一面拉客ο

其中有一個看安東尼長得英俊瀟灑,像個有錢的公子哥兒, 就一把拉住安東尼,想把他拉進去完成買賣ο 怎知安東尼醉心武藝, 根本沒有心思放在男女情欲方面的事情, 對她的糾纏很厭煩, 但是基於教養, 不好對女人動粗, 所以僅僅甩開她,自顧自往前走ο 但是這個女人不識相, 還繼續糾纏, 乾脆用两手如蛇一般纏上安東尼的腰不放ο 於是惹惱了安東尼, 他使出摔角的動作, 一轉身就把那女人摔在地上ο 那女人不甘心,一面斯扯開自己衣服, 還弄散自己頭髮, 看起來就像個潑婦, 尖聲嚎叫耍起無賴來, 霎時, 從妓院裡湧出好幾個男人, 個個身強體壯, 問那妓女甚麼回事?

那妓女指著安東尼叫著:”就是他欺負我, 嫖妓不給錢ο”

那些壯漢馬上圍上來, 堵著安東尼他們不讓走, 說要向他們討回公道ο

“你們想幹甚麼?” 安東尼冷冷地問道ο

“小子!好大的膽子,你想白嫖也不看看這是身麼地方?” 其中一個壯漢叫囂著ο

斐迪南站在安東尼與那漢子之間, 打圓場說:” 這位老兄, 你誤會了, 我們都還沒有進去你們那裡, 那來的白嫖? 是這個女人糾纏咱們不放, 抓著我們少爺,不得已才把她拈走! 不信你問周圍的人?” 周圍有些人圍上來看ο

那個大漢轉頭問那個女人:”是這樣麼?” 但是他卻不去問那些旁觀的人ο

女人耍起潑皮來, 一面撕扯著自己衣服說:”我不管, 你看,衣服都給他扯爛了,還想強姦我…甚麼屁少爺, 人面獸心的假道學….我呸!!”

那漢子回過頭來, 眼光上下的打量著他們, 然後狠狠說:

”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子, 膽敢欺負我們的女人, 她是我老婆, 別以為你們有錢人就敢放肆, 今天你想我們打斷你一條腿呢?還是乖乖留下遮羞費來?” 說罷, 嘴一努, 幾個大漢個個摩拳擦掌, 有些執棍棒, 有些執刀斧, 來勢洶洶ο 古家子弟都沒有帶武器, 因為狄亞戈怕他們惹事生非, 所以禁止他們攜帶武器上街, 所以他們幾個年輕的堂兄弟面臨對方的武器, 有點膽怯, 不知所措ο

而斐迪南看到那漢子只聽一面之詞, 蠻不講理, 正想出頭和他爭論, 安東尼卻一手制止他, 反而笑嬉嘻的問那個兇神惡煞的漢子:

“那麼, 你說應該給多少遮羞費呢?”

“你讓我戴綠帽, 這頂綠帽就算你一百個金幣吧! 這還算便宜了你, 不然, 還得打斷你的腿, 割掉你的命根子才放你走!” 大漢看他好欺負, 乾脆獅子大張口的敲詐ο

“哦, 要那麼多錢? ” 安東尼問ο

“哼, 小子, 這個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快拿出錢來!” 那漢子揚著手中的木棒ο

“但是我今天沒有帶錢出來, 怎麼辦?” 安東尼两手一攤ο

“看來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ο 來, 把他狗腿打斷再說!” 他一揮手, 後面一個壯漢馬上撲過來, 想從後面抱住安東尼ο 安東尼等他撲近, 身子一側, 讓過來勢, 抬腿在他屁股上加一腳, 他就如風箏般撲到前面發話的漢子身上,兩個人滾做一團ο 周圍圍觀的觀眾哈哈大笑, 那幾個妓院的保鑣呼嘯著擁上來, 刀棍齊舉, 向安東尼等人身上招呼, 斐迪南急忙抓起路邊西瓜攤的籮蓋抵擋, 安東尼也拔起路邊的帳棚撐竿當作長矛, 掄起來左刺右掃, 把那些無賴打得東倒西歪ο

斐迪南用隨手抓到的鍋杓就把那發話漢子的木棒匝飛了, 順便一杓把他打得趴在地上滿地找金牙ο 其餘各子弟立即照辦, 隨手拿起見到的器具當作武器, 酒壺, 銀器, 水果, 籃子滿天飛, 展開一場街頭混戰ο 那些小鎮的小混混平常只會欺負弱小, 仗勢欺人, 如今碰上經歷過血戰的高手, 那裡打得過, 不過一下工夫, 就被打得呀呀叫滿地爬,再也沒有剛才那股氣焰了ο

那個女人看見情況不對, 馬上轉身想逃進屋子裡, 安東尼拿起一把水果刀當飛標使, 一刀飛向她的兩股之間的裙襬, 剛好把她釘在門上示眾, 讓她動彈不得ο 臨走前, 從口袋取出一些金幣灑向那些攤販,說:”對不起各位了, 這點算是補償吧!”           狄亞戈並不喜歡聽到這些發生的事, 他下令安東尼禁足, 不准外出ο 等盔甲鑄造完工, 他帶斐迪南和馮斯勒等人去取貨, 當天下午就拔營, 繼續向目標前進ο

塔斯坎尼沿途都是翠綠色的景緻, 道路兩旁多是葡萄園田莊, 丘陵起伏, 鄉間農田上金色稻穗和青草交織成大片的黃綠波浪, 加上天高氣爽.藍天一碧的秋色, 令旅人心曠神怡ο 狄亞戈和馮斯勒的隊伍沿著官道前進, 前面的斥候回來報告, 繼續向東南就會進入瑪丹那的地界, 而瑪丹那侯國的統治者就是艾斯提侯爵, 這是緊挨著菲拉利公國的封建領土, 南邊緊鄰著就是教皇領地伯格那ο

狄亞戈不想和這個才見過面的艾斯提侯爵起衝突, 提議繞道走西南借道梅迪西家族的領地, 然後再轉東向波羅哥那走ο 但是馮斯勒認為這樣會費時曠日, 會耽誤報到的時日, 到得太晚, 賞金就會減少,甚至會被取消ο 由於他的堅持, 他們還是照原來計畫的路, 直接了當的走ο

在他們接近瑪丹那城的時候, 消息傳來, 米蘭公爵史佛撒大敗, 米蘭陷落,法軍長驅直入攻佔米蘭, 扶持舊統治家族維士堪提復僻,而史佛撒公爵逃亡到最後的據點諾瓦拉城固守, 同時派人向教皇緊急求援ο 教皇也想趁此機會驅趕法國勢力, 伸張自己的勢力, 於是和宿敵威尼斯講和, 成立軍事聯盟, 出兵米蘭ο 但是法國路易十二世和艾斯提侯爵的哥哥 --- 菲拉利的阿方索•艾斯提公爵一向保持良好關係, 結締堅固的軍事同盟ο 所以教皇就乾脆來個圍魏救趙, 直接由波羅哥那攻打菲拉利城,讓法軍來救菲拉利,這樣自己不必勞師動眾, 出兵遠在西北方的米蘭ο但是他同時又召募一批新的瑞士傭兵, 直接進攻佔領米蘭的法軍ο

狄亞戈心裡叫苦不迭, 心想這位聖父也未免太衝動了一點, 太早和菲拉利宣戰等於陷自己两面作戰的泥滔裡ο同時, 這樣一來, 他們這支隊伍可能會被艾斯提家族的軍隊截擊, 在到波洛哥那的途中會有幾場惡戰,看來能不能到達波洛哥那還是個未知數ο 果然不出他所料, 當他們行經卡布瑞的時候, 就有探子回報,前面有軍隊結集, 而且向他們方向推進ο不多久, 他們就發現敵蹤, 一小股的游騎在他們左側山崗和他們保持若離若即的距離ο馮斯勒他們這股瑞士兵團大部分是步兵, 行動緩慢, 所以只能謹慎的保持方陣的隊形前進, 有如古羅馬的軍團一般, 他們也是以持著長戈的步兵為主, 側翼由弓弩手及火槍手護衛著, 少數的馬隊騎兵在前面開道或斥候偵察ο

狄亞戈和安東尼他們都騎著馬, 也披帶甲冑隨時準備作戰ο就在走過一片窪地的時候, 聽到一陣號角的聲音, 右邊斜坡出現了一支騎兵隊伍, 正前方的矮樹林也有一排排的步兵嚴陣以待ο

馮斯勒揮手勒令停止前進, 他問斥候兵:”這是甚麼人馬?”

狄亞戈眺望了一下, 說:”不錯, 看旗幟就知道是菲拉利公爵的軍隊! 但是好像沒有進攻的意思!”

馮斯勒說:”能否派人去問明來意?” 於是他們派出使者, 拿著白色旗子, 直奔對方陣地ο不久, 使者馳返說: “他們要我們的領軍出面對話!”

狄亞戈說:”老馮, 那麼我去吧, 你在這裡壓陣!” 他帶著安東尼和斐迪南前去ο

到了離敵陣前十餘碼的距離, 他們勒住馬頭, 狄亞戈沉聲說:

“我是狄亞戈•諾瓦多, 正要前往我們的服務地點ο 敢問貴方是誰?”

敵陣拉開拒馬, 從裡面走出一騎, 身穿華麗的甲冑, 只見他把頭盔的護面罩掀起, 揚聲說:”我是左志歐• 艾斯提男爵, 瑪丹那的提督ο你們為何要從此過?你們知道這是我們的領地嗎?”

“知道, 我們和令兄艾斯提侯爵有一面之緣, 曾在聖圖倫諾城打過交道,因此只想藉道路過, 我們保證秋毫無犯ο” 狄亞戈說ο

“哈, 你當我三歲小孩, 甚麼秋毫無犯? 光是踩著我們的領土, 踐踏了我們的禾種草苗就已經侵犯了我們神聖的領土ο我限令你們在两小時內趕緊退出我們的地界, 不然休怪我們不講交情ο” 瑪丹那的提督氣勢洶洶的說ο

說完, 他下令將測量日光的標竿豎起來, 指著計算日光照射的格子說:”當影子降落到這格的時候, 這就是最後極限ο” 說罷,騎馬回陣ο

狄亞戈回來和馮斯勒說:”看來他還不知道我們去幫聖父的事情ο”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馮斯勒說ο

“如果不想損失的話, 馬上撤離, 脫離他們的視線範圍,然後從塔斯坎尼繞道迂迴朝東去波洛哥那ο但是, 如果我們行動不夠快, 而他們知道了我們的意圖,他們的快速騎兵會很快追上我們, 那時候一場惡戰是避免不了的ο”狄亞戈說ο

“那麼如果硬闖, 我們有沒有這個勝算呢? 你估計他們有多少人馬?” 馮斯勒一面眺望對方刀矛林立,旗幟飄動的陣營, 一面自言自語的評估著ο

“光是在矮樹林前面列陣的,我估計就有五百到八百左右, 兩側山坡上的騎兵隊估計也有兩三百之多, 不過我倒是沒有看到火砲ο” 狄亞戈四周眺望著打量周圍環境, 想找個最佳的戰略位置ο

安東尼忍不住插口了:”狄亞戈表叔, 怎麼樣, 打是不打,快決定吧! 敵人騎兵已經開始往我們後方移動了,再拖下去, 我們會被包圍哦!”

“怎麼樣, 老馮, 你看呢? 我認為直闖的話, 我們或許可以早點到達波羅哥那,但是要穿過整個菲拉利的領土,深入敵後, 會面臨一連串的戰鬥, 我怕還沒有到半路, 我們這支隊伍就消耗光了ο再說, 我們現在所處的窪地, 十分不利, 既不能攻, 也不能守! 你看, 那上面的動靜! ” 狄亞戈憂心的說ο

馮斯勒環顧四週, 也感覺不妙了, 於是他對狄亞戈說:”那麼,還是聽你的吧!”

狄亞戈下令吹撤退號, 前隊變做後隊, 緊急往後急行軍ο同時, 安排火槍手爬上運錙重的馬車, 邊走邊裝填火藥, 準備隨時發射ο長戈手在大隊倆側, 以防對方馬隊衝刺ο當他們撤退還不到半哩路, 艾斯提男爵接到緊急情報, 說這支隊伍是教皇的傭兵, 於是他馬上下令攻擊, 不能放過一個敵人ο

狄亞戈也早有心理準備,做好這個最壞打算, 當他聽到號角又响起, 他就明白敵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身份, 吩咐大隊不要停止, 由馮斯勒帶領繼續急行軍, 他負責殿後阻擋追兵, 馮斯勒分了三百人給他ο

在他們剛剛脫離窪地, 這時敵人騎兵已經從斜坡衝下來, 準備两面包抄他們的側翼, 狄亞戈將兵力部署成半圓形, 長戈隊在外挺著, 火槍隊在內,弓弩手在中間, 其他人手執短兵器, 阻殺進入陣中的敵兵ο

斐迪南和安東尼也在殿後之列, 他們倆個都很興奮, 因為這是第一次參與大規模的正規戰, 而他們倆人被分配到的任務是第二線支援, 如第一線方陣被突破, 他們就頂上去, 還有解決突入陣內的敵人ο 他們仔細檢查了自己的裝備, 他兩的武器還是以配劍為主, 两人都有三把劍, 第一把劍是狄亞戈強調的銳劍, 是主要武器;第二把是安東尼自己創造的新劍, 用來輔助; 第三把是近身肉搏的,比匕首稍長的短劍,也就是斐迪南等人宣誓接受騎士見習所授與的”騎士魂”短劍ο

敵人騎兵來得很快, 全是重裝甲的騎兵ο他們由斜坡往下衝擊狄亞戈左翼ο狄亞戈將火槍兵分兩排, 放置於長戈隊後面, 等到敵人進入火槍範圍以內, 狄亞戈下令開火, 五十條槍口同時冒出煙火, 奔馳中的騎騎瞬間十幾個人滾下馬, 後面的騎兵踏過同伴的屍體繼續前衝ο等到第二次火槍排放以後, 雖然又放倒了十數騎, 但是隨後的騎兵已經衝倒陣前, 狄亞戈大喝一聲:”矛兵上!” 訓練有素的瑞士兵長戈手立即將矛頭斜斜舉起,右腳踏住矛桿尾端, 两手緊握矛桿, 兩眼瞄準敵騎的馬脖子部位, 隨時根據敵騎衝來的角度而做調整矛尖的方向, 這樣不論刺中人或馬, 都能達到制敵的目的ο安東尼雖然膽大, 但是面臨這樣的聲勢還是頭一回, 他緊緊的握住劍柄, 目不轉睛的盯著敵人的來勢,ο旁邊的斐迪南卻悄悄的遞給他一根紮營的長竿子, 他起先愣了一下, 隨即會心的微笑, 接了過來,斐迪南自己則順手撈起一個露營打樁的槌子ο

第一波衝到的敵騎一接觸到長戈陣就被掀下來一片, 不死即傷, 但是第二波的敵騎有些就越過了人馬的屍體, 突破防線, 殺到陣內, 瑞士兵被衝散, 安東尼和斐迪南帶領第二線的預備隊立刻衝上前補缺口ο但是缺口一開, 就如洪水決堤一般, 敵騎如潮水般湧入, 安東尼和狄亞戈帶領剩餘的預備隊用短兵器和敵人展開肉搏戰ο第一個迎面殺來的是個重甲騎士, 衝到安東尼面前舉矛就刺, 被安東尼用斐迪南給的長杆掃開他的矛, 接著回手一竿敲在他馬腿上, 那馬痛驚人立而起, 將騎士掀下來, 他搖搖幌幌想爬起來, 斐迪南趕上去, 一槌打在他頭盔上, 他就癱軟下去了ο但是斐迪南顧著打擊下馬的敵人, 覺得背後忽然被甚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使他整個人往前趴倒,他趕緊爬起來, 躲開後面跟著衝來的敵騎, 差點被一矛刺中 ο

狄亞戈騎上馬, 手裡抓一把軍劍, 連劈帶刺, 打倒幾個敵人ο安東尼發揮長竿的威力,專打馬腳, 讓敵人落馬, 束手就擒, 其他的瑞士兵也照著做, 用長戈架開敵人的矛頭, 然後敲打馬腿, 落地的敵人就讓持短兵器的同伴前去收拾ο斐迪南的槌子也發揮作用, 凡是身穿厚甲,刀槍不入的,他就用槌敲昏ο敵騎中也有身手矯健的, 落地後立即翻身爬起, 拔劍戰鬥, 安東尼的劍此時派上用場了ο銳劍在步戰確實好用, 它的彈性及韌性可以承受敵人重劍的劈砍而不折斷, 敵人騎兵下地後還是用馬上劈砍的招式, 安東尼一見,心中竊喜, 立刻展開銳劍的靈活手法, 避實擊虛, 挑刺削掃, 而穿著厚重的敵人揮舞幾下已經精疲力竭, 搖搖欲墜,很快就被刺中下身沒有甲冑護衛之處ο斐迪南也如法炮製, 也逐漸消滅了不少敵人ο漸漸的, 陣中的敵人越來越少, 狄亞戈格殺了幾個敵兵後, 重組剩下的預備隊,形成一個新的小方陣, 瑞士兵奮力舉戈,逐步將殘餘的敵人驅趕出陣外, 由於敵人步兵相隔尚遠, 接應不上, 這一波的騎兵攻擊算是無功而返ο

馮斯勒他們那邊戰況也很激烈, 敵人迎頭趕上他們,衝擊他們的右翼,由於敵人人數不多, 所以很快被他們擊退, 所以, 他們損失輕微ο但是狄亞戈這邊損失就重大多了, 經一點算, 起碼折損一半人馬ο 狄亞戈自己也掛了彩, 左手及大腿都受了傷ο安東尼雖然滿臉血污, 人倒沒有甚麼受傷; 而斐迪南因為揮舞槌子用力過度而扭傷手腕, 幸虧有盔甲保護胸背, 不然敵騎背後那一矛就會要了他的命ο火槍手也有些陣亡的, 火槍彈藥也消耗了一半ο但是他們沒有機會療傷止痛, 他們得趕上馮斯勒, 和主力部隊會合ο

當他們两軍再度會合, 馮斯勒深感抱歉, 他騎馬在狄亞戈的擔架旁說:

”狄亞戈, 我很後悔沒有早點接受你的建議, 迂迴繞道向西南走, 現在我們已經折損近五分之一的人馬, 如果繼續在菲拉利領土挺進, 真是會全軍覆沒了ο”

“老馮, 這也不完全是你的錯, 主要是事情變化太快, 而我們的情報又不靈, 使我們來不及應變ο好在那個艾斯提男爵不是高明的指揮官, 將步騎分開使用, 徒然浪費了他的精銳騎兵, 如果他將步兵埋伏两側, 騎兵部署在中央, 等我們進入口袋才現身, 我們就完蛋了!” 狄亞戈摸摸自己大腿上的傷口說ο

馮斯勒摘下帽子, 摸著自己頭說:”我到現在都搞不懂, 聖父在玩甚麼花樣? 一下子和威尼斯為敵, 一下子又恢復友好, 反而和菲拉利為敵, 現在又為了米蘭和法國為敵, 最糟糕的是也不早通知我們一聲, 讓我們羊入虎口, 好在你機伶, 穩住那個艾斯提男爵, 爭取了一些撤退的時間, 不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ο”

狄亞戈感慨的說:”聖父身邊人多嘴雜, 意見紛紜,所以他的政策會有時搖擺不定, 你將來就會知道, 也且你也得學著適應, 如果你想長久待在羅馬宮廷的話! 政治是很複雜的, 不像我們軍人那麼單純, 你有機會, 不妨讀讀馬吉維利的書,就明白了ο”

聽到狄亞戈提起馬吉維利, 斐迪南倒想念起那個博學多聞的學者了ο 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他是否被挾持到米蘭, 而現在米蘭已經淪陷, 他人又會流落何方? 想起那次的經歷, 對於自己單獨逃走,而沒有機會帶他一道走, 一直耿耿於懷ο

就在他們邊談邊走時, 斥候又來報告, 前頭有大隊人馬出現ο 狄亞戈和馮斯勒有如驚弓之鳥, 立刻跳起來問:”那方的人馬? 有多少人?”

斥候說:”遠遠看去, 一隊隊褐色的人, 沿著路旁進行, 但沒有閃光的兵仗之類的東西, 不知是甚麼來頭?”

斐迪南自告奮勇跟著斥候再去看清楚, 狄亞戈也很贊成, 因為上次太大意所以差點陷入絕境, 所以這次要特別謹慎ο 當他們來到一顆樹後面, 斐迪南費力望去, 在那崗巒起伏的丘陵線上, 是有隊人馬沿著官道緩緩前進ο但是仔細一看, 他們前排的人不是舉著旗幟或長矛,而是巨大的木雕像和十字架ο 斐迪南在修道院待過, 自然很熟悉這些東西,他回頭對那個斥候說:”別擔心, 這是個朝聖團, 他們大概是去羅馬朝聖的修道團體ο”

聽了斐迪南的報告, 狄亞戈和馮斯勒才放下心裡的一塊石頭ο他們追上那個朝聖團體, 問明白了到波羅哥那的路, 果然不久就進入伯格那地區了ο

狄亞戈對馮斯勒說: “這裡雖然是聖父領地, 但是屬於剛征服的版圖, 很多地方還在動亂, 我們還得加倍小心ο”

行行復行行, 終於來到接近波洛哥那的附近, 沿途也顯示許多被燒毀的村莊, 農舍, 路旁也見到一些死亡的人畜, 有些市鎮也有戰爭破壞的景象ο 他們來到一個被摧毀的城堡, 很多難民往外逃, 顯然才經過戰事不久, 裡面到處起火, 街頭巷尾還有很多屍體ο 安東尼跟著先鋒部隊剛進城, 就看到一隊人被押著往外走, 押解的兵丁還不斷用鞭子抽打那些被綑綁的人, 安東尼揮手叫停, 在馬背上問:

“你們是甚麼人? 被押解的又是甚麼人?”

有個領隊裝束打扮的兵說:”我們是厄賓諾伯爵的部隊, 剛攻下這個城堡ο 這些是我們的俘虜ο 那你們又是那裡來的部隊?”

安東尼說:”我們是聖父…等等, 你們的伯爵和甚麼人打仗?”

“這些城主犯上作亂, 勾結菲拉利, 我們伯爵奉聖父之命討伐, 節節勝利, 這是最後一個反叛的城堡了, 下一個就輪到波羅哥那了ο” 那人挺起胸膛回答ο

安東尼回頭和隨從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然後說:”我們也是奉聖父之命來波羅哥那的,能否帶我們去見你們司令呢?”

“伯爵已經帶領軍隊去追剿突圍潰逃的敵軍, 不讓他們逃到菲拉利去ο 我負責押解這些俘虜回營ο”

安東尼看看這些俘虜, 都是些老弱殘兵, 很多根本是婦女及小孩子,就回頭跟那兵長說:”嘿, 老總, 這些都是老弱婦孺嘛, 伯爵拿他們來何用?”

“嘿嘿, 你就有所不知了, 伯爵也許拿他們沒用, 但是我們哥們拿他們卻很有用哩!”那兵長得意洋洋的說ο

“用來作甚麼呢?” 安東尼不解的問ο

“可以販賣給有錢人作奴隸啊, 或到莊園作農奴啊! 當然有人肯出贖金買回去, 那就更好囉! 諾, 像那個就很值錢, 你看她細皮白肉的打扮, 就知道是這個城裡貴族的女兒或甚麼的!” 他說完還用馬鞭指指隊伍裡面一個女人ο

安東尼順著他的指著的方向, 看到那個年輕的女孩, 身體裹在一件斗篷裡, 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的嬤嬤扶持著, 一付弱不禁風的樣子, 可能生病了, 是有些貴族女子的氣質, 安東尼心想ο 然後他轉過頭來, 跟那個兵頭說:”那麼, 老總, 看在上帝份上, 你就放了他們吧! 怪可憐的哩!”

“甚麼? 你瘋了不成? 這是敵人啊! 怎麼可以隨便放走?” 那兵不高興的叫道ο

“那你就把他們交給我吧! 我們也是聖父的傭兵隊伍, 同樣是為聖父效勞ο”

“滾你的,我才不管你們的甚麼隊伍, 哈, 我知道了, 你們也想分一杯羹? 告訴你, 門都沒有! 這城市是我們費勁攻下的, 你們憑什麼和我們爭奪戰利品?” 那兵頭瞪起銅鈴眼, 怒氣沖沖的說ο

安東尼策馬走到他面前, 揚手一個馬鞭就抽在他臉上,說:”就憑這個!”

那兵一摸臉上一把血, 頓時怒火中燒, 拔劍就朝安東尼刺去ο 安東尼左手用馬鞭格開, 右手飛快拔劍, 接著把劍往下一劃, 就將他持劍的手劃開一道口子, 他的劍就飛了老遠ο 看見安東尼露這麼一手, 其他的兵都不敢動彈, 呆呆的站在那裡ο 安東尼叫隨從們解開繩子, 放了那些可憐的俘虜ο

那些俘虜一個個走過安東尼的馬前, 對他鞠躬, 在胸前劃十字祝福, 然後緩緩離去, 那個女孩由嬤嬤扶持著, 來到他面前, 細聲說:”謝謝您, 願天主保佑您!”

安東尼仔細打量她, 雖然包著頭巾, 可掩蓋不住那股清新秀麗的高貴氣質, 安東尼有點看呆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ο目送著他們一行人逐漸遠去, 安東尼有點悵然若失…ο

狄亞戈他們到了城裡,略事休息整補, 正要張羅晚餐的時候, 傳令兵來報有一彪人馬朝這城馳來ο 他和馮斯勒正納悶這個時候誰會來此? 不旋踵, 一隊人馬飛馳至大門口, 為首一個高聲呼叫:”我是聖父帳下前敵總司令厄賓諾伯爵, 你們是甚麼來路?怎敢佔據我的城堡?”

狄亞戈和馮斯勒走到城頭上, 向他呼喊:”久仰了, 厄賓諾伯爵, 我們是聖父新雇用的瑞士傭兵隊,從瑞士開拔到此地,要去波羅哥那朝見聖父ο 只是路過, 暫借用貴堡壘休息一下ο”

厄賓諾伯爵看看牆頭的旗幟, 說:”既然如此, 大家算是友軍, 你們暫住也不妨,可是此城剛下, 內部還不寧靜, 有待肅清, 因此請你們休息夠了就移帳別處, 好讓我們繼續掃蕩裡面的頑抗份子ο”

狄亞戈說:”我們已經幫你檢查過, 並沒有甚麼頑抗份子, 你不是已經追擊他們了嗎?”

厄賓諾伯爵一時語塞, 有點惱羞成怒的說:”不管怎麼樣, 你們都不能住在這裡, 聖父馬上就要到, 我得打掃乾淨這個城堡,讓聖父有個像樣的住處ο”

狄亞戈說:” 伯爵大人總算說了真話, 不過, 您的部下已經把城”打掃”乾淨了,連一個銅板,一條狗都不剩下啊!”

厄賓諾伯爵怒道:”你這話甚麼意思?”

“您的手下已經將城裡洗劫一空了, 您這空城還不夠乾淨嗎?” 狄亞戈調侃他ο

“你別胡說, 我的手下豈會做這種事情? 總之, 限你們明天天亮就要離開, 不然休怪我不講情面ο” 厄賓諾伯爵丟下這句話, 擰轉馬頭,氣呼呼的離去ο

馮斯勒說:”看來他也是個縱容部下搶掠的傢伙, 聖父怎麼會用這種人?”

狄亞戈說:”聖父身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這傢伙仗著戰功, 跋扈的很, 將來你我得小心應付才行ο”

安東尼說:”聖父不是在波羅哥那嗎?怎麼會來此地?”

狄亞戈說:”波羅哥那還沒有歸附, 聖父大概是希望他攻下波羅哥那後, 在那邊接見我們ο 從那邊再誓師進攻菲拉利公國,打通和威尼斯之間的交通ο”

第二天一早, 狄亞戈遣人去打聽教皇駐嗶之處, 因為最近教皇御駕親征, 東征西討, 移動頻繁, 所以失去聯絡, 只好守在這裡,等待進一步消息ο

但是那個厄賓諾伯爵卻不如此想, 近午時分, 他帶了大軍兵臨城下ο 斐迪南和安東尼一早就守著城樓, 看見他們來了,大叫:”他們還帶了大砲!”

狄亞戈聽了,皺起眉頭說:”有沒有搞錯?這個神經病!”

馮斯勒說:”看來這個傢伙是玩真的, 我們怎麼辦?”

狄亞戈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上去看看ο”

厄賓諾伯爵帶了從騎來到城下,叫道:”裡面的人聽著, 我限令你們立即離開, 不然我就要轟城了!”

狄亞戈說:”我們遠道而來, 一路連個像樣的地方都沒得住, 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天堂,稍微休息, 你忍心讓我們再餐風露宿,這難道是你們待客之道?”

厄賓諾伯爵大叫:”少廢話, 我數到十, 如果你們沒有行動, 我就不客氣了ο”

“你這瘋狗, 我們不過暫住一下, 我們也是聖父花錢雇用的, 你敢打我們, 你就是窩裡反, 轟爛城牆, 你這就是要給聖父的住處開個窟窿?我們讓聖父評理,看誰對?” 馮斯勒忍不住開口怒斥他ο

厄賓諾伯爵旁邊的一騎上前在他耳邊嘀咕一陣, 他才放緩了語氣說:“那你們要住多久?”

“只要找到了聖父的行在, 我們就出發離開!” 狄亞戈回答ο

“你們這不是耍無賴嗎?聖父行蹤無定, 連我都不知道, 你們要等到甚麼時候?”

“我們必須住到等到消息為止ο” 狄亞戈回答ο

“混帳, 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走著瞧!” 厄賓諾伯爵憤憤地扭轉馬頭離去ο

轟的一聲巨響, 厄賓諾伯爵果然發砲了ο沒有打中城門, 打偏了些ο 馮斯勒氣極了, 跑下城樓, 叫號兵吹起集合號, 準備打開城門,衝出去和厄賓諾伯爵大幹一場ο

城門打開, 兩排瑞士兵列隊出城, 列陣在城門兩側, 馮斯勒和狄亞戈騎馬立在軍隊前面ο那邊厄賓諾伯爵的軍隊也嚴陣以待, 雙方劍拔弩張, 大戰一觸即發ο

這時, 遠處響來嘹喨的號角聲, 兼有鼓聲ο一騎飛馳而至, 他手上持著一面大纛, 上面是黃白底色,上面繪著天堂之鑰及皇冠,中間有個紅色十字的旗幟,他在雙方陣間,把旗一插在地上,高聲說:”聖父御駕到!”

狄亞戈等人驚訝的看著遠方漸漸馳近的一隊人馬, 為首一個騎士身穿顯眼的盔甲, 頭上羽飾華麗如孔雀, 渾身上下被秘密實實的藍底黃紋的盔甲所覆蓋, 騎著一匹純白的高頭大馬, 馬背舖有紅色繡金邊的天鵝絨墊布, 宛如天神降臨ο

那邊厄賓諾伯爵的人馬全部黑呀呀的跪下一大片, 那人策馬來到狄亞戈面前, 掀開面罩, 高聲說:”狄亞戈啊, 終於盼到你來了…”

狄亞戈忙拉著馮斯勒下馬, 單膝跪地,將右手放在心上, 低頭說:”參見聖父, 天主保佑吾皇萬歲萬萬歲!”

教皇笑嘻嘻地下了馬, 走到他們面前, 說:”真辛苦你們了,一路長途跋涉, 能及時來到, 真是天主保佑啊!”

斐迪南和安東尼都愣在那裡, 這那裡像教皇, 他們想像中的教皇是穿著尊貴的聖袍, 手持教廷權仗, 頭戴高冒, 面目慈祥, 白髮蒼蒼的老者ο而眼前這人呢? 身材高壯, 卻像個雄糾糾的武士, 充滿霸氣, 完全和教皇沾不上邊ο

狄亞戈回頭向他們壓低聲音說:”還不趕快跪下參見聖父,他就是當今聖父 ---朱利亞斯二世ο”

教皇伸出手來給他們一一行吻手禮, 一面說:”狄亞戈, 來, 給朕介紹一下你所帶來的英雄好漢ο” 狄亞戈先介紹馮斯勒,然後依序介紹他的家族子弟及菲得力等瑞士兵團幹部ο

這時厄賓諾伯爵走過來, 教皇也讓他吻了手, 對他說:” 厄賓諾伯爵, 你不知道, 狄亞戈一來, 我好比增加十萬援軍啊! 你們將來得好好合作, 攻陷波羅哥那指日可待! 來, 我們進教堂去禱告吧, 感謝天主的恩寵啊!” 他說罷一面走向大教堂, 一面把頭盔脫下,配劍解開, 丟給旁邊的侍從ο

厄賓諾伯爵冷冷的盯了狄亞戈和馮斯勒一眼, 悶悶的跟著後面進去ο

當他們私下討論時, 安東尼和斐迪南把他們對教皇的印象說給狄亞戈聽, 狄亞戈說:”當今的聖父不只是管理教堂及天國的事務, 他還是羅馬帝國的繼承者, 因此他取名朱利亞斯二世, 表示他要效法羅馬帝國的開國者, 朱利亞斯•凱撒ο他也確實作到了, 他將教皇的領地擴展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使許多割據的諸侯人人自危, 所以聯合起來反對他ο他也不得不拿起劍,一一削平群雄ο如今擺在面前的就是法國的勢力作梗,阻礙了義大利的統一ο所以當今的聖父必須一手持十字架, 另一手持劍ο”

斐迪南說:”我覺得聖父像個戰士多於教士!”

安東尼說:”他根本就是個戰士, 沒當教皇以前還是傭兵頭目呢?”

狄亞戈說:”這不稀奇, 以前不是有叫聖堂武士的教士兵團嗎?要維護權力, 武力有時是必要的ο”

教皇親自主持的彌撒就在這飽受戰火洗禮,到處滿目蒼夷的小城堡的教堂裡ο裹在黃白色的祭袍裡, 頭戴金色司祭帽的教皇, 換了身不同服裝果然給人不同的感覺,斐迪南心想這樣才像是教皇的樣子ο 彌撒完後, 各人前往祭壇, 跪著領聖體, 輪到斐迪南的時候, 他興奮得有點發抖, 因為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那麼接近高不可攀的聖父, 而且領他親手賜予的聖體 (所謂聖體, 即是一塊小麵餅, 象徵耶穌的身體),從小受修道院教育的他,認為這是神聖無比的榮耀ο

午飯後, 教皇召集眾將領開軍事會議, 討論攻打波羅哥那及菲拉利的事ο軍事開支及經費總是在各種計畫擬定後, 最後浮上檯面的議題, 這也是令這位雖然權傾一時,但是在理財方面最低能的教皇感到最頭痛的事情ο他的財政大臣, 一個樞機主教建議削減建築方面的開支, 比如聖彼得大教堂的希斯丁禮拜堂的重新油漆粉刷繪圖等太過奢侈的鋪張浪費都可以節省下來做軍費ο

心煩已極的教皇勉強答允這些撙節開支的建議, 張開口打了大哈欠, 說:”唉, 煩死了, 朕最討厭和錢財打交道, 偏偏這個戰爭又是為了錢ο奧圖, 快把米開蘭基羅的設計圖拿來讓朕瞧瞧解解悶, 化解一下這些銅臭味!”

朱利亞斯二世雖然粗豪, 但是十分愛好藝術, 教廷養了一大批藝術家,建築師為他美化他的精神堡壘ο財政大臣奧圖令侍從取來教皇念念不忘的偉大建築圖及其上的藝術結構ο當他舒展卷軸, 閱覽米開蘭基羅最新呈送的西斯丁禮拜堂屋頂的繪圖時, 不禁拍案叫絕, 大聲吼道:”太棒了, 這就是我要的樣子, 以前的那些蠢才, 沒有一個能捕抓到我的靈感, 根本不了解朕的想法ο奧圖, 你們瞧瞧, 這個創世紀多麼有神采啊!” 說罷, 遞給他拿去傳閱ο

“唉啊, 聖父, 這些都是…赤身裸體的呀! 是否太褻瀆了神聖的殿堂呢?” 在場眾人均瞠目結舌看著這幅在當時標準看來是淫穢大膽的作品ο

“那又怎麼樣, 難道你出生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 朱利亞斯二世瞇著眼睛說ο

財政大臣他們是很不喜歡這個設計的, 因此他們再度提出經費不夠的說法, 希望藉此取消這個不雅的設計ο朱利亞斯二世不耐煩了, 大吼著:

“等到打敗菲拉利的艾斯提家族, 把他們壟斷多年的鹽礦及販賣鹽的經營權拿到手, 那我們就財源滾滾了ο可現在, 再窮也不能削減這個計畫ο說甚麼我都要在我有生之年, 看到這幅畫漆在西斯丁禮拜堂的屋頂上ο你們這些俗物根本不懂藝術!”

狄亞戈把這些會議上的插曲說給斐迪南他們聽, 他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聖父好像不是那麼高不可攀嘛, 還滿世俗化的嘛! 狄亞戈說:”這也許和他出身有關, 同時, 他在法國也呆過很久一段時間, 受了那裡的影響, 那裡的藝術風氣比較盛ο”

安東尼說:”可是他現在卻要和法國打仗, 和他喜愛的藝術國度對抗!”

狄亞戈說:”藝術還藝術, 政治還政治, 兩者不能混為一談ο法國人也愛吃我們義大利麵條啊, 但是為了爭權奪利還不是要侵略我們,對我們不友善?”

波羅哥那城位於菲拉利, 斐冷翠,和披薩之間, 是義大利中北部的大城, 也是羅美那地區的首府, 教皇北上的門戶ο這個地區東臨亞得力亞海, 隔岸和巴爾幹相望, 北接龍巴底, 西南緊鄰塔斯坎尼ο如果不拿下此地, 教皇就無法掌控北義大利的龍巴底地區,也因此永遠置身於北方外國的侵略之下,同時也無法向東北取得威尼斯的豐富資源,及監視對岸的土耳其, 戰略地位如此重要, 因此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ο

這個地區地形奇特, 有三座大山延綿橫貫南北, 因受地中海海潮侵蝕, 產生很多奇形鐘乳石洞穴, 山上洞穴有如拱門, 在此眺望藍天碧水的亞的利亞海,風景絕佳ο除此山地之外, 大多是平原谷地, 尤其是從阿爾匹斯山簏一直到菲拉利三角洲的出海口, 延綿數百里的波河河谷平原, 物產豐饒, 不但有農產, 而且有豐富的礦產,自古就是人文匯集,商業茂盛的地方ο在東羅馬帝國滅亡之前,這裡是她的屬地, 幾個大城聚集了不少修道院,大學, 學者, 商人巨賈來往進出, 絡繹不絕ο

現在朱利亞斯二世終於來到他這個夢寐以求的大門門口了ο 教皇雖然名義上是歐洲基督教世界的精神領袖, 但是西歐各國實際的統治權還是掌握在封建領主手上, 幾個封建領土合起來就形成一個國家, 而國王或大公爵就是這些封建領主的太上領主ο 而這些封建領主可以不聽命於教皇, 如果他們的勢力夠強的話, 在歷史上這些封建領主推翻教皇取而代之,或自己任命一個教皇的例子屢見不鮮ο 羅美那的地方諸侯就是不買帳的一群, 當然, 是因為他們有人撐腰, 以前是威尼斯和拜占庭帝國, 現在是菲拉利和法蘭西ο尤其是波羅哥那城, 以前是因為教皇的幫忙而取得獨立自主權, 但是現在這個統治者卻反覆無常, 他出身底層的落末貴族家庭, 曾經當過傭兵, 後來專門結交權貴拉關係來逐漸鞏固自己的權力, 最後和米蘭公爵史佛撒家族聯姻, 得到大力支持, 雖然在當時的波羅哥那共和國內沒有任何正式的職位, 卻因玩弄權術而得到一個波羅哥那”第一公民”的稱號ο 而現在這個”共和國”卻被這個無職稱的”第一公民”的鐵腕所統治著ο

“這個班提沃, 甚麼狗屁第一公民, 真可笑! 他有膽就叫凱撒罷! 讓他盤據這個那麼美好的城市這麼久, 早該收拾了!” 朱利亞斯二世冷笑著說ο

當厄賓諾伯爵的大砲架在城門口對岸的時候, 波羅哥那城派遣使者來談和平條件ο

“聖父, 不要聽他的鬼話, 他想藉和平談判爭取時間, 等讓法軍來援ο” 參謀長崔瓦利大公爵提議立刻進攻ο 可是首相布萊安紅衣大主教不同意:

“不行, 裡面有建立千年的教堂,圖書館, 以及歐洲最古老的大學, 給大砲一轟, 那不玉石俱焚了嗎?”

朱利亞斯二世把手上一疊密件丟在桌子上說:”這是城裡面議會元老偷偷送出來的請願書, 數說班提沃的歷年來罪行及殘暴, 這就是我們弔民伐罪最好的討賊檄文,你們把它散發出去, 連同我把他驅逐出教會的通知書, 一併叫厄賓諾用石弩射到城牆裡面去ο”

這邊馮斯勒的瑞士兵團和其他的傭兵被組織成先鋒隊, 只要轟開缺口, 就攻進去ο 狄亞戈倒沒有被要求作什麼事情, 教皇酬謝他這幾年來的辛勞, 讓他休息幾天, 回到羅馬再派差事給他們ο

“那我們來這裡幹甚麼? 每天就這麼閒逛著?” 安東尼不滿的抱怨ο

“聖父放我們假, 叫我們散散心,等這仗打完, 就跟著他班師會羅馬,到時候自有差遣, 你還怕沒有工作?” 狄亞戈開導著說ο

他們白天沒有事就在軍營附近的郊區逛, 這天他們來到一個半坡上的古老修道院, 圍牆剝落, 殘破不堪ο他們進了大門, 有個知客僧來迎, 詢問他們前來何事? 狄亞戈謙恭地說:”這位長老請了, 我們路過此地, 好奇參觀罷了, 別無他意!”

“那麼, 請自由參觀, 恕貧僧不陪了!” 說罷自行離去, 留他們自己行動ο 他們隨意逛到修道院後面的山徑, 這是一條蜿蜒而上的小徑, 路旁怪石嶙峋, 最後他們來到一個鍾乳石洞的入口, 沿著人工的石階進入, 裡面清涼無比, 還有不少尖銳的石頭垂下, 不小心就會戳破頭ο 越往下走, 就越來越熱, 慢慢地他們感覺到有水蒸氣冒出來, 還有幾處冒著溫泉泡泡, 他們不知不覺來到一個硫磺礦石岩洞, 見到有些僧侶在開採石礦, 挖取硫磺石ο安東尼好奇跑上前問:

”你們挖這個幹甚麼? 製造火藥嗎?”

”不, 我們在找硫磺配藥, 它的用處可大了, 不但可以治皮膚病, 瘟疫傳染病, 還可以治療心病ο” 有個年長的僧人說ο

“治療心病?” 安東尼困惑了ο

“對, 有些痲瘋病人有時候會瘋瘋癲癲的,發起狂來不得了, 無法抑制, 一經燻聞, 立刻安靜下來, 十分有效ο” 僧人說ο

狄亞戈也感興趣的問:”那能否用在一些需要麻醉患者的場合?比如說受傷了士兵的肢體潰爛長膿, 需要切除, 一般我們都是用烈酒給他喝, 讓他昏迷,然後才動手術, 你這個藥可以讓他們昏迷嗎?”

僧人說:”當然, 這個比阿拉伯人的哈斯斯還要有效ο可以使人鎮靜,但是卻不昏迷ο 還有加一點滑石粉可以使傷痕恢復平滑ο”

狄亞戈說:”剛好我的腿傷還未完全痊癒, 這個疤痕也很大很難看, 能否用這藥試試?” 僧人說:”那當然可以,跟我來罷!” ο

一行人跟著他來到一間石室, 四周有些香爐, 銅缽, 玻璃, 瓦罐, 等盛藥材的器皿, 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等化學裝置, 原來是他煉製藥物的實驗室ο

那個僧人叫狄亞戈退下褲子, 在他傷疤上抹些糊狀膏藥, 然後調和一些藥粉灑上去, 再用木條刮平, 再蠟紙包起來, 上面再舖一層布ο

”過兩天就會好, 平滑如初ο” 那僧人平靜的說ο

“那我扭傷的手腕能醫好嗎?” 斐迪南也感興趣了ο

“沒問題ο” 僧人幫他用熱的硫磺粉加上一些膏藥敷著, 斐迪南頓時感到一陣暖流在手腕關節流動, 梗硬多天的手漸漸能恢復活動了ο他想起自己的那包刀創藥雖然靈, 但是在治療內傷淤血方面沒有這個有效ο 於是他懇切地詢問這些藥的製法, 那僧人很大方地告訴他們, 最後還說:

”…你們光知道藥方還不行, 必須有藥才行! 來, 跟我來到後山林子裡採藥草!”

他們跟他來到石洞外頭的一片斜坡, 上面雜草叢生, 只見他這裡折折, 那裡挖挖, 就弄了幾把草, 交給他們拿著, 然後又挖把泥巴, 把草摀住, 放入袋子裡ο回到他的實驗室內, 把草搗碎, 和著泥, 加上一些酒或醋之類的液體,放在玻璃器皿上蒸烤ο

“這些草啊, 單獨使用就有麻醉作用, 叫做罌粟花草…” 僧人神秘的說ο

過一會,藥製成了, 就給他們帶回去, 狄亞戈要給他一些金幣作酬勞, 僧人拒絕了,他說:”我們這些藥草都是天主賜的, 因此不能收取酬勞, 你們用的著就拿去用罷!”

斐迪南好奇的問:”那麼, 敢問您是否聖方濟會的修道者?”

那僧人說:”是啊! 小兄弟如何得知?” 於是斐迪南把他在布丁諾鎮上如何遇到無賴修士的經過一一細敘給他聽ο這個僧人聽了搖搖頭說:

“唉, 我太久沒有過問世事, 沒有想到會裡出了那麼大的亂子ο 那個赫德也是胡鬧的傢伙, 我做修士長的時候, 他還是個小孩子, 現在居然變成長老了! 唉, 韶光易逝, 我在這裡閉關練藥大概都有七十年了ο”

狄亞戈驚訝道:” 可是您看來不過四五十歲, 比我看來年輕哩!”

“我最後一次離開山洞是去君士丹丁堡為拜占庭皇帝看病, 他得了一種遺傳性的隱疾, 不容易看好哩! 現在他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老僧回憶說ο

“唉, 您大概不知道了, 您說的皇帝大概是康士旦丁十一世了, 他是拜占庭帝國的末代皇帝. 他早在六十年前就去世了, 他在君士丹丁堡陷落時陣亡的, 現在拜占庭帝國已經滅亡了!” 狄亞戈說ο

“唉, 您說的是真的嗎? 我的上帝啊! 他到底沒有接納我的建議, 和奧圖曼帝國的蘇丹--梅赫墨德二世講和, 如果接受了我的建議, 何至於此啊?” 老僧閉上眼, 嘴裡喃喃自語ο過一會兒, 他打開眼睛說:”這是天意啊, 人力無法挽回ο 我該入靜了, 你們請回罷!”

“還沒有請教尊長大名哩!” 狄亞戈恭敬的說ο

“山林野僧, 名稱已經不重要了, 今日一別, 也不知他日有緣再見否? 請吧!”

見他不願意說, 狄亞戈起身向他行禮告別, 他揮手道別, 然後返身回洞穴ο 狄亞戈走出來,到了修道院門口, 見到知客僧, 問起那老僧, 知客僧搖頭說:

“是有這麼一群人在那裡住著, 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具體甚麼人, 我們師父不許打聽, 也不許過問,我們僅僅知道他們會用藥, 曾經幫我們治病ο”

狄亞戈見不得要領, 只好怏怏然帶著安東尼等人打道回府ο

由於不准用大砲攻城, 波羅哥那的守軍有恃無恐堅守待援ο教廷的大軍屢攻不下, 厄賓諾伯爵損兵折將, 連馮斯勒也負傷ο戰事陷入膠著狀態, 朱利亞斯二世開始心急了ο他急向威尼斯徵調傭兵過來助陣, 但是後者在半途中被法軍攔截擊潰了ο 現在法軍和菲拉利的聯軍兼程急進, 不日就可以到達波羅哥那城ο

軍事會議召開的結果是, 波羅哥那必須智取, 布萊安主教建議派人潛入城中, 謀刺那個軍閥班提沃,這樣他們群龍無首,自然會投降;或者進行策反工作,在陣前起義ο可是派誰去呢? 這時朱利亞斯二世想起了狄亞戈及他的劍客組織了ο當晚他把狄亞戈招到他的大帳中, 商量這件計畫ο時機緊迫, 狄亞戈無法不答應,雖然沒有甚麼把握ο

“聖父終於有用得著咱們的時候了!” 狄亞戈把安東尼和斐迪南招來計議此事ο

“表叔, 這麼大的事情, 怎麼那麼倉卒就決定了?” 安東尼有點疑惑的問ο

“時間已經很匆促了, 容不得慢慢商討ο聖父給我們的時間是三天,三天後法軍就會到ο” 狄亞戈急促的說ο

斐迪南提問:”那我們有多少人參與這次行動呢?”

“人多反而礙事, 我提議就我們三個就夠了, 但是布來安主教為了保險, 他另外安排一組人做為我們的接應ο 皮邱和南多編入他們那一組!” 狄亞戈說ο 皮邱,南多是安東尼的表兄弟,這次跟著來見見世面的ο

他們倆組人分別入城, 選擇的時機是利用當地的宗教節日慶典, 雙方都休兵的時候, 傳統上, 波羅哥那和附近的鄉鎮舉行聯歡大會, 城門都會打開讓城內外的居民進出交流ο 狄亞戈扮作販賣東方絲綢的商賈, 同時兼賣藥草香料, 安東尼和斐迪南是學徒;另外一組扮作藝術家雕刻師之類的人ο

波羅哥那是個大城市, 聖圖倫諾城和她比起來簡直有如小巫見大巫ο 光是教堂就有二三十個, 集會廣場也有十來個, 還有一個大學,除了教神學以外,還有教法律,哲學,醫學,數學, 藝術建築,冶金工藝等學問ο 除了這個正式的大學外, 還有大小林立的各種行會或私人,招收學徒, 所以附近城鄉的年輕人多來此學習技藝, 以求得謀生的一技之長ο 所以他們三人進城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順利混過關ο 波羅哥那雖然受到教皇軍隊兵臨城下的威脅, 卻一點都沒有如臨大敵的恐怖氣氛, 街道上還是那麼熙熙攘攘的熱鬧,人們照常生活, 可能是對主權易手的事情司空見慣, 而過去這裡本來就是教皇的屬地,只不過最近些年來被班提沃家族及之前的豪門家族所侵奪ο 但是這些統治家族還是得通過議會來統治, 表面上還是共和國ο

統治者班提沃雖然自稱”公民”, 可他的議政廳比封建貴族的宮殿還大, 建築的富麗堂皇, 請當地出名的藝術家阿斯坡地尼為他裝飾壁畫浮雕, 所以很容易找到ο 但是他本人在那裡呢? 這就不是一件容易調查的事ο 好在參議院裡面只有這麼一個”第一公民”, 所以要打聽他就沒有那麼困難了ο

他們在旅館租了一間房間, 就在參議院正門的對面, 從窗口可以監視馬路上進出大門的人ο 至於行刺的武器, 狄亞戈決定用他的雙管槍, 或者火藥包當作炸彈埋在路旁附近,等他來了就引爆ο 當然,如果能近他的身, 則用匕首或短劍刺殺ο

但是問題是不知道班提沃甚麼時候出現, 所以這個守株待兔的法子不行, 更重要的是沒有時間等待ο 從教皇那裡他們知道幾個參議院的元老都反對班提沃, 於是狄亞戈設法打聽這些人, 看看能否聯絡得上他們ο 同時他有個老朋友, 在波羅哥那大學教授天文及數學, 叫做利珀•達迪, 也是個劍術高手,教出的學生無數ο 但是久未連絡,不知道他的政治立場傾向, 如果貿然道出來意, 是很危險的事情ο

狄亞戈決定先到大學找達迪, 大學很容易找, 因為只有一家, 裡面建築有如修道院, 因為節慶假日, 所以校園行人稀少, 只有紡紗織布的教室有人, 還是一些女人ο班提沃雖然殘暴不仁, 但是他卻有個德政, 就是讓女人進大學學技藝, 使得這個大學成為歐洲最早講求男女平等的學校ο 這些女學生們正在編製一些帷幕, 為了佈置劇院,因為每年這個時候都有大型戲劇演出,聽說也是為了慶祝統治者班提沃的生日ο

狄亞戈進了教室, 向這群女學生施禮, 然後問道: “女士們, 打擾了, 我想請問這裡有個達迪教授嗎?”

女生們先是一愣, 後來都搖頭不知道, 有些害羞的還掩著嘴偷偷笑ο 狄亞戈也不以為意, 見不得要領, 鞠個躬就退出ο 這時突然有個女生走出來說:

”我知道這個人, 他就在那一棟樓房ο” 說罷伸手指向那個方向ο

這是個四合院的建築群, 四邊樓房,中間圍著的是舖著草坪的中庭內花園ο 狄亞戈來到這個中庭, 空曠的草地上,有一群人在練劍, 他遠遠就認出那個指手劃腳的人就是達迪, 因為他是出名的劍客,很多學生以跟隨他學劍為榮ο

達迪教的是正宗的銳劍,狄亞戈看了一目了然ο 他走過去打聲招呼:”嗨! 老友!”

達迪自然也看到他了, 吩咐學生自己練習, 他隨即跑過來擁抱狄亞戈說:

“哇, 甚麼風把你吹過來的, 甚麼時候回到義大利? 不是聽說你在西班牙,日爾曼混的不錯嗎?”

“唉, 說來話長, 一別經年, 你老兄也變了很多哩!” 狄亞戈寒喧著ο

達迪把狄亞戈請到他的個人辦公間, 裡面掛著許多星宿的圖畫, 桌上堆滿了捲軸及書籍,當然還少不了幾把寶劍, 有些是裝飾用, 有些是實用的ο

在一陣敘舊寒喧之後, 狄亞戈馬上切入正題, 他當然不敢道明來意, 僅僅假意問最近城裡情況ο 達迪毫無戒心的說:”不瞞你說, 大家對班提沃家族操控議會的事情都深噁痛絕,但是他的一切權力還是來自議會, 由議會授權, 所以我們也無話可說ο 他用行賄的方式, 及其他種種的利益輸送, 議員們得了好處, 自然擁護他, 為他的所作所為背書,所以他是間接的專制獨裁,一般人看不出來ο 而且,由於他的多年統治, 已經結成盤根錯節的政商關係, 商人壟斷囤積致富, 升斗小民無隔宿之糧,貧富懸殊, 你說多不公平?”

狄亞戈符和著說:”是啊, 我沿途看了些華麗的住宅, 進出者鮮衣怒馬; 另一方面貧民區衣不蔽體, 乞丐遍地;真是朱門就肉臭,路有凍死骨哩!” 接著他話題一轉, 說:

“那人民怎麼長期忍受呢 ?不起來反抗嗎?”

“唉, 反抗要有組織呀, 個人零星的不滿起不了作用, 有幾次小規模的居民暴動, 很快地被鎮壓下去了ο 沒有強有力的人出來號召, 成不了氣候的!” 達迪說ο

“那以你老兄在武林的威名,可以出來號召一下呀?” 狄亞戈試探的說ο

“甚麼?你叫我造反啊?你別開玩笑了! 我有幾個腦袋?憑我一個耍刀弄劍的匹夫, 有家有小的,單槍匹馬的能和整個軍隊對抗? 何況我自從去年墜馬受傷,摔壞了右腿, 劍術大不如前了! 此外, 我這個優厚待遇的教職還是班提沃推薦的, 如站在公益的立場, 我可以不贊同他,但是私下,說甚麼我還是欠他的一份人情,所以我不能公開反對他ο” 達迪無可奈何的說ο

“哦, 原來如此, 小弟跟你開個玩笑罷了ο 話說回來, 那他用甚麼來鎮壓人民? 他的武力來自何方?” 狄亞戈掉轉話題ο

“我們波羅哥那有兩支武裝力量;其中之一是議會雇用的傭兵隊,現在逐漸變成班提沃家族的私人衛隊兼保鏢護院了;另外一支隊伍是街坊鄰里組織的民兵,負責巡邏看更,捕抓匪盜等…” 達迪回答ο

“那麼哪一支武力強大些呢?”狄亞戈問ο

“當然是傭兵隊了,他們還配有新式火槍,大砲等武器…”

“怪不得教廷久攻不下, 看來這個傭兵隊還是很厲害啊!” 狄亞戈說ο

“我有幾個學生在內任職, 其中有個龍諾是我最優秀的學生, 現任班提沃的侍衛長ο 他的劍法已經青出於藍了, 我還不一定能勝他呢?”達迪略顯自豪的說ο

“哦, 這倒讓我技癢了, 那天非要見識一下你的高足的劍法不可!”

“這倒不難, 我隨時都可以幫你引介ο 喂, 你這次來, 不是光為了見我的徒弟吧?” 達迪問ο

“當然不, 我現在做點小買賣, 做一些東方絲綢及特殊貨品的代理商,有些上好的來原料來自中國,波斯, 土耳其等地方,想看看這城裡的人有沒有興趣? 比如幾個豪門大族或是議會元老們?” 狄亞戈說ο

“唉唷, 我們當年的大劍客怎麼改行啦? 達迪調侃的說ο

“唉, 劍客也得吃飯, 如今年紀大了, 而這個刀頭舔血的生涯也厭倦了, 何況長江後浪推前浪, 比如你的貴高足不也青出於藍勝於藍了嗎?“ 狄亞戈雖然言不由衷, 卻有幾分是真話ο

“那你想怎麼開始進行呢?” 達迪問ο

“我有個名單, 看看你能否引介一下這幾位議會的元老?” 狄亞戈小心地遞過那張教皇給的名單ο

“呃, 這幾個都是有影響力的人呢! 其中一個塔甘尼我認識, 頗有交情,我可以幫你引介ο”達迪說ο 狄亞戈大喜, 說:”能不能早點見面, 因為我不能久留此地?”

“哦, 那麼急做甚麼?為何不久留, 我還想和你這老朋友多聚聚呢!”

“因為, 我聽說這裡馬上要變成戰場, 法軍馬上來到, 到時一場混戰, 我就出不了城了ο” 狄亞戈說ο

“原來如此, 好吧! 我們立刻去找他!” 達迪說完, 吩咐侍從備車, 他帶狄亞戈去找塔甘尼ο

他們來到塔甘尼的住宅, 僕人進去通報後, 塔甘尼出來迎接達迪,當賓主坐定後, 達迪將狄亞戈介紹給塔甘尼,說明來意ο塔甘尼說:”我對這些奢侈品不感興趣, 但是班提沃可能感興趣, 我可以幫你介紹ο”

“那就十分感謝您了ο” 狄亞戈客氣的說ο他趁達迪上廁所的時候, 悄悄的將教皇的手諭遞給塔甘尼,說”請您看看這個, 看了請銷毀, 務必要保守秘密ο”

後者驚訝地接過來, 迅速瀏覽了一遍,然後收藏在懷裡ο

“好, 今天晚上, 請你再來一趟, 就您自己一個人來!” 塔甘尼壓低聲音說ο

 

在回程的路上, 狄亞戈一路觀察城裡道路的情況, 也順便請教達迪關於各個建築物的位置及規劃,卻極少談及生意買賣的事情ο達迪忍不住調侃他說:

“你老兄怎麼除了做布商,對建築還那麼感興趣,難道兼做建築師嗎?”

狄亞戈突然警覺, 這個老朋友是個邏輯數學家, 心思細密的很, 怕引起他的懷疑, 趕緊說:”老兄見笑了, 我那裡懂得這些, 我知道你對賣布的事情不感興趣, 所以向你這個地主請教你最熟悉的環境了ο當然, 這幾年我在世界跑了不少地方, 從東方的土耳其到西方的英格蘭, 從北方的斯崁地那維亞, 到南方的薩哈拉大沙漠,見識了不同的風土人情, 但是想在短期內很快地熟悉當地的環境, 莫過於對當地出名建築物的確認及熟記於心, 這樣就不會迷路了ο”

達迪微微一笑, 點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解釋, 不再言語ο

當晚, 狄亞戈和塔甘尼秘密會商, 商量陣前起義的計畫ο塔甘尼還找來他的死黨, 也是參議院的議員之一的甘比諾, 這人是銀行家, 也做高利貸的買賣,負責參議院財經方面的事務ο班提沃覬覦他們家族的財富, 所以對他們進行各種各樣的敲詐勒索, 但是他們不為所動, 班提沃對他們恨得牙癢癢的,但是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們家族的勢力也很大,而且和別處的強大諸侯也有密切關係ο但是甘比諾家族也意識到即將臨頭的危機, 因此投靠班提沃的對手塔甘尼, 尋求可靠的聯盟ο

“你們能掌握的武裝力量有多少?” 狄亞戈問塔甘尼ο

“傭兵隊已經被班提沃掌握, 我們兩三家族各自擁有的家兵實力有限, 但是如果能夠爭取到由各行會自己組織的自衛隊民兵,那麼或許和他稍微抗衡一下!” 塔甘尼說ο

“但是這些民兵的戰鬥力不強,恐怕無法和久經戰陣的傭兵相比!我們自己的私家武力也只是用來看守門戶, 巡邏捕盜而已, 難以抗衡傭兵!” 甘比諾也說ο

“這倒不要緊, 只要能夠在我們進攻的時候, 牽制一下他們, 或幫忙打開城門, 和聖父裡應外合就可以成功ο” 狄亞戈說ο

塔甘尼和甘比諾交換了一下眼神,說:”這個風險很大, 萬一聖父軍隊接應不上, 或者萬一 各行會不同意, 他們的民兵不站在我們這邊, 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ο”

狄亞戈看他們有退縮之意, 就鼓勵他們說:”這個你們也不必擔心, 聖父的大軍壓境, 班提沃只是甕中之鱉ο 之所以不立刻攻城,是聖父的仁慈,不想因砲擊而造成你們城內人民的傷亡, 還有你們財物的損失ο因此, 最直接了當的就是行刺班提沃, 只要他一死, 你們這個風險就沒有了ο”

“等等, 你說要行刺班提沃? 那恐怕有很大的困難!” 甘比諾說ο

“為甚麼?” 狄亞戈問ο

“第一, 他的保護很嚴密,他知道很多人對他不滿,想推翻他;其二, 他不輕易現身, 尤其是開戰以後!” 塔甘尼說ο

“只要我們知道他的行蹤, 我就可以想辦法行刺他ο”狄亞戈說ο

“待我想想看…有了, 他喜歡歌劇和美食,有時候還要自己上台表演客串一下,是個典型的票友, 因此, 明天晚上的歌劇,他可能會出席ο另外, 美食方面, 他可是個老饕, 一個松露大餐可以花費上千的佛倫金幣ο歌劇之前的宴會也是可以下手的地方,不過要預先安排可能來不及ο” 塔甘尼說ο

“沒關係, 我來想辦法,我們就從兩方面下手;一是歌劇現場;另一個就是晚宴上ο歌劇劇場佈置和晚宴的食物都是相關的行會負責安排嗎? “ 狄亞戈問ο

“對, 劇場佈置由幾個戲班子組成的行業協會負責;而晚宴的食物都由食肆公會負責供應, 參議會買單…” 甘比諾說:”其實,大部分還是由我來買單! ”他補充一句ο

“那, 你能夠安插宴會中服務的人員嗎?” 狄亞戈問ο

“可以, 但是周圍安全警衛人員我無法安插,那都是班提沃的人!” 甘比諾說ο

“歌劇院方面呢? 你們和他們的行會頭子熟不熟?” 狄亞戈再問ο

“這個你要問塔甘尼了, 他的公子就是戲劇班子的編導, 每年都負責策劃排戲佈景之類…” 甘比諾指著塔甘尼說ο

“不錯, 我小犬在大學時就是學演戲劇, 編寫詩歌, 他們的演出風靡了許多王公貴族的宮廷, 他和戲劇行會關係很密切, 也是負責人之一ο可是…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希望他參與這事, 萬一失敗了, 我陪上自己腦袋不要緊, 我可不願意我的子孫受到連累…” 塔甘尼說ο

狄亞戈聽完, 心中有數,當下即說 “這點我能了解, 您放心,我們的計畫絕對不會讓令郎受到連累ο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欲加之罪, 何患無詞? 我們的事情萬一敗露,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難保班提沃不會秋後算帳,來個抄家滅族? 如今我們走到這個節骨點上, 只許成功, 不許失敗,我們這次興師而來, 就是希望一勞永逸,替你們徹底解決班提沃的問題, 如果畏首畏尾, 那是注定會失敗的ο何況…” 狄亞戈深沉的看著兩人, 繼續說: “…你們和聖父的來往函件, 如果讓班提沃知道了, 是甚麼後果, 兩位想必都明白?” 聽完狄亞戈軟硬兼施的話, 兩人面面相視, 嘆了口氣, 塔甘尼憂愁地看著他的同謀說: “好吧! 現在是過河卒子, 有進無退了ο就把命交給上帝罷! 你說, 我們該做甚麼?”ο

狄亞戈決定了行動方針, 和他們商量好, 大家分頭執行ο

當晚, 朱利亞斯二世收到狄亞戈的情報後, 他的大本營批准了這個計畫,而且立刻派出一些別動隊配合執行, 這也包括了答應繼續和波羅哥那談判停戰,以穩住班提沃,鬆懈其鬥志ο

狄亞戈回到旅館, 立刻讓安東尼和斐迪南跟隨塔甘尼的僕人去戲劇行會拜會塔甘尼的兒子, 讓他安排兩人到戲劇班子裡面擔任跑龍套的角色ο此外, 古奇尼家族的子弟也被安插到宴會的作為臨時服務生,可以進出廚房和宴會廳之間ο一切安排就緒, 臨行前, 安東尼提出一個問題:”那個達迪先生的高足會不會是個障礙?”

“啊, 我倒差點忘了, 多虧你提起…” 狄亞戈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

“聽達迪說他利害無比, 這是個麻煩, 我得想個調虎離山之計,讓他離開班提沃身邊一陣子, 這樣你們才好下手ο”

三人一番如此這般商議了以後, 總算擬定一條方針,安東尼兩人就先行離去ο

第二天, 波羅哥那城的謠言滿天飛, 說和平談判已經開始, 不需要傭兵打仗了, 因此參議院打算解散傭兵, 也不打算付他們的薪餉ο面對傭兵隊長提出的質疑, 班提沃十分惱火, 跳起來大罵:”誰造這種謠言? 你怎麼也相信這些無中生有的狗屁事情?”

“老闆, 這不是謠言, 您已經欠糧餉兩個月了,說好打退教廷軍隊就發餉ο可我們已經兩次三番地擊退他們的進攻, 可是半個銅子兒也沒有看到,您說該怎麼辦?” 傭兵隊長藍波沉著臉說ο

“可是你們還沒有澈底擊敗他們, 合同上說明是打敗敵人,意思是完完全全打敗敵人, 減除了我們的威脅才算數…可他們現在還在我們城門口,這叫打敗敵人嗎?” 班提沃也提高聲音說ο

“對不起, 老闆, 我不管合同怎麼說, 現在眼前的是弟兄們拿不到錢, 軍心渙散, 尤其聽到這些話, 根本無心作戰, 您再不拿出點錢來安安軍心, 到時候搞出嘩變來, 我也無法控制了…何況, 您能花錢在戲劇宴會上, 就不能發點糧餉給咱們?”藍波說ο

班提沃更生氣了,幾乎用吼的說:”嗄,你居然敢數落我? 我的錢我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還用你來管? 你他媽的最好搞清楚, 誰是老闆! 你不幹, 有大把人等著幹!有錢還怕僱不到傭兵?” 他說完餘怒未息, 將手上的阿拉伯咖啡杯子摔到地上ο

“那麼, 老闆, 你就等著朱利亞斯二世來收拾你吧!” 藍波也生氣了, 說完就帶著他的人離開ο

“等等, 藍波…” 班提沃旁邊的參議顧問趨前,低聲在他爾邊嘀咕幾句, 然後向正要離去的藍波說:”老闆昨天晚上通宵未眠, 為這場戰事傷腦筋, 所以肝火稍微旺盛了一點,請你要體諒一下ο他絕對沒有因為和談而不顧你們的糧餉, 這完全是教廷方面在造謠,目的在分化我們,你千萬不要上了他們的當ο你想,如果不是你們英勇作戰擊敗他們,他們那裡會低聲下氣地來和我們和談?所以千萬不要在這個將近勝利的時刻窩裡反, 你們如果能夠主動出擊, 將來犯的敵人主力消滅, 那麼老闆會向參議院提議給你們加倍的薪資糧餉ο你認為如何?”

“哼, 說得比唱的好聽, 我不再想聽那麼多美麗的諾言ο一句話, 如果糧餉今天發不出來, 老子拉隊就走, 你們自個兒去和朱利亞斯二世拼命吧!” 說完扭頭就走ο

“喂, 你, 你…你他媽的給我回來…” 班提沃急了, 口不擇言地叫著ο

那個謀臣顧問趕緊追上藍波, 諂媚著笑著:”哎呀, 我說藍波呀, 你怎麼那麼牛呢? 你知道老闆脾氣, 火發過後就沒事了, 他也不是吝嗇的人, 你們剛來不是馬上給了你們一大把獎金嗎? 只不過這倆天手頭緊些, 過一陣等這個熱鬧的節慶過後, 自然會給你們發餉, 等打敗了教廷, 收回鹽礦經營權後, 他會給你們坐享收鹽稅的權力, 那時不自然財源滾滾嗎? 何況法軍馬上來到, 你們前後夾擊, 還怕不能打敗教廷?如果我們就此分裂, 那倒讓敵人漁翁得利了ο”

“好, 我就聽你最後一次, 如果我們主動出擊, 你們得發雙倍資薪…”藍波說ο

“這個自然…” 作為謀臣的參議顧問說ο

等蘭波走了以後, 班提沃恨恨地說:”這傢伙真是豈有此理, 屁事都沒有做,就想拿報酬ο現在的傭兵隊職業道德太差了,想當年我自己拉起傭兵隊伍的時候, 我們是多麼盡忠職守, 為雇主賣命, 事情沒有辦好,絕不開口拿錢ο我要不是自己年紀大了, 早就自己來幹,根本用不著這些吃飯不做事的傢伙, 每天蹲在城裡, 也不主動出擊一下ο要不, 憑朱利亞斯二世那個假凱撒的雜牌軍, 哪能困得住我?”

“當然, 您老當年可是叱吒風雲, 幫米蘭公爵打天下, 威尼斯, 斐冷翠各個家族都要拉攏您, 那真是不可一世哪! 朱利亞斯二世那老小子當時還不過是蹲在法國國王褲襠底下討飯吃的小嘍囉,那裡能跟您比? 不過時事變遷, 形勢比人強, 他現在的聯盟有日爾曼皇帝和西班牙國王撐腰, 各路諸侯又趨炎附勢, 胳膊比咱們的腰桿粗, 您這幾年來坐享太平, 武備廢弛, 不得不仰仗著這些臨時雇用的傭兵隊ο所以目前還是以不要得罪他們來得好些, 免得他們來個陣前投敵,那我們就吃大虧了!” 參議苦口婆心的解釋著ο

“多虧有你這麼忠心的幫手, 不然我真的給這幫混帳氣死ο欸, 蘇辛尼, 你說這次的戲排甚麼戲碼? 看看小塔甘尼有沒有給我安排甚麼客串一下的機會?我這幾天喝了不少特製的蜜糖漿, 喉嚨潤暢極了,真想好好放聲高歌一曲哩!” 班提沃轉怒為喜開心的說ο

“您的男高音那是有目共睹的呀! 誰不知道咱們波羅哥那除了有世界最古老的大學以外, 就是有第一男高音的您哪! 我們都期待聽您的美妙歌喉哩!待會我找找他來問就知道了, 這次的戲碼肯定會更精采, 在炮火中更能振奮人心哩!” 參議蘇辛尼阿諛討好地說ο

“哈, 你的讚美讓我開心極了, 讓我的胃口大開, 我現在就很想吃幾打生蠔!來,我忠實的朋友, 來來, 和我一道共享午餐!” 班提沃興沖沖的走向餐桌ο

狄亞戈來到一個巨大的紡織工坊, 裡面有上百工人在操作紡織機器, 這裡生產的毛織品,以及天鵝絨都很出名, 經過甘比諾僕人的引介, 一個紳士模樣的人走出車間, 自我介紹:

“我就是這個工作坊的老闆,也是這個城裡的紡織行業公會的負責人, 比索ο”

“久仰久仰, 比索先生,我是狄亞戈,經營布料生意, 特別來向您請教ο” 狄亞戈寒喧著ο甘比諾僕人向比索打個眼神, 他點點頭回頭向狄亞戈說: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 請隨我來ο”比索似乎清楚他的來意, 帶他進入一個密室, 賓主坐定後, 才開口說:” 波羅哥那朝不保夕,我們都很清楚, 但是只有一個人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ο我們生意人都希望過著太平日子, 不希望有戰禍, 但是班提沃的統治不得人心, 現在既然聖父的軍隊到了, 也許是天主的意旨吧, 我也希望趁這個機會推翻他的統治…不過我們行會的兵還少, 要和其他行會聯合行動才行…” 比索誠懇的說ο

狄亞戈聽了自然喜出望外, 說:”這就最好不過了, 只要比索先生能調動你們行會的民兵,和我們一起行動, 那我們成功的機會就很大了ο”

“不過, 我們民兵都是工人組成,每個月才集訓一次,召集起來很不容易,要得想個甚麼藉口來召集他們才好…”比索搔搔頭髮ο

“我可以想個辦法讓你們民兵取代他們傭兵部分的職責;比如讓他們出城攻擊,後方的防務自然需要你們來充實ο” 狄亞戈也在思索這個問題ο

“那你怎麼做呢?” 比索問ο

“這個我來想辦法! 到時候你就等著班提沃給你新的委任狀吧!” 狄亞戈胸有成竹的說ο

這邊, 安東尼和斐迪南跟著戲班在排戲, 斐迪南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的劇場, 一半在室內, 一半伸延到戶外, 形成馬蹄形的半圓觀眾席次,層層梯階上去, 能容納不下於一兩仟人ο站在台上中央發聲, 連最上面觀眾席地可以聽到, 這種設計實在令他驚奇不已ο 他飾演一個活動佈景, 一個站衛兵的角色,手上有一支矛戟ο安東尼扮演尋仇的惡人, 有一場和主角決鬥的戲,所以他手上會有劍ο

導演小塔甘尼現在面臨一個大問題 -- 讓班提沃客串甚麼角色? 這點讓小塔甘尼真傷腦筋! 能讓他唱主角嗎? 但是觀眾可能不能接受…幾個資深的演員更搖頭不同意, 看來要借機討好這個大獨裁者的想法落空了, 要不然,就要改劇本了…ο這時有個女優伶建議不如讓他來演太陽神阿波羅, 既然阿波羅也是歌神, 剛好讓他發揮他的男高音本領ο小塔甘尼聽了大喜, 一把摟過那個說話的女人,在她臉蛋上親了又親, 好一會兒才放手, 說:”我的甜心, 你怎麼不早說呢? 你太美妙了,感謝上帝, 讓你出了個好主意ο好,現在大家還有沒有意見?”ο見眾人都同意了, 他高興的繼續彩排…ο

狄亞戈又來見達迪, 賓主坐定後, 狄亞戈開口就說:”不知道你的高足今天有沒有空? 我這幾天閒著, 不覺技癢, 很想見識一下你高足的武藝如何?”

“哦, 怎麼那麼有興致? 真不巧, 龍諾這幾天忙著他東家的事情,可能無暇向你領教了哩!” 達迪一臉歉然的說ο

“哎呀,那真讓我失望了ο我多年來未曾遇到真正好的對手, 只要聽到有名的劍客,我都想討教討教, 武林前輩那不用說, 就連這些後起之秀, 我都會去領教一下他們的風采呀, 如果沒有對手,也真太寂寞了!” 狄亞戈說ο

這個激將計還真有用, 達迪聽了眉毛微揚, 說:”哦, 我還以為你真是退隱江湖了呢? 聽你這麼說, 要不是我的腿墬馬摔傷了的話, 我倒是想親自和老朋友來切磋切磋哩! 行, 我會叫龍諾回來見見你,領教一下你的高招,要不然還被你恥笑我們波羅哥那無人哪!”

“欸,老兄別誤會了, 誰都知道你的劍藝在我之上, 我只是不太相信有人還能超出您之上的! 不急不急, 等你高足忙完了再說, 切磋比個高下不在於一時啊!”

“不, 既然你有心切磋武藝, 我也不能代我徒弟示弱, 這樣吧, 你說個時間地點, 我讓他來找你…” 達迪的傲氣也被激盪起來了ο

“哈, 你是當真的囉? 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恭敬不如從命, 那麼我就選今天黃昏的時刻吧,地點也不要離開劇院太遠, 比武完了, 我還想趕回去聽歌劇哇!” 狄亞戈心中竊喜,表面卻不動聲色的說ο

“也好, 就黃昏時刻吧! 龍諾今晚大概不用值班, 不過他可能會陪著老闆看戲!”

“那行, 我們也不過就是比劃比劃一下罷了,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告辭了達迪, 狄亞戈兼程趕回朱利亞斯二世大本營, 稟報一切進行中的計畫, 當他報告完畢, 教皇也面色沉重的告訴他一個新的消息, 法軍放棄救援波羅哥那, 反而掉頭直撲教廷在東岸的最大據點 --- 雷文納城,那裡守備空虛, 告急文書如雪片飛來,這顯然是用圍魏救趙的一招, 逼迫教皇撤兵自保ο

法軍統帥是年僅二十二歲的尼木爾公爵 – 名叫蓋世東•狄飛歐, 法王路易十二世的外甥,此人髐勇善戰,率領法軍入侵北義大利一年來, 攻城掠地, 屢敗教皇和威尼斯的聯軍,已經佔領不少城市,最近連米蘭都攻下了ο 所以朱利亞斯二世聽到這個消息,擔憂不已ο狄亞戈也為這事大傷腦筋, 如果要撤兵回救雷文納城, 這裡就功虧一婁了ο崔瓦利公爵拼命催促移師南下, 但是厄賓諾伯爵和狄亞戈都反對, 最後布萊安主教建議徵召在拿不勒斯的西班牙總督卡多納出兵北上, 救援雷文納城,教皇這邊也分兵南下, 留一部分繼續攻打波羅哥那城ο

“這樣也好, 我們不妨散播消息出去,讓班提沃的傭兵隊以為我們撤兵, 那麼他們就敢主動出擊,只要能因他們這條蛇出洞,我們可以埋伏,將之殲滅在城外;此外, 城裡防衛空虛, 班提沃非得用行會的民兵來填補防守的空虛, 那麼陣前起義就更容易成功了ο” 狄亞戈說, 眾人都點頭稱善ο

“可是, 萬一那個傭兵隊龜縮不出呢?” 厄賓諾仍然有疑慮,他對狄亞戈他們還是心有芥蒂的, 因為自從他們來了以後, 他在教皇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何況他們還破壞了他的好事, 妨礙了他掠奪戰利品的機會ο

“您放心, 那個籃波一定會出來..到時候,您就等著吃果實就是了!”狄亞戈神秘的一笑ο

“好了, 就這麼決定吧!我就作勢要率領大軍先行南下, 厄賓諾伯爵立即從城門開始撤兵, 馮斯勒隊長沿線埋伏, 崔瓦利公爵和布萊安主教居中策應,隨時支援狄亞戈爵士的策反工作,希望兵不血刃就能取下波羅哥那ο然後我們才能集中力量和法軍的主力作一決戰!” 朱利亞斯二世快刀斬亂麻的發號司令,完成最後戰略部署ο

蘇辛尼參議來到藍波的軍營,開門見山的說:”藍波隊長, 你立功的機會來了! 你聽到那個消息了吧?”

“你是說他們撤兵去援救雷文納了,是嗎?” 藍波並沒有感到意外ο

“是啊! 趁他們軍心渙散, 你再不立刻出擊,更待何時?” 蘇辛尼興奮的說ο

“撤兵不一定會軍心渙散, 也有可能其中有詐, 待我稍微觀察一兩日再說!” 藍波懶懶的回答ο

“不, 探子回報親眼看到他們偃旗息鼓, 連大砲都拉走了…但是還留下一些錙重營帳車輛等設備, 可見走得很匆忙, 這說明了他們陣腳已亂, 難以兼顧啦! 總之, 你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等敵人走光了, 雖然解了圍, 但那就不是你的功勞了, 你想想看是不是?我是怕你拿不到錢哪!” 蘇辛尼說ο

藍波沉吟了一陣, 最後還是拗不過金錢的誘惑, 於是向他的屬下傳令全軍立刻出發, 追擊敵人ο

班提沃當然也聽到了這個好消息, 他高興得合不攏嘴, 逢人就誇自己的神機妙算, 讓朱利亞斯二世疲於奔命ο當藍波帶隊出擊的時候,他還動員波羅哥那的鼓號樂隊站到城頭金鼓齊鳴助威ο

埋伏在大路旁邊的教廷探子等到波羅哥那傭兵隊的主力行列走過後,才策馬飛報在附近潛伏的馮斯勒ο所有的瑞士兵都摩拳擦掌等待這一刻到來, 馮斯勒吩咐豹子菲得力帶隊躡足其後, 等到藍波主力進入到呃賓諾布下的陷阱之後, 再從後面追上夾擊,保管一舉殲滅敵人ο他自己則帶一部分兵隊回頭去攻打城門,策應狄亞戈他們在城內的舉事ο

藍波開始還有點謹慎, 部隊拉出城外之前,還先派了斥候偵查城外的動靜, 等到斥候回報確定沒有敵蹤之後,才騎上戰馬, 親自出征ο他一馬當先,沿著去雷文納城的官道追了兩個時辰都還沒有看見敵蹤, 他有點後悔自己太過謹慎以至於貽誤了軍機,等偵察兵回報,前頭有大隊人馬路過的痕跡, 他判斷是教皇的主力部隊, 他嫌步兵隊太慢, 於是他甩開步兵, 僅帶著少數的騎兵追趕教皇ο等到他追到一個十字路口, 他呆住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取捨, 右邊那條看來比較寬廣,於是他毫不猶豫地進入那條路ο又追了一陣子, 卻沒有看到甚麼人跡, 他的副手也猶豫起來,就問他:”司令,我們是否跑錯了路?”ο藍波掏出身上的羅盤,校對了方向,說:”哼, 他們應該不會跑太快, 照理說應該往這裡走才對ο他們可能走錯路, 走反了方向也不一定ο我們再往前走一段,如果沒有追到再回頭ο”他們繼續兼程追趕, 等到他們追過了一個村莊,還不見人影, 藍波立即勒馬叫停說:”糟糕,我可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 趕緊回頭和步兵會合!”ο 等他們回到十字路口時,發覺路上不知甚麼時候佈滿路障拒馬,藍波一聲不好, 路旁林子裡已經槍聲大作, 打得他們人仰馬翻, 亂成一團ο藍波身中數彈,頓時滾下馬來ο排槍放過後, 厄賓諾的伏兵從四面八方殺出來, 一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雙方就在路旁展開激烈的廝殺ο波羅哥那的傭兵隊雖然遭遇伏擊, 折損不少人馬, 藍波不愧為沙場老將,雖然腰腿中彈負了傷,但是在下屬的搶救掩護下,勉強撤退到路旁的林子裡仍然指揮若定,負偶頑抗, 厄賓諾要完全解決他們還不是短期內能辦到的事情…ο

太陽逐漸西斜, 接近黃昏時分, 此時波羅哥那正在張燈結綵, 街道上被各種牌樓擺設,橄欖枝及鮮花點綴得五彩繽紛,美輪美奐ο遊行的隊伍沿著主要的街道開始向廣場中央的圓形劇院前進, 又唱又跳, 沿途向路旁觀眾拋散花朵, 麥穗…等象徵吉祥及好運氣的物件ο安東尼及斐迪南也在遊行隊伍中,他們和歌劇的演員們同在一個隊伍裡ο安東尼穿著戲服拿著道具,也包括了面具,所以他可以在面具的掩護下,兩眼目光炯炯地四下打量沿途的地理環境, 探測得手後可以撤出的捷徑ο快要接近劇院廣場時,警戒明顯地森嚴起來, 全副武裝的衛兵沿著街道兩旁佈崗, 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除了刀劍長戟外,還佈置了火槍兵,看來要行刺班提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ο他拉了一下衣襟, 摸摸藏在背後的新劍,外面有斗篷遮攔著,從外面看不出來ο回頭看看身旁的斐迪南,後者向他眨眨眼, 表示一切就緒ο

班提沃在議政廳的豪華個人休息室享受羅馬式的熱水湯浴, 他的身心放鬆到極點, 一面洗澡,一面哼著小調, 幾個按摩師拿著毛巾在旁邊等著ο過了一會兒, 他才爬起來,讓按摩師幫他搥打全身ο這時,一個心腹進來說:”老闆, 宴會就要開始了ο元老們都在會議廳等著您去給開場白呢!”

“急甚麼? 就讓他們等一等也無妨,時間長得很呢! 欸, 那個籃波出擊回來了沒有?我想順便給他擺個慶功宴哩!” 班提沃不慌不忙的說ο

“還沒有消息哩!老闆ο” 心腹老實地答覆ο

“奇怪, 那麼久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也不派人送口信報告戰事的發展…?” 他一面嘟噥著,一面爬起來讓僕人服侍他穿衣服ο

等他進入議政廳的大禮堂,蘇辛尼和幾個心腹議員面色凝重的走過來,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地附著他的耳邊說:”老闆,大事不好,藍波他們傾巢而出, 還沒有戰果回報,但是探子回報城門外又來了一支敵軍, 我們防務空虛, 如何是好?”

班提沃這回可鎮定不住了, 顛聲問:”真的? 糟糕, 我們沒有後備隊守城啊!”

蘇辛尼連忙說:”老闆別荒, 我們城裡還有一些武力, 那些行會的民兵隊可以派上用場, 召集他們守好城門,先抵擋一陣子再說,等藍波他們凱旋歸來, 不是便可以解圍了嗎? …”

“那些民兵都是廢物, 那能打仗? 抓抓小偷還可以,還不如派我的衛隊上去抵擋一陣…”班提沃沒好氣的說ο

“唉啊,老闆, 您的衛隊不能輕易調動啊, 他們得守護會場,萬一有人圖謀不軌, 誰來保護您? 還是讓行會們盡盡守土的責任吧!” 蘇新尼苦口婆心的說ο

這時一個氣宇昂然的年輕人走過來, 對班提沃一鞠躬,然後說:”主公, 會場佈置一切妥當, 您還有甚麼吩咐?”

“龍諾, 你來得正好, 我想派你去守城門, 你可願意?” 班提沃看到他, 心情放鬆了些ο

“守城門? 為甚麼?” 龍諾不解的問ο

“你大概不知道, 教廷撤退的軍隊又轉回來了,藍波倒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們沒有兵力了,只好請你去守城…”班提沃解釋著ο

“真的? 敵軍有多少人馬? 我們僅有不到兩百人的兵力, 這邊的治安也要維持, 分身乏術哩!” 龍諾驚訝的說ο

“所以, 我還是那句老話,老闆, 讓行會民兵去守城, 龍諾隊長還是留在您身邊照應,以防萬一,這樣在緊急的時刻我們還有個後備軍可用, 您說呢?”蘇新尼很努力的建議著ο

“好吧! 就聽你的吧!, 那你去找行會出兵吧!” 班提沃勉強同意了ο

他們一行人走進半圓形會場, 鬧哄哄的會場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幾聲希希落落的掌聲在四週角落響起, 帶起了逐漸更多的掌聲, 然後才是全場熱烈的掌聲不斷ο 班提沃滿意地點點頭, 滿懷自信的走到場中央, 高舉雙臂,掌聲才靜下來ο他清了清喉嚨, 高聲說:

"各位元老,各位親愛的市民, 我們波羅哥那一年一度的顯聖節慶典又開始了, 我很高興能在這裡和各位父老鄉親們共渡這段美好時刻ο各位也都知道我們波羅哥那城的興旺與繁榮有目共睹,但是你們要知道, 在當今的亂世中, 這樣的安定繁榮來得多麼不易...要不是在我的執政下,工商業能夠持續發展? 人民都能夠安居樂業? 你們不但衣食無缺,還能累積財富? " 看看全場鴉雀無聲, 他頓了頓, 繼續說:

"雖然有些人批評我獨裁專制, 但是我的政策完全是為了大家好,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 完全出自肺胕的一片誠意, 況且, 我們的政策是由立法議會諸公一致通過, 我只不過是替大家來執行這些良法美意ο當然,我們不可能使每一個人滿意, 尤其是那些腐敗墮落的人, 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 罔顧團體的利益, 不斷勾結敵人搞破壞, 這些人自然會對我不滿意, 甚至揚言對我不利, 因此我不能不先發制人, 對這些民賊採取斷然措施…"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塔甘尼他們,後者心裡一凜, 不敢接觸他的眼神ο

"不過,如今大敵當前,那個想模仿凱撒的"偽教皇"朱利亞斯二世竊據了羅馬,窮兵黷武,不但窺視我們這片人間樂土,還想破壞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民主共和邦,企圖恢復農奴的封建制度ο我們若是不抵抗,你們明天都會變成封建領主奴隸,這是你們所希望的嗎?你們說啊…" 班提沃激動的揚起拳頭, 聲色俱厲的呼籲著ο

"當然不, …" 站在側面的蘇新尼帶頭高聲回應,頓時眾人異口同聲怒吼起來:

"我們不要做奴隸,我們要鬥爭到底,…打倒朱利亞斯二世,進攻羅馬…!"

眼看氣氛高到極點, 班提沃滿意的點點頭, 繼續發表演說:

"不錯, 我們不但要保護我們的家園,還要幫羅馬教會清理門戶, 如今朱利亞斯二世已經被我們屢次擊敗, 我敢向你們保證, 下一次他要敢再來犯,那就是他惡貫滿盈,授首的時刻了ο本城勇敢的武裝部隊已經勝利出擊, 不久就會將朱利亞斯二世捕獲,帶回來正法,那時候我們再加一場慶功宴ο現在,我宣布宴會開始,讓我們舉杯預祝他們成功ο"

說罷,他就被一群人簇擁著到台下的主桌入座ο眾人紛紛入座, 整個會場立刻熱鬧起來, 甘比諾和塔甘尼交換了眼神之後,迅速到廚房安排一切ο

當教堂的鐘聲響過六點, 狄亞戈心裡開始緊張起來, 不知道龍諾會不會赴約ο他將雙管手槍藏好,以防萬一,絕對不能讓龍諾回到班提沃身邊,破壞了他們大計ο行前,他已經聯絡好比索, 後者剛好也接到參議會的委任狀, 立刻就帶領他們紡織行會的民兵隊前往城牆及城門佈防ο這一切都安置妥當,他才施施然來到達迪指定的公園來會龍諾ο 在約定地點的一棵大樹下, 隱約站著兩三個人, 狄亞戈策馬走近一看,其中一個就是老朋友達迪,另外兩個人他不認識ο

達迪迎上來打招呼, 愉快的說:"老朋友,等你好久了,還以為你失約了呢?"

"很抱歉.路途不熟悉,走了彎路,讓你們久等了,十分失禮,我向你們道歉…" 狄亞戈下馬脫帽致意ο

"那裡的話, 你人生地不熟, 不能怪你ο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達迪轉過頭來,向那兩個陌生人招手, 他們大步踏過來ο達迪指著看來較年長的那個人說:

"這位是狄加瑪先生, 也是本城的劍術名家,他已經退隱多年, 不再過問江湖事務, 這次特別賣我個面子, 為你們的比劍做個公證…"ο 後者等達迪說完就脫帽微微彎腰致敬ο狄亞戈不敢怠慢,趕忙回禮,同樣再度右手脫帽在身前劃半弧然後九十度彎腰致敬,口中恭敬的說:"久仰大名, 能夠在這裡見到您,敝人三生有幸!" 他作夢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上這位退隱多年的武林前輩ο 此人成名甚早,名氣不在達迪之下, 沒想到居然會隱居在此,看來此地真是藏龍臥虎啊!

狄加瑪謙虛地回答:"好說好說! 老朽之身, 浪得虛名罷了,長江後浪推前浪, 我已經不中用了, 如今真正叱吒風雲的還是看你們哪!!"

等他們寒喧過後, 達迪指著站在狄嘉瑪身後的年輕人說:"這是小徒奧斯卡!" 後者從狄嘉瑪身後站出來, 向狄亞戈微微鞠躬致敬說:"晚輩很榮幸見到先生!"ο

狄亞戈先愣了一下, 然後才說:"彼此彼此, 不必多禮…咦, 達迪老兄,你不是要你的高足龍諾來和我較技嗎?他人來了嗎?" 狄亞戈左顧右盼, 並沒有看到其他的人, 感到十分意外ο

達迪微微一笑,說:"老兄別急, 先容我解釋一下ο 龍諾臨時有特殊任務, 無法抽身來會你,所以就委託他的師弟奧斯卡代他出戰,領教你的劍術ο "

狄亞戈心裡一凜, 心想糟了, 大事不妙,沒有想到事情有這樣的變化! 打破了本來天衣無縫的佈局,有龍諾在班提沃身邊, 行刺的計畫不但十分棘手,恐怕安東尼他們也難以全身而退ο 難道達迪已經識破了他的企圖? 他迅速在腦中回憶審視一遍和達迪接觸的過程中,有無任何破綻,或是那裡露出馬腳,讓他起疑? 他很想取消這個比試,原本就是想用這個機會拖住龍諾,誰知會有這樣的結果, 自己反而被套住了,真是百密一疏,現在要考慮的是用甚麼藉口取消這個比劍ο

"怎麼? 老兄有甚麼疑慮嗎? 其實,他倆的武藝不相上下, 你要切磋劍術, 奧斯卡也是一樣的, 我相信他不會讓你失望! 再說, 既然當初是你提出的要求, 也因為時間確實太倉卒, 龍諾確有要務在身,我只好勉其為難的為你安排其他弟子來領教你的劍藝, 希望你不會拒絕這樣的安排!" 達迪看狄亞戈神色猶豫錯愕的樣子, 補充著說ο他這麼說了,狄亞戈也無法找藉口取消比試了ο

"沒有,沒有的事,這從何說起呢? 都是你的高足嘛! 能夠賞臉切磋, 和誰比試我都一樣高興…" 狄亞戈馬上裝出若無其事地說, 他嘴巴這麼說著, 心裡在算盤著如何及早脫身,趕到會場,馳援安東尼他們, "不過, 我希望我們點到為止就好,不要花太多時間,我還想看看那邊的熱鬧呢!"ο

"那個當然, 這個盛典我每年都會參加, 今年也不例外ο宴會很長,午夜方休,所以我們時間充足的很,不必擔心的!" 達迪輕描淡寫的說ο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就開始吧!" 公證人狄嘉瑪說ο狄亞戈點點頭, 於是兩人脫去外套, 走到空地中央,相對數呎站立,拔劍出鞘,屏息以待ο

狄亞戈神情鎮定地擺了個撇劍禮, 抖了個劍花, 然後朝奧斯卡說:"客隨主便, 老弟是主人, 你先進招吧!"

奧斯卡眼神望著達迪,後者點點頭,於是奧斯卡對狄亞戈說:"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前輩請指教了!" 說罷,腳踏中宮, 舉劍就刺過來, 狄亞戈也不避, 挺劍就迎上去ο

奧斯卡馬上變招, 改刺為削,左腳迅速向左跨步, 意圖削狄亞戈的前鋒手腕ο狄亞戈把手一縮, 以劍鍔阻擋對方劍尖,然後立刻翻脕, 企圖壓絞對方劍身ο奧斯卡劍勢一沉, 向外劃弧擺脫了狄亞戈的絞纏, 隨著左腳再跨步,斜竄到狄亞戈的右後方,揚劍刺向狄亞戈的右後肩,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眼看就要刺中…

好個狄亞戈臨危不亂, 上身前傾四十五度, 讓奧斯卡的劍貼肩而過, 以右腳為軸, 左腳飛起後伸,卡在奧斯卡兩腿之間, 整個身子向左後方旋轉, 右手持劍砍向奧斯卡的左頸部…

奧斯卡不愧為達迪的高足, 他雖然被狄亞戈後伸的左腳絆住,抽身不得, 眼看左頸就要挨上一劍, 他迅速一個懶驢打滾, 連劍帶人往前撲倒, 險險避開了致命的一劍ο 奧斯卡連滾三滾,在數呎外站起來, 抖掉身上的泥土草屑, 挺劍擺好架勢, 以防狄亞戈進攻ο 但是狄亞戈也不追趕, 就站立原地, 調勻一下呼吸, 抱劍而立ο 狄加瑪大喝一聲:"好功夫! 狄亞戈先生的旋風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老夫大開眼界了!"ο

狄亞戈微微一笑, 說:"前輩過獎了,雕蟲小技,班門弄斧而已, 見笑了…"ο

那邊奧斯卡用左手抹一下臉上的汗珠, 將劍抖了個劍花,高聲說:"前輩, 請注意,晚輩進招了…"ο 說罷, 左手抽出右腰側的短劍,右手長劍左右打個十字交叉,就要再度進招ο

"且慢!" 達迪大聲喝止, 陰沉著臉說:"奧斯卡,不用比下去了,你已經輸了ο"

奧斯卡硬生生將勢子收回, 一臉不解的表情, 睜大眼睛問道:"…老師, 比賽還沒有結束, 我怎麼算輸了呢?"

"要不是狄亞戈先生手下留情, 你腦袋就沒有了, 你以為你的懶驢打滾真的避得了那一劍?" 達迪以十分不高興的口吻說ο

奧斯卡有點不服氣的說:"可是,老師, 這招我用了許多次,從來沒有失手過, 師兄弟們都見過的…"

"住嘴! 如果狄亞戈先生的左腳不是卡在你兩腿之間,而是攔橫在你右腿前,你連往前撲倒的機會都沒有, 脖子就得乖乖挨上一劍, 你知道這兩者的分別嗎?" 達迪氣咻咻的說, 真有點恨鐵不成鋼,覺得奧斯卡的悟性還是比不上龍諾ο

被老師一番教訓, 奧斯卡垂頭喪氣,一語不發地還劍入鞘,退立一旁ο 狄亞戈開口打圓場:"達迪兄不必苛責令徒, 奧斯卡賢契劍術精嫻, 在我所見過的年輕一輩中,已屬佼佼者,所缺的僅僅是一些經驗罷了,加以調教,日後必成大器…" 他抬頭看看天色, 夕陽逐漸隱沒, 成群昏鴉歸林,暮靄四合,四周環境也昏暗下來,於是他提議說:

"時間不早了,我看我們今天的比試不如就到此為止,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狄嘉瑪也說:"因為時間關係, 我就宣布這場比賽棋逢敵手, 雙方算是暫時打個平手,不分勝負, 不如來日再另約日期比過,你們以為否?"

狄亞戈欣然同意,因為他實在心急如焚,想早點離開此地, 和安東尼他們會合ο 可是當他以詢問投向達迪時, 後者居然負氣的說:"不行, 沒有勝負, 這場切磋就沒有意義…!"

狄亞戈驚訝地望著他, 說:"咦, 老兄怎麼了?不是你令貴高足停止比試的嗎?"

達迪沉著臉說:"不錯, 我是叫奧斯卡不用比了,他不是你的對手ο可是,還有我呀! 我們也好久沒有較量過了, 既然我們難得重逢, 這種機會說不定此生難再, 你說,我怎能錯過呢?"

"這,這…老兄, 你, 你和我打? 這個不太好吧…" 狄亞戈料想不到達迪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了性子, 這真是始料不及了, "老兄, 別開玩笑了吧,我們不是說好還要趕去看熱鬧嗎?"

"我沒有開玩笑, 是你先要找我徒弟比試的, 既然徒弟不行,只好師父來了,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達迪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ο

狄亞戈一時捉摸不清達迪的意圖,只好儘量放緩口氣,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達迪兄, 你我老朋友一場, 何必認真呢? 我的花拳繡腿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何況你的腿傷未癒, 我更不能趁人之危啊! 將來等你腿傷好了,我再來領教如何?"

"這點你倒不必為我杞人憂天, 我的腿傷並不礙事, 我即便獨腳也能使劍,你信不信?當然囉, 我使不出你那種連摔帶打帶劈刺的旋風腿劍法, 但是我也有一套可以對付你的招式, 你可願意試試?" 看來達迪口氣十分堅決,絲毫不放鬆ο

狄亞戈正想說甚麼來拒絕這樣的挑戰, 那邊狄嘉瑪卻鼓掌讚好,說:"哇, 達迪先生很久沒有露一手了, 今天我真幸運,能夠躬逢其盛ο我看, 狄亞戈先生就不要推辭了,讓我來見識一下你們兩位當代高手的風範吧!"

狄亞戈為難的說:"前輩, 我實在不能和達迪先生交手, 萬一刀劍無情, 我們無論那一個傷了對方都不好,豈不是傷了和氣?此外, 他有傷在身,我即使勝了,也勝之不武,為了維護我的名譽,我堅決不再繼續這場比試!"

達迪大聲說:"狄亞戈,你口氣也未免太大了,甚麼勝之不武? 你就認定一定能打贏我? 本來我也想就此罷休, 如今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說甚麼你都得和我比劃比劃才行! 不見真章, 我絕對不罷休!"

"達第兄,很抱歉, 如果你們不想看那場熱鬧的話,那麼我就失陪了!" 狄亞戈實在不想再和他糾纏, 乾脆斷然拒絕了達迪的挑戰ο

"嘿嘿, 狄亞戈, 你以為你今天走得了嗎?" 達迪的口氣忽然變得陰陽怪氣ο

狄亞戈臉色一下僵住, 不解地問:"怎麼? 我不能走? 我不懂老兄甚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 不比武也行,既然我們那麼久都沒有見面, 今個兒難得相聚,不如我請你到舍下小酢,促膝暢談, 也算是煮酒論劍吧!當然, 狄嘉瑪前輩也一併光臨…" 達迪突然提出這個建議ο

狄嘉瑪開懷大笑說:"好極,好極, 老夫能和兩位高手喝酒論劍, 太痛快了ο"

狄亞戈覺得十分蹊蹺,不知道他們葫蘆裡面賣的是甚麼藥,只好虛與委蛇說:"達迪兄,我是很樂意去府上叨擾,可是此刻,我們不是要去看熱鬧麼?改天如何?"

達迪深沉地望著他, 不發一語ο 狄亞戈轉向狄嘉瑪,帶著詢問的眼神ο

狄加瑪向達迪說:"達迪先生,我看你就向狄亞戈先生實話實說了吧!"

達迪點點頭,吁了口氣,臉色凝重的說:"狄亞戈,你也未免太不夠朋友了…老實說, 我一直不相信你改行經商,這和你們家族傳統不搭調…打那天你向我打聽本城武力的虛實時,我就懷疑你是幹嘛來的?! 你以為我在波羅哥那是白混的? 我的學生遍佈每個階層, 各個實力派裡面都有我的學生ο換句話說, 我的眼線到處都是ο你的一切聯絡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狄亞戈臉色陡然一下子刷白, 眼神迅速四下一掃, 發覺他們三人已經形成一個品字型的位置, 將他包圍在中央ο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狄亞戈知道今天很難善了,之能怪自己一時失算,弄到這麼狼狽及進退失據的地步ο

"我想知道你到底來本城想幹甚麼?有何目的?我不希望再聽另外一個編造的故事…"達迪毫不客氣的說ο

"那你認為我在欺騙你嗎? 我在威尼斯是有投資一些新式呢絨紡織機器的新興工業, 以及和朋友合夥經營一些東方香料的加工廠,要不我四海雲遊的經費從何而來?" 狄亞戈故作鎮定的回答,他不知道達迪到底知道多少?眼下形勢嚴峻,陡然翻臉可能難以突出重圍, 所以先來個抵死不認帳, 順便套套口風,摸清他的底牌再說, 看到對方默不作聲,他繼續說:"…至於我來此地的目的? 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懷疑些甚麼?"

"明人不做暗事, 你和塔甘尼偷偷摸摸幹甚麼事情, 我都清楚, 別忘了,他家也有我的學生啊! 隔牆有耳,那麼多人進出遞茶送水的, 你以為你們的談話真是一字不漏? 所以,我的老朋友, 別太過自作聰明啦 …嘿嘿!" 達迪陰陰地說ο

"那你都聽到了些甚麼? 我和他來往還是你介紹的呀, 怎麼算偷偷摸摸呢?" 狄亞戈反問ο

"狄亞戈,好吧, 你也不用裝蒜了, 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你帶著教皇的密函聯絡塔甘尼, 別人或許不知道內情,但是我對本城的政治現狀一清二楚,塔甘尼一夥人雖然不是公開的反對派,但是和班提沃早就貌合神離, 班提沃對他們早有戒心,隨時準備剷除他們ο只是現在大敵當前, 暫時不動他們ο但是你們的事情早就傳到班提沃的耳中, 相信今晚就是動手的時刻了,因此,我的老朋友,為了你的安全, 我才千方百計留住你,不想讓你去送死ο"

"那麼,既然你知道我的真正身分,那麼你為甚麼不向班提沃告密,將我逮捕?"

"如果我達迪是那種卑鄙小人,你也不會活著站在這裡講話了ο看在曾經是老朋友一場的份上, 我勸你不要淌這個混水, 趕緊離開這裡…更別妄想去行刺班提沃, 有龍諾在,你們的人不會得手,說不定已經全部束手就擒了哩!"

"哦, 達迪,你為甚麼要這麼做? 你既然不是班提沃的人, 那麼為甚麼要阻止我的事情呢? 你不是說班提沃的統治不得人心嗎?"

"我雖然對他的統治不滿意,但是我也不希望波羅哥那回復到封建領主的手裡ο在共和國體制裡, 人們有較多的自由,財產也較有保障,工商業才得以發展, 市面繁榮, 人們才能豐衣足食ο班提沃雖然不好, 但是在這個體制下, 還有個議會可以制衡他,若是回到專制帝王或諸侯的手裡, 我們這一切的富足都會化為烏有…你想,我怎麼會幫助專制皇權來奪取我們的江山呢? "

"原來如此,但是有一點你搞錯了…聖父的討賊檄文中有提到一旦趕走班提沃後,並不一定會恢復封建制度,他說過會維持現狀,還是讓你們仍然擁有你們自己的制度,只要你們脫離法拉列及法國的聯盟就行…他要的精神上的統治權, 那就是象徵性的歸附而已…!" 狄亞戈現在稍微放心,顯然達迪的立場還不至於完全和自己敵對ο

"那麼, 難道我們可以擁有自己的管轄權, 自己的武裝力量?國防外交自主? 稅賦及徵兵雜役都可以自主?不用付給教廷稅捐及兵工雜役的義務? 老實說,我很難相信這位教皇的話...何況, 自私點說,我的一切生活享受及地位都是班提沃給的, 我又怎能背叛他呢?" 達迪到底還是把話說明白了ο

狄亞戈總算摸清楚達迪是怎麼回事了, 看來他的立場很矛盾,但是有個底線,那就是不能傷害班提沃, 還有維持波羅哥那的共和國制度ο後者可以商量,前者卻是和他任務有衝突,衡量利害後,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設法突圍要緊ο

"這個,我明白, 你在這裡過著悠閒自在的日子, 有名譽,有地位, 受人尊敬,還有富足的物質生活, 都得之於班提沃的優待, 我也不願你為難ο 而我連絡塔甘尼的任務也完成了, 至於雙方的命運如何,就看天意吧! 那麼,就讓我在這裡向你們告辭吧!" 說罷, 吹聲響亮的口哨, 他的坐騎飄然而至ο他拍拍馬背,便躍身上馬, 正要離開,可是放眼一看,達迪等人並沒有撤圍放他離開之意, 奧斯卡及狄佳瑪各自上前一步,將他一人一騎圍得更緊ο 同時達迪也從他的柺杖中,抽出了一把特殊的劍ο

"對不起,狄亞戈, 你現在不能離開, 先到舍下休息一晚,翌日我送你出城ο" 達迪揚了揚手中劍ο

"哼, 達迪, 強人所難,這可是你待客之道?你不是希望我不要趟這混水嗎?為何阻止我離開?" 狄亞戈不悅地說ο

達迪微微一笑說:"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我對你的個性一清二楚, 你不是個輕易放棄目的的人ο我可是一番好意,阻止你自投羅網!"

狄亞戈將韁繩一拉, 看到狄嘉瑪拔劍阻擋在前,於是說:"老前輩, 我很敬重您,您認為達迪先生這樣做對嗎?"

"很抱歉,狄亞戈先生, 你們的恩怨我不管, 我只想和你研究切磋一下劍法ο我希望你聽從達迪先生的建議,我們江湖人實在不必去管那些世俗的事情,只管研究我們的武藝,何樂不為呢?" 狄嘉馬話雖這麼說,卻還站在那兒不動,可沒有退讓的意思ο

狄亞戈點頭說:"前輩一番厚意, 我心領了ο本來人各有志, 雖然前輩阻擋我的去路,但是我說甚麼也不能拔劍相向…好吧, 我尊敬不如從命!"說完後就收劍入鞘ο 狄嘉瑪和達迪相互望了一眼, 欣然點點頭, 不約而同地收劍入鞘ο

          不料此時狄亞戈雙腿一夾馬肚, 馬一受驚,立刻撒蹄向前飛奔, 狄嘉瑪想阻止都來不及了,被馬撞到一旁去ο奧斯卡立刻遷馬過來, 想追趕, 但是狄亞戈已經反手一槍擊中其馬頭, 那馬頹然倒下, 達迪和奧斯卡氣得跺腳, 他們三人只好眼睜睜看著狄亞戈揚長而去ο

             比索帶領著紡織公會的民兵隊站上了城頭, 把原來藍波派遣留守的部分傭兵支開, 叫他們回家去休息ο傭兵的卒長樂得有人接防, 他們好趕去看熱鬧ο等他們都離去了,比索將城門的吊索放下, 揮了揮手上的白旗做訊號, 霎時等在城外的民眾紛紛入城, 其中多了支頭戴僧侶式風帽罩袍的隊伍,擠在入城的群眾之中ο入城的群眾越來越多, 如流水般湧入各個大街弄巷, 有拉著騾車及板車的販夫走卒,也有婦孺兒童, 更不少成群結隊的流民乞丐也混跡其中, 大呼小叫喧鬧著朝市中心的廣場前進ο 
           看到這種混亂的場面, 龍諾開始擔心秩序失控的問題, 他騎馬巡視了廣場一趟,立即飛快趕回宴會會場, 向班提沃稟報ο後者正在換上戲服,正要粉墨登場, 過過玩票演戲的癮, 聽到龍諾的擔憂後, 班提沃不悅的搖手說:"龍諾, 你也太杞人憂天啦, 今天是普天同慶的日子,人氣旺才是好事, 往時也不是如此嗎?  你擔心個甚麼勁呀?" 
           "主公, 這回不同以往啊, 我們還是在戰爭狀態下呢? 能不戒備敵人乘虛而入嗎?" 龍諾憂心忡忡地說ο

            "哎呀, 如果是前兩天,我會認為你的話是對的ο可是如今, 我們已經勝利在握, 朱利亞斯已經夾著尾巴逃竄,如果他趕去救雷文納, 那法軍張著羅網就等著他去,來個甕中抓虌,藍波也在追擊他的殘餘部隊, 兩面夾擊, 你想他有多少勝算,還敢來我們城裡生事? 所以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班提沃直著嗓子說ο

           "可是, 主公,我們還是不能大意啊, 我看我還是得多派些人手在外面部署一下才行..." 龍諾還是放心不下,他是個忠於職守的人,除此之外,他還沒有忘記今晚他還有另外一個主要的任務ο

           "去去去, 別掃了老子的興, 老子沒空和你閒扯淡, 我馬上就要登場了哩!" 他喝了口水, 抹抹嘴, 向龍諾揮揮手, 後者只好怏怏然離開ο

           "等等,龍諾, 你稍微巡視一下就要回來,別忘了今晚的大事,動手的時刻你可記住了?" 在龍諾踏出房間前, 蘇新尼趕上去提醒他今天最重要的事ο

           "行, 我不會忘記,你放心好了,我出去交代一下,馬上轉回來ο" 龍諾說完轉身出去交代守在會場四周的衛兵領班,除了持有邀請函的賓客,其他人一概不准進入宴會大廳ο等他部署完畢, 宴會已經酒過三巡了ο
           狄亞戈縱騎飛奔,繞了大半個城市才來到廣場附近的大街, 滿頭大汗的他心想,怪不得達迪要約他去那公園,原來離會場那麼遠, 可見早有預謀,就是要調虎離山ο還好自己設計擺脫了他們,可是眼前的景象又讓他皺起眉頭ο可不是? 滿街人山人海, 擠得水洩不通, 騎馬根本衝不過人潮, 他只好棄馬步行,將馬暫栓在行人道邊的廊柱上,由人潮推湧著朝會場走ο 狄亞戈在人潮洶湧中,他只好墊起腳跟, 尋找已經混入城裡的突擊隊ο 
          還好,在來到另一條大街匯合的十字路口, 他留意到遠處有一群暗灰色僧袍的隊伍, 擠在人群中如一條灰色的水流, 但是, 離他還有一大段距離, 他擠不過去ο隊伍逐漸接近廣場, 衛兵的崗哨逐漸增多, 他們用長矛打橫推擠著膨脹的人群,隊伍被壓迫著更嫌擁擠, 一個小孩被擠倒在地上, 後面的人踩過他的身子, 有些人被絆倒, 嘰瓜鬼叫, 有些人被擠出警戒線外, 被衛兵用槍桿頂回去, 或用腳踹,人們敢怒不敢言,只好爬起來,擠回隊伍裡ο這時候,有個小乞丐趁著混亂, 順手牽羊拿了路旁攤販的麵包吃, 攤販老闆追著打他, 他一面跑進隊伍裡,一面哭叫:"我肚子餓了,我要吃麵包…",他這麼一呼,結果隊伍裡頭的乞丐不約而同的響應起來, 一起大叫:"…我們要吃麵包!!我們要麵包吃!!" 這個口號很有感染性, 迅速傳染到整個隊伍,越來越多人一面走,一面高喊:"我們要麵包!! 我們要麵包!!" 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從群眾中發出更激烈的口號:

"權貴在宴會大吃大喝,我們在這裡沒吃沒喝;衝進宴會才有麵包吃!"

煩躁的人群被煽動起來了,開始怒吼:"到宴會場拿麵包,打倒剝削我們的權貴!"

群眾開始衝擊著警戒線的衛兵,秩序逐漸就要失去控制…ο

              狄亞戈總算和那支僧袍隊伍會合了, 領頭的拉起風帽說:"狄亞戈, 你來的正好!看到這個形勢了嗎? 真是老天幫忙啊! 你那邊辦得如何?"

"老馮, 說來話長, 事情恐怕沒有那麼順利, 我們得抓緊時間趁勢衝進會場!"

 "好!" 馮斯勒轉身向後面的人做個準備行動的手勢暗號ο

              宴會場裡,甘比諾緊張的拉拉塔甘尼衣服的袖子, 壓低聲音說:"喂, 他要出場了…" 後者拍拍他的手, 點點頭小聲著說:"注意訊號, 等他們敲鑼的時候…只要一得手,我們馬上配合行動!"

"沒問題吧? 我心裡有點發毛, 緊張的很呢!!…" 甘比諾的手有點發抖ο

"別怕, 鎮定些! 我的老友, 一切都部署妥當, 成王敗寇,在此一舉了ο"話雖如此, 塔甘尼還是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擦頭額上涔涔出來的汗珠ο

           小塔甘尼滿意地看著他導演的戲劇逐漸進入高潮, 觀眾掌聲不斷, 氣氛高熾到極點, 他做個手勢, 舞台上的道具及活動佈景也開始轉換, 由安東尼和斐迪南等人扮演的角色紛紛入場ο 
          此時,坐著吊梯的太陽神阿波羅緩緩由天而降, 頭戴金光閃閃頭飾的班提沃拉開嗓門, 中氣十足的一路唱著下來ο一個龍套角色將馬車道具拿過來, 讓班提沃推著權充太陽神的金色馬車, 他左手駕鑾, 右手拿著金色的道具弓箭,意氣風發的唱著台詞, 然後轉身向著他的敵人彎弓作勢要射箭ο飾演他的敵人正是安東尼, 當箭射向他的時候, 依照劇本他必須先唱兩句,然後倒地算是中箭死亡ο按照劇本,阿波羅神打倒敵人後, 要走到敵人身旁,踏上一腳, 表示勝利,然後金鼓齊鳴, 劇終謝幕ο 
           但是此刻的班提沃並不依照劇本走到安東尼身邊, 而是走到台前中央, 向觀眾大聲宣布:"假的敵人已經消滅, 但是阿波羅還沒有消滅真正的敵人---那個侵略我們城邦的朱利亞斯二世雖然不在,但是我們可以先消滅他派遣在我們內部的走狗!!!" 接著他將箭頭指向坐在前排的塔甘尼和甘比諾等人,然後說:

"就是甘比諾及塔甘尼他們!" 

           全場賓客霎時靜默下來, 幾秒鐘後, 頓時像炸了鍋似的, 譁然起來, 因為四周迴廊突然出現了不少全副武裝的衛兵, 他們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被龍諾帶領的衛兵包圍住了ο甘比諾和塔甘尼兩腿發軟, 想站起來逃跑, 兩腿卻不聽使喚, 攤倒在椅子上被龍諾的衛兵一把抓起來帶走ο

            這時不知道是誰敲響了鑼鼓, 南多帶著幾個打扮成服務生的瑞士傭兵立刻發難, 紛紛拔出預先藏好的武器,想衝到台上, 刺殺班提沃,但是被籠諾的衛兵擋住, 於是雙方在宴會中展開混戰廝殺ο

            班提沃看著台下一片混亂, 但是大局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滿意地正準備退往後台, 沒想到那個躺在地下的演員一躍而起, 拿著道具的劍向他刺來ο好在他身手還算敏捷, 急忙中,他用道具弓箭抵擋了刺來的劍ο安東尼索性丟開那把磨尖的道具劍, 從懷裡撤出一把沒有護手的利劍,刷刷兩劍就把班提沃的衣服劃開了一道口子ο班提沃身前的金色道具馬車產生了阻擋作用, 攔住了安東尼的進攻ο但他沒想到後面也有刺客, 原來站在角落作為活動佈景的衛兵也挺著長矛向他刺來, 一下子扎在他屁股上, 好在他肥大的屁股肉多, 這一扎沒有傷到筋骨, 但是也讓他痛得呱呱叫,一下子栽倒在台上ο安東尼一看,機不可失,馬上越過木頭蓋做的"馬車", 對準班提沃提劍就刺ο

             就在這時,有人大喝一聲:"住手!"ο安東尼轉身一看, 一個身穿華麗勁裝的衛士挺劍向他刺來, 他急忙收劍來擋ο龍諾一面發招,一面怒斥:"好大膽的刺客, 你們是誰,竟敢來行刺?"

             拆了幾招後, 安東尼發現這個劍客攻勢淩厲, 是個難纏的對手ο還好斐迪南馬上加入戰鬥, 從後面進攻龍諾,暫時解了安東尼的圍ο龍諾兩面受敵,但是他絲毫不懼, 他右手長劍絞住安東尼的劍, 左手短劍架開了斐迪南的長矛, 兩手極迅速一疊一轉,就把他們的矛劍捲在一起,斐迪南想把矛抽出來, 卻動彈不得,反而被龍諾飛起一腳踹倒,長矛也脫手了ο安東尼也沒有佔到便宜, 被龍諾順勢一劍削到右臂, 細劍脫手而飛ο龍諾兩三下子就將兩人擺平, 然後趕到班提沃身旁, 扶起他, 關切地問:"主公,沒事吧? 來人啊, 趕緊扶主公去休息裹傷!"ο幾個衛兵趕到, 將班提沃架起來, 其他的則圍在他身旁護衛著,以防不測ο

            安東尼一個翻身,跳起來想逃走, 幾個端著火槍的衛兵已經趕到, 將他團團圍住,那邊斐迪南也被龍諾叫人綑綁起來ο

當他們兩人被押到班提沃跟前, 想到斐迪南竟敢刺他屁股, 班提沃不禁怒火中燒, 搶過身旁衛兵的劍, 就要砍斐迪南的頭,龍諾急忙攔住說:"主公,等等, 先不急殺他,  待我審問他們清楚,看有沒有同黨, 再處置不遲!"

班提沃想了一下, 把劍一丟,說:"好吧,看你還是個乳臭未乾小子的份上, 暫且饒你不死, 龍諾, 你得給我好好審問他們, 看看是否塔甘尼他們派來的?...這樣更好,人證俱在, 坐實他謀反的罪名, 看他們怎麼抵賴!"

就在這時,由遠而近傳來群眾陣陣的鼓譟聲, 間中還夾有槍砲聲, 一個衛兵衝進來報告:"不好了, 群眾暴動, 已經殺到宴會門口了…"

班提沃嚇了一大跳, 嘎聲問:"怎麼回事? 龍諾, 你趕緊去看看…"ο

           龍諾帶著衛隊衝出大門, 迎面碰到節節敗退下來的守門衛兵, 後面緊跟的是拿著棍棒叉扒的暴民,殺聲震天的衝過來ο龍諾拔劍擊退了迎面的敵人, 但是抵擋不住如潮水般湧上來的人潮,他奮力殺開一條血路, 帶著剩餘的殘兵退入會場,將門迅速關上,暫時擋住了外面的人潮ο 
           馮斯勒命人將炸藥放置在大門邊, 點燃引信, 轟然一聲, 整個廳門被炸塌半邊, 露出一個大洞, 豹子菲得力一馬當先, 衝了進去, 揮舞用他慣用的奇形大劍, 見人就劈, 班提沃的衛兵碰上,不死即傷ο後面的瑞士傭兵也一擁而上, 和班提沃的衛兵隊展開混戰, 整個會場打得雞飛狗跳,杯盤狼藉ο班提沃的衛兵隊寡不敵眾, 除了戰死之外,只有棄械投降, 龍諾一看大勢已去, 趕緊率領殘兵簇擁著班提沃,邊打邊往後門退卻, 沒有多久,瑞士傭兵隊及教廷的突擊隊就控制了整個場面ο 

狄亞戈關心安東尼等人的安危, 帶人到處搜索整個會場, 總算在後台的更衣室內找到被綑綁的安東尼及斐迪南,此外還有塔甘尼等人ο還好,龍諾他們倉皇撤退,來不及押走他們ο見到狄亞戈, 塔甘尼感激零涕地說:"感謝上帝, 你們若晚來一步,我的老命休矣!"

"唉, 人算不如天算, 我們差點全盤皆輸, 還好,天主保佑,你們大家平安無事!" 狄亞戈感嘆地把事情的經過,概略地陳述一遍ο

"沒想到受人尊敬的達迪也被班提沃收買, 真是人心不古啊!我很慚愧, 行事不密, 家賊難防, 差點誤了大事, 甚至賠了老命哩!" 塔甘尼慚愧地說ο

"這也不能單獨怪你,這次失誤我也有份, 我太大意,以致於低估了班提沃的影響力…, 那麼, 安東尼, 你們又如何失手的呢?" 看到安東尼受傷不輕的右手, 狄亞戈關心的問ο

安東尼面帶愧色, 把行刺失敗的經過略述一遍給狄亞戈聽,狄亞戈仔細地聽完, 感慨地說:"這個龍諾果然利害, 怪不得達迪那麼誇獎他, 可惜讓他逃走了, 不然我真希望能親自會會他, 領教一下他的劍法…!" 狄亞戈望著空蕩蕩的後門走廊, 起了惺惺相惜之心ο

安東尼心猷不甘的說:"我實在不服氣, 怎麼我們兩個人聯手都敗在他手下? 我以為起碼可以將他纏住, 直到你們來將他們一網打盡,誰知竟是...?"他搖搖頭說不下去了ο 
              "誰知連三招都過不了,是嗎?" 狄亞戈接著他的話說ο

              "是啊!...他的身法好像一陣風一樣, 忽然我的胸口就挨了一腳, 差點窒息哩!" 斐迪南也塢著胸口憤憤地插口說ο

"你們要知道, 真正的高手過招,很少超過五招的, 一般生死搏鬥, 三招內就分出勝負...對付差的對手,連三招都用不了,那裡還有機會讓你們死纏爛打?白白消耗力氣? 尤其一人戰多人, 更是要快速結束戰鬥,我不是教過你們的嗎?現在你們領教過了吧? 你們得回去多體驗體驗這次的教訓!" 一番話說的兩人啞口無言ο

             翌日,教廷的大軍在布萊安大主教的率領下, 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波羅哥那城ο他一面出示安民公告, 收拾殘局, 一面勒令馮斯勒追剿班提沃的餘黨ο當馮斯勒率兵殺到班提沃的老巢, 那座曾經警衛森嚴又華麗的高樓大宅已經人去樓空,剩下一些不知所措的僕人ο在馮斯勒的拷問下, 那個管家才招供班提沃一行已經漏夜從西側的城門逃走, 家人也四散逃命,不知去向ο (End of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