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盗版

 

 

 

晚饭前的厨房里,我家大厨开始工作,我是被使唤的小工。“去,洗绿豆!”大厨吩咐。小工手上正在洗着西红柿,事情要一件一件慢慢做。西红柿洗好了,要切,还要撒上白糖,之后要欣赏,这是我贡献晚餐的一道菜,欣赏了并妥善放到冰箱里。无所事事闲得慌。大厨又叫唤了,“绿豆呢?”绿豆?哎呀,忘了。大厨现在要耍大牌,一句话扔过去就让他闭嘴,“我的记忆只能维持五秒!”意思是命令要有眼另件儿。

 

我的记忆只能维持五秒,这是我自己总结的,随时可得到证实,继而可以响当当被说出口。可是也不全面,明明很多很多事,记忆优秀得令自己崇敬,不论多远或多近,都能记住它的每一根毫毛。究竟是五秒?还是毫毛不丢?都是,且不矛盾,它们是手心和手背,翻过来掉过去模样大不同,可都是自己的一只手。这就是我的道理,不同意请保持沉默。

 

忒霸道了,那就换个话题,说盗版。

 

要说还是感谢朋友,因为聊到读书,聊到买书,聊到买书的途径,让我想起亲爱的盗版。承认这个不光彩,但还是要说,这是我的重要来源之一。最早可追溯到大学时代,每个月的饭钱能省则省,为了买书买磁带,于是几家书店是我向往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那儿,东单一家小胡同里的一家书店,进门直奔一个角落,上面挂着标牌有声明,外籍读者请留步。我是内籍有特权,兴高采烈直扑那里。通常都是外文原版,价格是本土的,虽然对我来说仍是不便宜,但物绝对有所值。那应该是我最早接触盗版,只不过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人民的书店卖给我的,我花钱花得理直气壮。只不过后来才听说‘版权’,也就明白了那块标牌的含意,太牛了!

 

那时没有人明白‘版权’,更不会在意,所以北京街头风起云涌大规模出现书摊销售。印象中我最喜欢的是两处,美术馆前面有一摊,我家校园门口有一摊。这两摊是品质极好的,摆出的书有很多在当时的书店看不到,很有信息量,品位也端正,我第一次见到的尼采、叔本华、萨特和西德尼谢尔顿,都是被摆在这些三轮车上。那是一个疯狂的买书的时代,我的银子不断从食堂转到这些书摊,又变成一本又一本的书,高高地摞在我那可怜的单人床上,霸占了三分之一的床面,被很多同学看在眼里。于是同学来借书,我咬着牙说这些书都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这很摧毁别人的心理,很少有人再开口,除非那特别狠心的。

 

街头的书摊们风光了几年,突然大规模消失,因为‘版权’出现了。从此我也变得规矩,依然进人民的书店,买给人民看的书,直到网络时代的来临,书店改当当,让我得到‘钻石’客户的称号,‘钻石’的人民客户。可是就在前几年,书摊再度被我发现,只不过改成自行车,很流动,还鬼祟。注意到它是一次走出餐厅,餐厅门口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那辆车驮着一个巨大的包,他正从里面翻出一本又一本,递给他面前的一位女士。她是我的先驱者,我很快就知道,及时地凑了上去。小贩是那女士的指定供货商,那时看到他正在给她之前的定单交货,哇,也都是我的选项。这时已经明白什么是‘盗版’,所以有‘盗’的鬼祟,可我顾不得了,因为那一本又一本,都是当当不给我的。我开始插嘴,要小贩把包里的都拿出来,从中拣出几本翻看,立刻摸向钱包。小贩这时注意到我,说不急不急,还有这些你也会喜欢。他变戏法似地又掏出几本,让我立刻爱上他,能看透人心肝肺的小贩,知道我长着什么样的口胃。我钱包里的内容立刻属于他,他这时已经移情于我,定了下次的约会,哪天的哪个时候,他还会再到这里,给我带上另外那几本。听那名字都让我心热,从此想和他地老天荒。不过他失约过好几次,估计又移情了别人,再后来我也不再定时去那里,因为我不再去那家餐厅,但我一直记得那个天才的小贩,说他天才绝不过份,他推荐的都是英文版,可他明明说他不懂英文。

 

跑题一如既往是我的强项,但这次真没有,因为当我想起‘盗版’,想起我的‘盗版’收获,只记得经历,却不记得内容----我几乎想不起我从他们手中都买过些什么。记忆的手心手背,我的心碎。

 

说起‘盗版’心又有不甘,因为这本不能上得台面,必须再啰嗦一下。

 

购买光盘也曾一度是我的当当支出内容,我喜欢的电视剧或电影,因为喜欢,就乐于买来可劲儿地看。记忆又恢复了,有一次在超市,注意到我身旁也在挑菜的一位先生,我立刻判断他是十三阿哥。那时我和我家先生正追看《雍正王朝》,电视剧里的十三阿哥很讨人喜欢。这时他分明就提着篮子站在我旁边,我告诉我家先生快看快看。我家先生看了,随即转回脸来,说哪有什么十三阿哥,那分明就是一位民工。那位先生穿着灰暗面色憔悴,一脑袋头发不知多长时间没洗了象是刚从工地回来,可是我说定是他,再次告诫你老婆看人从没错过!买菜的先生这时已经离开菜摊,听不到我俩这些碎话,好在他转身又回来了,我一定要证明我的眼力,腾地站到他面前,“您是演十三阿哥的吧?”他提着篮子吓了一跳,我安慰他别紧张,我只是在和我家先生打赌。他人真好,立刻承认支持我是对的,一来二去就聊了几句,我说你演的不错,那部电视剧也不错,我都买盘收藏了,“我买的可是正版啊!”我说。他本来一直在谦卑地说“谢谢”,这时正色,“干嘛买正版的?多贵呀!

 

所以,如果本家不反对,我买盗版也是可以的。

 






henrysong (2013-02-08 03:49:54)

你说的那个外文书店应该也是我上大学时光顾过的。大学时和你一样,把饭钱都挤了换成书了,把床占了一半。不过没赶上你后来的疯狂盗版年代,人已经跑美国了。

海云 (2013-02-08 15:19:12)

十三阿哥?谁演的?

anna (2013-02-17 04:10:02)

飞飞看人是准,明星家常样子和粉墨登场时差别很大,都被你认了出来!再说,一直撑着架子也累,得允许人家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