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航遊760天(66)不一样的海洋

 

读过了棹远心闲翻译的《狂人远航赛》, 我感觉心潮起伏意犹未尽,进而从家里的书架和iBook书库中乱翻,惊喜地发现金球赛中两位英雄茂特谢和诺克思约翰斯顿所写的书。这些书在书架上摆了好久了,我从来没有想去读它们。我读过不少航游的书,但航赛我从来就不感兴趣。设想花大半年的时间,艰苦卓绝千难万险地绕着地球航行一圈,中间不能停,什么也没看见就回来了,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打破纪录?争当第一?证明自己?这些对我都没有吸引力。航游和航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航海方式,从甲地到乙地中间是海,我喜欢甲地,也喜欢乙地,甲乙中间的海洋我可以应付。而航赛手所最钟情的则是甲乙地中间的海洋。
 
诺克思约翰斯顿的《大自然的神力》写的是他六十五岁时参加伟路五大洋开放六十帆船比赛的经历(就是上一集中保罗跃跃欲试要参加的那个比赛)。书中多处写到了作者和他的苏哈里帆船在1968年的金球赛中的事情,也让读者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同一赛事。这是一本自传体纪实,诺克思约翰斯顿用了枪手代笔,书的风格稳重踏实,正如作者对自己的评价:一个说得过去的航赛手;一个杰出的海员。
 
茂特谢的《水路长漫漫》写的就是他参加金球赛十个月绕地球一圈半的经历。我一直错误地认为老公读的是法语原著,直到我从书架上抽出这本来才发现是英文版。我的天哪,茂特谢的世界太神奇了,他的一只生花妙笔把一个人的海洋描写得出神入境光怪陆离,就好像灵仙附体。我被茂特谢神奇的魅力深深地吸引,难怪《狂人远航赛》的后记中说几乎每一个茂特谢所遇见过的人都喜爱他,他也同样地喜爱他们,并且毫无条件地。因为茂特谢真的是一个非常特殊、非常有魅力的人。
 
法国人和英国人在海上争霸了几个世纪,谁也不服气谁,这也许源于他们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诺克思约翰斯顿在第二章的开头说到:“法国水手经常在他们的航海日志中涂写象征主义的描述和诗的语言,我对大海的欣赏则是基于现实的工作关系而不是浪漫。但是诚实地说我一生中某些最快乐的时光是在海上”。一个因循守旧没有灵性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同样一件事中有诗意的一面,这种灵性是上天给的,那些被选中和赐予这种灵性的人真的是很幸运。诺克思约翰斯顿有着愚公移山的毅力和扎实坚韧的态度,但他绝不是一个有诗意和灵性的人,他写自传还需要用枪手正说明了这一点。
 
茂特谢的灵感是怎样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的呢?请看他是如何形容南半球最危险的海角的吧:“大海角对于我们来说不能单纯地用经度纬度来表达,大海角是有灵魂的,这个灵魂有着非常柔软和非常暴力的色调和阴影,时而温和得像个婴孩;时而粗暴得像个凶手,正因如此我们对它如此着迷”。再来看看他如何赞美他的船“乔舒亚号”:“所有的帆都升在空中,刚一拐出防浪堤所有的帆就被绷紧了。绞轮啮着绞索叽叽哑哑,海水在船底呢呢喃喃,”乔舒亚“在助跑中渐渐苏醒......那些不知道帆船是有灵魂生命的的人永远也不会了解他的船,也不会了解大海”。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我想起了我们忠实的“同道者”,她跟着我们两年默默无闻任劳任怨,无论我们如何过份地驱使她,她总能静静地完成她的使命。
 
《水路长漫漫》一书全部都是对大海的观察和描写,一百多页难道不会枯燥吗?回答是一点儿也不枯燥。回头看我自己的游记《海上二十三天》,我写了通讯设备、日常生活、钓鱼、读书会,等等,但对大海的描写却很少,很明显我的注意力不在那里。茂特谢十个月一个人在海上,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和大海的交流上,他的观察是如此的细腻,比如说他形容一群飞鱼入水的声音就像椰树婆娑的沙沙声。哎呀!可不是吗,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一片闪亮的小精灵煽动着小翅膀集体行动的样子。整本书大海在茂特谢魔术般的咒语中变得活灵活现,我对大海不公平的淡漠也随之瓦解了。
 
茂特谢生于印度支那,就是现在的越南,他年轻时能讲流利的越南语,在一艘运货船上做大米的船运生意,偶尔也走私点海米干虾什么的。他对东方理念的理解比一般西方人深得多。在越南时他的船上没有指南针,他请一个相当于巫师的人看风听月,给他指出一套航船的信条,比如保持月亮在船左舷一掌的角度行船,奇怪的是按照信条他的船从来没有搁浅过。茂特谢还练瑜伽,瑜珈使他获得一种无法定义的美妙,使万物都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达到平衡。六十年代瑜珈远不如现在这么流行,茂特谢说有的人永远也不会体会这种美妙,这不要紧,关键是这种平衡确实是存在的。茂特谢在海上达到了一种境界,也许这就是修道者想要达到的。茂特谢把他离弃的世界称为先进的人造的世界,在那里人变成了造钱的机器来满足虚假的需求,从而得到虚假的快乐。茂特谢还是个哲学家呢,难怪他能做出放弃比赛继续航行的决定呢。诺克思约翰斯顿在他的书里表白道:就是茂特谢不放弃比赛也不可能追上他,因为他比茂特谢早三个星期航过合恩角(按照比赛航行最短时间茂特谢还是能赢,他比诺克思约翰斯顿晚出发了两个月)。这有什么意义呢?茂特谢在他的书里偶尔提起诺克思约翰斯顿,但绝没有跟他比试的竞争心理。约翰斯顿还停留在茂特谢摒弃了的人造世界里。
 
这两本书意外的收获是让我从另一个角度了解老公,他为什么买这种书来看?他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人?老公常说他在海上时是最放松最快乐的。我在纽约时尽情消费大都市所提供的一切,老公则急不可待地要出发,离开纽约我满心悲伤,可老公脸上挂着笑容。每次要远航我都心情沉重,就好像不喜欢打仗的士兵要上战场,可老公却磨刀霍霍,心驰神往。他们和大海的关系是亲近的,大海给他们看的那张脸肯定比起给我看的那张要妩媚得多。
 
2014年2月17日于悉尼。
 
诺克思约翰斯顿
 
   茂特谢
 
 
 
 
 
 
 





梅子 (2014-02-17 05:31:51)

不一样的海洋,不同凡响的航海人!谢谢分享!

阿朵 (2014-02-17 06:21:00)

为什么你老公那么喜欢大海呢?很好奇。

你这一章应该不在你原来的日记里,是读了棹远心闲翻译的<狂人远航赛>启发而来的,对吧?文友之间交流能互相启迪,真不错。

Amoy (2014-02-17 08:28:18)

羡慕心里有梦想并敢于去追逐的人,想来你老公就是这样!

木桐白云 (2014-02-17 09:48:33)

你的视角有了很大的改变,有了更深的表述。

追梦 (2014-02-17 10:19:43)

的确是不同凡响。

追梦 (2014-02-17 10:21:25)

确实要感谢棹远君,看他译的书引出来这么多的感想,这两集都是计划外的。

追梦 (2014-02-17 10:25:04)

呵呵,这样的人对于父母那一辈的人来说令人头疼啊。

追梦 (2014-02-17 10:25:43)

呵呵,我自己也感觉在进步。

天地一弘 (2014-02-17 13:56:02)

海洋,才是航海家的真正生命。

棹远心闲 (2014-02-17 15:45:54)

谢谢追梦君的美妙信息。是的,茂特谢活在一个人们向往已久却无法真正进入的生活或者应该说生命境界,因此他是一个幸福和快乐的人,远比绝大多数的世人(包括象诺克思约翰斯顿这样的所谓成功人士),一生活得更加有意义。<狂人远航赛>这样的书,乃至航海这样的事,实际上是给我们男人看的想的,好让我们对自己对世界有一个更清晰的了解;同时也是给我们所爱的女人看的写的,也让她们对我们男人有更好的认识。因为,男人与女人是两种有着不同思维逻辑和情感感受的生物。我喜欢你的文字。加油!

棹远心闲 (2014-02-17 15:49:47)

另外,你用乔舒亚来说茂特谢的帆船,比我用的约书亚,要更好些。因为船舶好像都是用女性的名字来命名的。谢谢你。

棹远心闲 (2014-02-17 15:50:59)

嘻嘻,活学活用嘛。

费明 (2014-02-17 16:29:24)

看来爱好需要培养, 或说需要修行。人生的喜好兴趣有所不同,追求真实,回归自然就好。

西山 (2014-02-17 18:25:06)

读一篇好文最后的后果就是对自己的内心有所触动,擦出火花,也写一篇。

大自然是很容易触及魂灵的,如果我们都能对她有所敬畏。

呢喃 (2014-02-17 19:52:59)

分享你在海上的所思所想,的确不一样的海和人!更加充满神奇!

春阳 (2014-02-18 00:01:29)

追梦不单单是追了航海梦,也带来思考与分享,谢谢追梦人。Laughing

仲夏百合 (2014-02-18 03:24:02)

面对宽阔浩渺的大海,是不是思绪更深邃了呢? 谢谢分享你的心得和感想。

追梦 (2014-02-18 03:44:53)

说得正是!

雨林 (2014-02-18 03:50:38)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追梦 (2014-02-18 03:52:28)

谢谢棹远君鼓励,也感谢你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把这个精彩故事讲给大家听。航海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还是比较新的一种生活方式,现在国内已经开始有人尝试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接受大海的拥抱。

追梦 (2014-02-18 03:54:05)

对,追求真实,回归自然是真。

追梦 (2014-02-18 03:56:03)

呵呵,这火花擦得我眼冒金星啊。

追梦 (2014-02-18 03:58:12)

是的,茂特谢已经去世了,但他的魅力依然。

追梦 (2014-02-18 03:59:40)

呵呵,思考和感悟都是不经意时意外而得。

追梦 (2014-02-18 04:01:18)

应该是的吧,我也是慢慢才品出滋味的。

追梦 (2014-02-18 04:05:35)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宁可背向陆地,苦尽甘来

阿朵 (2014-02-18 07:43:38)

暗香 (2014-02-18 17:05:28)

喜欢大海,其实只是站在海边远远的欣赏,如果乘船来到深处,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叶公好龙吧

追梦 (2014-02-18 20:30:26)

呵呵,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绿岛阳光 (2014-02-19 11:45:24)

大海宽阔,神秘,是一切生物的发源地,也是人类的发源地。喜欢大海的人一定有着宽阔的胸怀,顽强的斗志和冒险精神!:))

岩子 (2014-02-19 19:05:38)

我也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爱海,却怕海。小时候,洗海澡时,小腿肚抽筋,灌了几口海水,

我永远忘不了把我救到浅水区的那位同学的名字——徐加娜。

惭愧,追梦,与你相比,最近我什么书也没读。。。Embarassed

追梦 (2014-02-19 19:23:05)

呵呵,大海也许更尊重敢于不随波逐流的人。。。

追梦 (2014-02-19 19:25:12)

呵呵,我也读得很少,你的翻译诗歌交差了没有?

予微 (2014-02-22 01:04:54)

向往追梦分享的茂特谢的那个灵性境界。

慢慢读着,追梦喜欢甲地和乙地,于是愿意征服中间的海洋,而她先生却是更享受这无垠的大海,这一个组合,配合默契的跨过大洋,实现了梦想。

捡漏:一个因循守旧没有灵性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同样一件事中有诗意的一面,灵性?

追梦 (2014-02-22 08:18:58)

对,是想说灵性来着,谢谢抓错。这就改过来。

安琪 (2014-02-24 19:36:51)

补课来了!错过你好几篇!你真是对航海热爱!你看那些航海家有点英雄相惜的感觉!

弟弟家离开了,你又轻松了!赶紧把暑假计划订一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