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雾的日子

              


                            有雾的日子

 

 

大雾临门。

2013年的最后一天,朦胧若梦。

窗外,一年四季绿油青葱的夜莺谷不见了。邻家的瓦顶山墙隐约在一片浓郁的氤氲之中。园子里修剪一新的冷杉、樱花、丁香、茉莉、连翘、芙蓉、红醋粟,纹丝不动,各自一隅,近似凝固般的迷离。

叮铃。小欧报平安了。抓起三星Willkommen in Deutschland!嗖。谢谢妈妈!吖,女儿的声音小鸟般快活不已。真好,又可以大口大口地自由呼吸啦!临飞中国的那一天,女儿整整滞留在法兰克福机场七个小时,被上海的雾霾。

放下三星,却见落地窗前有一块轻薄如纱的雾团开始动换,仿佛在目所不及的露台拐角,藏匿着一个顽童,两腮帮正一鼓一鼓地在那儿调皮。

那团纤雾被吹着,推着,飘向尼罗葡萄藤,穿过褐漆木栅栏,眨眼功夫不见了。就好像它进了一扇门,随手就给关上了似的。

好生奇怪,走在雾中,
孤石独木多寂寞!
我不见你,你不见我,
个个孤伶伶。

······

好生奇怪,走在雾中,
人生乃寂寞!
我不知你,你不知我,
个个孤伶伶。

 

不由地想起了黑塞先生的一首小诗《走在雾中》,一位愈上了年纪愈让我感到亲近的德语作家。

喜欢走在雾中,在这既无门,亦无窗,无从进来,也无从出去的迷宫,半醒、半梦,矜持、放逐,丢失、寻觅,自己跟自己游戏捉迷。世界似是如非,似非如是,不再非白即黑,非黑即白,一如眼下这大雾,雾的季节。

圣诞节前夕,驱车去十五公里开外一个名叫冬堡(Winterburg)的小山沟沟看医生。一路上氤氲缭绕,兜兜转转。山谷、森林、村庄、田野,沉陷在一片乳色的神秘,实实虚虚,一切的一切都因此变得那般妙不可言。马路上除了我,几乎不见任何行车。故可随心所欲地放慢速度,尽情享受那无人之境的美妙。

走着走着,前方蓦然一缕晴朗,晴朗得不见丁点雾丝儿,让你难以为真。虽未少遇见东边日出西边雨,但团团迷雾一缕晴却还是头一遭邂逅。

美哦!且是不肯从雾里出来。

我不要搬家,我要在这里长居下去。一个坚定的念头横空出世,就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晴朗。

前不久,家中因厨房下水道堵塞,管道工失误,继而引起了一场断断续续一个月之久的罗嗦和麻烦。老海说,将来还是把房子卖掉得了,到城里找一处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公寓去住吧。或者搬回中国老家,找一个喜欢的,有亲友在附近的地方落居。

城市,断是不要去的。想起前年北京的紫竹院,紫竹院里混沌的湖水,湖水里灰兮兮的太阳,活似一只落水的脏皮球。不要去,尽管那里有无尽无穷的诱惑。不要去,即便是德国的大城市,至少目前也没有哪个能够让我动心。太少的绿色,太少的山水,太少的安逸,太多的楼房,太多的车人,太多的喧躁。

发现自己实在被这乡下的山水,乡下的大气,乡下的静谧给宠惯坏了。

尽管如此,中国,我还是准备不断地回去的。我要告诉故乡的城里人和拼命往城里奋斗的乡下人:超市里的东西不见得比自由市场上的好,土产的东西不见得比人造的差,农家小院比高楼大厦更接地气,自行车蒲扇比汽车空调更健康环保。我要告诉他们,泰纳利佛岛上的空气是多么的新鲜洁净养人,西班牙人是如何的爱护岛上的一木一草。我要告诉他们,德国人是如何的分类垃圾,呵护生态,如何把昔日的煤矿变作绿色的公园,把污染的莱茵变成澄净的河流。

倘若回去,我将选择一个偏僻的山村,教那里的孩子们识字读书,跟他们讲一点点英语或德语的诗歌。我要把自己所见闻的世界告诉给他们,我要跟他们说,其实,外国的月亮并非总比中国的圆。其实,我们的脑袋瓜一点儿也不比别人的笨。我们跟他们一样也不一样,我们各有其长短各有其文化信仰。然而有一样,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缺失,那便是爱,不仅人与人的爱,也人与自然的爱。我们要像珍爱生命一样去爱惜每一座山,每一条水,每一片天空,每一寸土地,以及生长在那土地上的每一草每一木。如此,我们才有望健健康康,祖祖辈辈;如此,我们才有望和和平平,世世代代。多么希望,不久的将来,祖国的天空雾霾散尽,你、我、他,所有的同胞,都小鸟般快活不已:真好,又可以大口大口地自由呼吸了!


于2013/2014新旧交替之际

 






Amoy (2014-01-15 10:17:56)

同感!

木桐白云 (2014-01-15 10:39:46)

写的好,这样的文章就是迷雾里的一缕晴。

天地一弘 (2014-01-15 11:51:59)

谢谢岩子分享的好文!

其实,我们只要有自尊和尊严、有自信和诚信、有责任和义务,中国有一天也会回归到一种美好,尽管渺茫,而我,依旧期盼着、等待着、努力着。

刘瑛依旧 (2014-01-15 11:55:51)

倘若回去.....

我曾跟昔日同窗讲到这事,我们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回去教书。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梦想!

朴康平 (2014-01-15 14:24:50)

突如其来的晴朗真的能吹起人的心旌!

海云 (2014-01-15 15:54:51)

超市里的东西不见得比自由市场上的好,土产的东西不见得比人造的差,农家小院比高楼大厦更接地气,自行车蒲扇比汽车空调更健康环保。。。。都是我想说的话!

海云 (2014-01-15 15:57:37)

我将选择一个偏僻的山村,教那里的孩子们识字读书,跟他们讲一点点英语或德语的诗歌。我要把自己所见闻的世界告诉给他们,我要跟他们说,其实,外国的月亮并非总比中国的圆。其实,我们的脑袋瓜一点儿也不比别人的笨。我们跟他们一样也不一样,我们各有其长短各有其文化信仰。然而有一样,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缺失,那便是爱,不仅人与人的爱,也人与自然的爱。。。唉唉,岩子,你让我感动呢,我们结伴去吧!我也想这么做呢!你教孩子们德语,我教他们英文,合起来我们给他们唱歌讲故事说这大千世界的美好。

老来天真 (2014-01-15 17:10:10)

感动!我本来就是教书的,现在回去还是教书,只不过以前是为生计,现在是为孩子!

追梦 (2014-01-15 19:34:31)

我要是回去还干我的老本行:检查起搏器。

岩子 (2014-01-15 20:10:32)

谢谢你,海云!我也被你感动了。。。

我们结伴去,一言为定。

岩子 (2014-01-15 20:11:36)

呵呵,老来天真,原来你也是教书匠出身呐!

岩子 (2014-01-15 20:14:51)

多美,瑛子,我们有着同一个梦想。。。

握握!

岩子 (2014-01-15 20:16:07)

回去教书,其实也是我的老本行。

岩子 (2014-01-16 09:14:34)

嗯,一弘,有时,真的是打破了五味瓶,爱恨不能,什么滋味都有。

然而,如你所言,我们不能停止期盼、放弃努力。努力,努力,再努力。

岩子 (2014-01-15 20:25:38)

谢谢Amoy,我们同是一个梦。问好,中国!

岩子 (2014-01-15 20:25:13)

谢谢木桐白云!问好!

抱峰 (2014-01-15 20:59:51)

喜欢走在雾中,在这既无门,亦无窗,无从进来,也无从出去的迷宫,半醒、半梦,矜持、放逐,丢失、寻觅,自己跟自己游戏捉迷。世界似是如非,似非如是,不再非白即黑,非黑即白,一如眼下这大雾,雾的季节。

不仅这段,整篇都精彩。

我也生于辽宁,祖籍山东。净受命运捉弄了。

问安!

呢喃 (2014-01-15 22:20:56)

雾后的晴朗,也让我心静如水。

教书育人是天底下最有意义的职业,我也会一直干下去。

红叶 (2014-01-15 22:36:50)

我以前也是教书的,师大毕业的,以后一起去吧。 

梅子 (2014-01-15 23:30:53)

反复读了好几遍,感动!也感动后面的留言。


春阳 (2014-01-16 02:20:01)

岩子,咱们想到一块了。也许以后可以组个团?

捷润 (2014-01-16 05:38:51)

在海外呆长久的人们,很多会永远走在回乡的路上,因为他们熟知的故乡太遥远了。

夕林 (2014-01-16 14:52:25)

虽然是随笔,却洋溢着诗意!

予微 (2014-01-16 19:08:27)

永远。。。遥远!

予微 (2014-01-16 19:12:39)

文轩又一个梦----山村小学!

岩子 (2014-01-18 21:23:10)

文轩多梦。。。

问好,予微!

岩子 (2014-01-18 21:24:09)

谢谢夕林!但愿不是在这里痴人说梦。

岩子 (2014-01-18 21:24:54)

遥远。。。永远。。。

岩子 (2014-01-18 21:30:09)

永远走在回乡的路上,永远抵达不了故乡。

弄不好还真是落得这个结局抑或已经既成事实

岩子 (2014-01-18 21:32:43)

好主意,春阳,拉拉手!文轩的朋友们一起!

问好,周末快乐!

岩子 (2014-01-18 21:33:44)

动着梅子姐的感动。。。

问好,周末快乐!

岩子 (2014-01-18 21:35:02)

周末好,呢喃!你的“你危了吗?”写得真好,道出了我的“危机感”。

岩子 (2014-01-18 21:36:43)

好的,红叶,我们以后一起去,手拉着手!

岩子 (2014-01-18 21:41:43)

。。。。。。

一如你笔下的太极图,黑白阴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界是多元的,真理不是唯一的。

谢谢抱峰表扬!同病相怜一下净受命运捉弄的老乡!

岩子 (2014-01-18 21:43:58)

欣喜。Smile

真正认识到这一点,且得一个沉淀的过程。

问好海云!周末快乐!

 

熊猫 (2014-01-20 20:15:28)

美丽的随想,在雾里随意,漫了开来

岩子 (2014-01-29 19:49:58)

谢谢熊猫。。。55555,俺过了一个月没有诗意的生活。。。

岩子 (2014-01-29 19:52:02)

对不起,怎么回回都把你给漏掉了。

 

心旌是一面清醒的旗帜。

 

自以为是清醒的,但愿不是头脑发热一会子的冲动  

杏子花开 (2014-02-01 13:23:24)

一下子知道有这么多的文轩家人曾当过老师的,或将来想当老师的,或正在当老师的,新年里多了一层幸福。

为你们的爱国情怀和教育情愫而感动。

在乡下我住了几十年,还是喜欢乡下的空气,江边诸多的小河溪流和少有车鸣的道路,我一直说要等退休了就去空气好的某个村庄或小镇子居住。

即使在合肥这个小城市,雾霭也严重得让人简直无法出门透气。

岩子 (2014-02-04 20:40:50)

握握,杏子老师!

不知你看到那首《雅会》了吗?

http://www.overseaswindow.com/node/12113

问好!祝福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