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达和老麦

 

那时,芳达有两个大领导,一个中方的,一个外方的,外方领导是个外国老头儿,姓麦当劳,人称老麦。

 

老麦是级别最高的总领导,手下有千兵万马,统领大局,中方大领导是帮衬,但背景深远地位微妙,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风闻两位领导并不和睦,听上去老麦只在意效益,属只顾埋头拉车,并不抬头看路,路上不好走,方向是问题,两位大领导由此常有纠葛,但也许这是托辞,因为权力的较量总是需要理由。

 

不过,这些都和芳达无关,芳达只是一个工兵,做自己的事,拿自己的薪水,每天出来进去从不被人注意,芳达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虽然周围流传很多关于两位大领导的故事,芳达从不插嘴,大领导们总是离芳达很远。

 

领导就是领导,老麦是最耀眼的人物,也是最有份量的,太有份量了,估计得有二百多斤,配着高高的大个子和壮硕的大肚子,站到哪里周围都是一片肃静。老麦不苟言笑眼神犀利,周围的肃静中还有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每逢老麦出现的场面总有点象老鼠们见到猫,芳达胆子小,更是常绕着走。不过也有胆儿大的,他们热情迎面笑得很灿烂,有机会时更是不离左右,是老麦身边温暖的好朋友。老麦这时虽仍表情严肃,但看得出来他很受用这个阵势。老麦好喝酒,下班后常有酒局,周围的人多有热衷助酒兴,这时就会见到老麦大步流星地前面走,一行众人随身行,大声说笑敢和老麦称兄道弟。老麦爱足球,每逢有重大赛事,当然少不了敢称兄道弟的球迷陪着老麦,老麦的日子风风光光。

 

芳达不爱喝酒不爱足球,自然不能加入与民同乐的活动,只有在八小时以内才能有机会相遇老麦,但级别差着十万八千里,所以老麦对芳达只是一个遥远的风景,何况工作中的老麦严厉到苛刻的程度,芳达很乐于回避这道‘风景’。

 

但是总有意外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芳达却因一次‘事故’遭遇老麦,老麦看到的芳达犯了弥天大错,错误的确是芳达犯的,只看事实的老麦勃然大怒,当着众人咆哮,当下口传圣旨给芳达记大过,历史上记大过的人很少,芳达立刻成了新闻人物。可是芳达委屈,原因复杂却无从说起,芳达觉得自己冤枉。好心的人都来安慰芳达,劝芳达改过自新必有重见天日的时候,芳达不能答应,认错但定要说明为什么要犯错。芳达不想面会暴怒的老麦,立刻摊开纸笔写封信,说明原委并告诉老麦――犯错的是老鼠,但在这样的笼子里老鼠只能犯这样的错。大概从没人敢给老麦写这样的信,好心的人们都劝芳达千万不要冒失,芳达却一意孤行把信送给了老麦。

 

大家都在等着看结局,芳达心若止水爱誰誰。可是老麦收到信后静悄悄,一连几天没有动静,倒是中领导和小领导们频频来和芳达拉家常,芳达不往深处想,只当老麦太忙还顾不上来收拾自己。几天后突然芳达得到任命状,被换到重要部门,还被授予小领导,‘大过’的惩罚也不翼而飞。芳达因祸得福却得的不明不白,终于再见老麦,老麦来和芳达打招呼,对这件事只字未提,见面只是为了打招呼。芳达到任新部门,后来听说老麦不但看了信,而且看了好几遍,开了好几个会,结果竟是芳达得到的任命状。

 

芳达开始觉得这个老头儿挺有意思,再见他时招呼也打得真诚。芳达从没当过领导,到了新任仍每日混在基层,心里只想好好干活儿,别让老麦觉得看走了眼。不过领导的生活还是有区别的,芳达有机会介入个种大事小情,知道大领导们也有烦恼,效益的背后有更多的故事,面和不等于心和,心要是不和便会有各种路障五花八门。表面上风光的老麦其实并不好过,有人想要他走,有人想看他败,貌似全能的老麦未必能笑到最后。对于老麦,芳达明白地看到他也只是想好好干活儿,单为这一点,芳达便在心里站在了老麦一边。但不用表达,因为老麦身边总有那么多灿烂的面容,喝酒的喝酒,看球的看球,洋溢的热情足以让老麦感到温暖。

 

终于老麦没能笑到最后,小道消息疯狂传播,老麦要走了,表面上是任满,但实际却是败了阵。

 

公布消息的那天同时通知当晚为老麦摆宴饯行,这个消息立刻成为火爆话题,部门里大家没有心思干别的了,高谈阔论是非长短。芳达没有加入讨论,只是给了一只耳朵旁听,听到一位同事议论得最热烈,说到高兴处竟嗓门嘹亮地做了总结,“我现在誰也不敢骂了,我就敢骂老麦,反正他马上就走了!”听到这里芳达突然上了火,因为平时只见他对老麦最灿烂,常常谈笑风生地加入喝酒的队伍。芳达管不住自己的嘴,离开座位走过去指着他,“我顶瞧不起你这种小人!”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芳达变得不可理喻,可是心里痛快爱誰誰。

 

送行的晚宴席面三六九等,芳达远离贵宾席,坐在角落吃自己的饭菜。场面非常热闹,聚光灯打在贵宾席上,但是热闹的不是老麦,却是身旁的得胜领导,不断有坐在其它席面的人去向得胜领导祝酒,同样热情灿烂,这个气氛意味深长,因为紧邻相座的老麦被深深地冷落,而这正是祝酒的人们给得胜领导的见面礼。

 

芳达远远地坐着,看到平日风光的老麦这时独自喝酒,芳达看不清他的表情。看着这面目全非的送行宴,芳达想起一个词,‘人走茶凉’,再想又觉不完全,还有‘落井下石’的成份,芳达觉得还不如没有这场晚宴。整整一个晚上,并没见有人去向老麦给上送行的敬酒,芳达不会喝酒,更不会敬酒,何况是个小人物,见了大领导就词穷,但这时芳达不愿旁观这种‘热闹’了。眼见宴席就要结束,芳达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贵宾席,站到老麦面前,“我很高兴有机会和您一起工作,您让我学到很多东西,您走以后我会想您的,祝您以后一切都好。”这些话是芳达端起酒杯时想好的,这时她举着酒杯说得很大声,老麦抬起头一脸错愕,紧接着象是听明白了芳达的话,站了起来,端起满满一扎啤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竟然给芳达深深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芳达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闪。从头至尾,老麦一个字也没说,但是芳达似乎看到了,这对老麦是怎样一个晚上。

 

从此人海茫茫,老麦不知去向。芳达经常想起老麦,因为老麦,也懂得更多。多年后,老麦竟然和芳达巧遇,老麦不仅记得芳达,且在关键时刻给了芳达关键的帮助。这时已经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芳达看到的老麦和蔼风趣,是个可爱的老头儿,而且,他是那样的善良。老麦这次巧中有巧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给芳达送上及时的帮助,从此再次不知去向。

 

这很戏剧,却是真的。

 

 






渺渺 (2013-03-11 04:18:21)

呵呵呵,这芳达十有八九就是飞飞本人吧?因为这芳达的为人处世方法很像飞飞的脾气!赞一个!

木桐白云 (2013-03-11 05:42:15)

没有点正直的底子人生也就失去了基础。

天地一弘 (2013-03-11 11:36:58)

这是人和人的缘分,人生难得如此相遇。

雨林 (2013-03-11 11:59:05)

“犯错的是老鼠,但在这样的笼子里老鼠只能犯这样的错”。精彩的评述。

西山 (2013-03-11 18:46:47)

位置越高的人,应该对世态炎凉体会得更深些。

刘瑛依旧 (2013-03-11 21:39:05)

故事背景,大概是在合资企业吧?

很期待后面的故事呢!

大灰狼太太 (2013-03-11 23:11:10)

盼望着续篇快快的到来!

予微 (2013-03-12 01:27:02)

这芳达有着飞飞的胆识和侠义呢!呵呵。

渺渺 (2013-03-13 14:04:08)

我几乎可以肯定的说,这芳达的影子就是飞飞,通过读那么多飞飞的大作,对她的个性也略知一,二啦!哈哈!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37:18)

是啊,就是本人,这种羞答答表扬自己的小把戏太小儿科了。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37:38)

是的。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38:04)

各种相遇,五花八门。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38:27)

谢谢认同。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38:56)

没错,所以这些人也有理由比别人更清醒。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40:03)

很遗憾后面还有故事,可是没有写,自恋可能被理解,但自己也要有个度。

渺渺 (2013-03-13 23:52:49)

哈哈,一下子就被我猜出来了,真高兴!说明我对你略有了解啦!问好!

飞来飞去 (2013-03-13 23:53:35)

哈哈,谢谢捧场。刚还说没有再写,不过在这儿简单说一下后面的故事。话说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芳达有机会赴国外留学,但过了学校的报名期,其它条件都不错,只是有些考试已经来不及了,校方面试后提了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找位推荐人写份推荐信,要求三点,这个推荐人必须曾是芳达上级,是English native speaker,和芳达有过交往,从而可以客观证明芳达的工作能力、语言能力和品性。这个条件有些苛刻,芳达心想上哪儿去找呢,于是想起老麦,就这三点,他都完美符合担当推荐人的条件。可那时早就没有老麦的消息了,素无来往,何况芳达也已经早离开那里,但不想放弃,碾转打听到老麦后来工作的地方,电话打过去到人家的人事部,人家说老麦几年前在他们那里做老总,后来卸任回国,已经离职了。但是说到这里人事部的人说,你这电话太巧了,老麦私人度假来中国,来这儿看望老同事,今天正在这里,此时此刻。芳达彻底听傻了,怎么就这么巧,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人事部的人也稀奇,说实在是太太太巧了,人家觉得这事儿真难得,几年没联系,一个电话,正逮着只是几年不遇只在这里停留几个小时的老麦。人家立刻告诉了正在和老同事们久别重逢的老麦,老麦也傻了,难道芳达有了千里眼?当然老麦飞快来接了电话,两下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听了芳达说为啥要找老麦,老麦说行你给我学校的传真号吧。后来的事呀,老麦认真按学校的要求写了推荐信,直接传真给学校,又抄送给了芳达,内容真让芳达沸腾,按这信上的内容,芳达可以直接去当校长了。再后来,芳达飞快接到学校录取通知书,是报名期后某考试缺考破格录取的。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居然有这么戏剧的事,但这确实发生在芳达的身上,感谢上帝!

飞来飞去 (2013-03-14 00:08:14)

问好渺渺!可见我自恋的严重,总写自己。。。

渺渺 (2013-03-14 00:10:42)

这说明人还是要做正直的,善良的人,那种溜须拍马,不做实事,甚至落井下石的人,更是没有好结果的。即便风光一时,也风光不到最后的。呵呵!老麦,好人呐!

飞来飞去 (2013-03-14 00:15:29)

好人好人,我这一生有很多贵人相助,老麦是一位。

西山 (2013-03-14 01:05:04)

但是,人的弱点之一就是一捧,一让人抬着轿子就容易脚不沾地,轻飘飘以为自己真是有这个高度。等抬轿子的人翻了脸,世态炎凉就来了。

henrysong (2013-03-14 04:07:15)

芳达的故事告诉我们,诚诚恳恳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自然就会有好结果的。

大灰狼太太 (2013-03-14 08:31:04)

那也是你人好,所以有贵人相助。喜欢后边的故事!

予微 (2013-03-17 07:35:23)

感谢神!祂的名为奇妙!你这个故事可以投稿[Guideposts],这杂志有个专栏:【His Mysterious Ways】,专门讲神的奇妙作为!

www.guidepost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