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这两天说起吃,说到兴头儿上了,找出一篇旧文贴上,画饼充一下饥)

 

 

 

沾了出差的光,我走过不少地方,人家是边走边看边走边唱,不好意思,我边走边吃,秀丽风光固然好,但是象我这样的俗人,走到哪里,目光都是先落在人家的饭桌上。不过也不错,吃里有故事,吃里有说不出的风情。

 

 

夜半江边吃燃面

 

宜宾是个别致的城市,三江汇合的地方,自然有着不一般的风景。但是孤陋寡闻的我在来到宜宾之前,对宜宾的全部了解只是五粮液和燃面。对酒我是外行,燃面却合我的胃口,这个生动的名字给我带来的是对辣椒无尽的遐想。

 

到宜宾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半夜十二点的宜宾街头仍是人声鼎沸,各种小吃的摊子摆满了酒店前面的小广场,这对我夜半时分去寻找燃面是个巨大的鼓励。行李扔到房间就跑到前台,问当地人到哪里可以找到那种最最正宗最最地道的燃面。按照指引出了酒店,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

 

路越走越黑,人越来越少,越来越有夜半时分的感觉。终于看到了服务员描述的那座城墙,在黑夜中影影绰绰如鬼魅一般。要不是服务员十分坚定地说城墙顶上有个餐厅而且这个时候还在营业,几乎就要放弃了,但是,还是去看看吧。和城墙另一边的滔滔三江水有着一墙之隔,我开始壮着胆子登上城墙的台阶。城墙很高,台阶很长,夜很黑,我象恐怖电影中的女主角,终于到了城墙顶。

 

服务员说得没错,仍在营业,只不过只有一个服务员,一桌客人,一盏灯。是个半露天的餐厅,头顶是昏昏暗暗看不出颜色的棚子,身旁是半截墙和茫茫夜色。

 

不用看菜单了,只要一碗传说中的燃面。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好象手里还端着一盆油油腻腻的碗碟。另一桌客人打着赤膊,脚下是各种姿式层层叠叠的啤酒瓶,显然已经进入了喝酒的最高境界,听不懂在说些什么,似乎在争吵,又似乎在笑骂,凌厉的声势让我不得不直挺挺地保持起跑前的状态,随时准备一只啤酒瓶凌空飞起。啤酒瓶没有飞起来,燃面来了,吃到嘴里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碗面条,只不过很辣很油。不是燃面不好,是心情不对,听说死囚在临刑前都要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估计也是浪费,伴着恐惧还能吃出个什么好味道呢?

 

后来和朋友聊起这次燃面之行,朋友柳眉倒竖说话掷地有声:

“你找死呀!”。

我不找死,只是想找一碗燃面。

 

 

来历不明的黄瓜皮

 

老公去了趟衡阳,回来以后浓墨重彩地描述一道菜――炒黄瓜皮。黄瓜皮能做菜吗?答曰:“能!而且非常好吃!”,那我怎么没听说过用黄瓜皮做菜的?答曰:“全中国也只有衡阳才有。”于是炒黄瓜皮深深地留在脑子里,那是要到衡阳才能吃到的。终于有机会再去衡阳出差,当仁不让,我去!

 

从长沙坐上长途汽车,一辆严重超载的汽车,满满当当的乘客不说,我的脚边还躺着一根扁担和一只罩在网兜里的母鸡,母鸡的姿势十分委屈,时不时地在我脚旁扑愣几下翅膀。车子开得飞驰电掣,出城市,进村庄,最后上了盘山路。见过盘山路吗?见过盘山路上堵车吗?见过盘山路上堵车时从右边超车吗,而且再往右边就是几乎没有遮拦的万丈深渊?数不清有多少次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全身瘫软后,一车人冒着生命危险开进了衡阳城。

 

衡阳那天在下雨,雨不大但很紧密。住的地方是在城郊的一个招待所,七十年代的卫生,八十年代的服务,新时代的价格。顾不得这些,稍事停歇,便冒着雨踩着坑坑洼洼的泥泞奔向最近的一家餐厅,去赴和黄瓜皮的约会。

 

餐厅里空空荡荡,身兼数职的餐厅女老板显然被这个满头雨水跌跌撞撞扑进来的客人吓了一跳,随即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不用看菜单了,冒冒失失地先问一句“你们有炒黄瓜皮吗?”老板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不过不是本餐厅炒的,要从别人家做好端来。看看外面的雨天,只得妥协,别人家的就别人家的吧,誰炒不是炒呢。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多少钱?不贵,六块钱。的确不贵,我能连吃好几盘。

 

放心地坐下开始等。菜来了,不是从厨房端出来的,老板端着菜推门走了进来。样子非常普通,和我想象的大相径庭,吃到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既没有老公形容的味道,也没有老公形容的口感。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大,这个真理再次得到证实。不管怎样,我总算吃到了衡阳的炒黄瓜皮。

 

回到北京,埋怨老公言过其实,什么炒黄瓜皮呀,不过就是一盘炒咸菜。老公固执己见,再次回味他领略到的炒黄瓜皮,越听越不对劲儿呀,和我吃到的丝丝不入扣,别是被耍了吧,算了,反正也不贵,才六块钱。轮到老公奇怪了,“我吃的那个才三块呀。”

 

事到如今,我仍不知那位老板从别人家端来的是炒的什么皮。

 

不是去死,是去吃

 

不记得去过多少次杭州了,那个著名的地上小天堂,小巧精致,秀丽端庄。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终于碰到一次工作日程不是很满,可以留出一天给自己,当然也是留给了吃。早就听说过梅家坞,听上去根本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世外桃源的人也是要吃饭的,而且吃的是真正的农家菜。就是这儿了,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梅家坞。

 

出租车司机很健谈,都是一些老话,你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在这儿干啥要呆多久,一心想看窗外的风景,无心和司机搭话,所以也就含含糊糊地支应着。司机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明确答案,明显他很不甘心。眼见着窗外的景色由城市变到田园,前方的路千迴百转,两旁的景郁郁葱葱,多么好的景致却被出租车司机絮絮叨叨地扫了兴,心里一烦,干脆不理他了,把头扭向窗外看都不看他一眼。

 

司机终于安静了,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

“你去梅家坞干什么?”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

“对,什么也不干,就一个人呆着,行吗?”

“那里叫不到车,要不要我等你回来?”

“我下车后你就走吧,我不需要回来的车了。”

 

明显的不耐烦让司机的再度沉默显得有些怪异。窗外的美景飞闪而过,开始出现绿绿的茶田。司机再次开口,口气不那么轻松了。

“人这一辈子都得遇到些不顺心的事,其实都会过去的。”没有理会,继续观赏窗外风光。

“过去了,再看这些其实也都没有什么。”

我开始警觉,头转回来。

司机象是受到了鼓励,重新絮絮叨叨,不过不再是和路人搭话的司机,倒象个帮助落后同学的团支部书记。我明白了,也乐了:“你以为我去梅家坞是干什么?”

司机重重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该不是以为我是去自杀的吧?!”

司机没敢再看我,潜台词分明是说“不是吗?”。回想自己的表现,的确很象,大乐,乐过之后郑重地告诉司机我不是去寻短见,我活得好着哪,干嘛要寻短见呀。那你干嘛一个人去――那是因为出差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可是今天不是节日也不是周末――过年过节的我能来出差吗;那里没有出租车你为什么只去不回――因为我打听好了回来有公交车;我不是乱猜的,因为一些自杀的人专爱去那种地方――没关系,我这个样子是很可疑……。两个人象是重归于好的孩子,在车里啰啰嗦嗦互诉衷肠。到了目的地,司机终于放心地走了。

 

一次有意思的经历,给这次农家菜之行增添了一道喜剧的色彩。那天的午饭很特别,一个守着茶田的露天院子里,只有我一位客人,要的菜是一盘臭豆腐和一盘虾酱炒鸡蛋,当然还有一杯青青绿绿的茶。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餐厅老板一家人围着一地的树枝捊下上面的嫩芽,说是可以做一种凉菜。只是为了一盘凉菜这些枝条就被从树上砍下,这道菜真是很煞风景。

 

不管怎样,梅家坞的美丽和农家菜的特色让我心满意足,回到城里,街上有出租车来来往往,当然不会再见到上午那位善良的司机,也无缘告诉他“我吃饱喝足已经好好儿地回来啦!”

 

 

关于吃的故事太多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写吧。

 






渺渺 (2013-01-21 04:09:52)

飞飞,你的胆子真大啊,为了一碗燃面,夜半三更的爬到城墙上去吃,如果是我打死也不会去的。如果面没吃成,给劫匪扔到江里,找也没处找呢?

你说的燃面,炒黄瓜皮等,有机会时都要去尝一尝啦,否则对不起你这半夜的笔墨了。谢啦!

予微 (2013-01-21 04:26:28)

哈哈,我不找死,只是找吃。好多时,听国语人讲广东话,问好不好吃,听成“好不好死”。

飞飞为食奋不顾身啊!

呢喃 (2013-01-21 14:04:57)

赞一个!走到哪儿,吃到那儿才不愧为人生旅行的目的!但是你的胆量过人呢!

刘瑛依旧 (2013-01-21 21:51:36)

一看题目,就吸引人——不好意思,我也是个嘴馋的“吃货”。嘻嘻!

牧童歌谣 (2013-01-21 22:49:31)

特喜欢你的文章! 特喜欢你对吃的热情! 不过你也太胆大了,为了一碗燃面,被人拐去当媳妇咋办?

好奇 (2013-01-23 17:46:05)

飞飞敢闯敢吃啊!

anna (2013-02-17 03:30:30)

跟飞飞一样,出差旅行最爱瞄异地的美食,哪怕是家常菜呢,也想尝一尝。有一次去宁波,就为了吃那个著名的缸鸭狗汤团,晚上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来回步行十公里啊!结果,口味不过如此,还不如二十几年前宁波的路边摊滋味纯正。吃东西也有缘分的。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