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劫掠生身母 家徒四壁守荒冢1(<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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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灵魂被掏空的可怜虫!明火执仗的强盗!强盗的帮凶!面对儿女的掠夺妈妈是无奈的,这种无奈源于无私的爱!妈妈正在吞食爱的苦果!”

“我需要男人的臂膀,男人的激情,男人的力,男人的火焰,我要被男人的火焰熔化,化作一缕青烟。青烟……我是为爱熔化的。青烟是自由的。”

“与其说失去土地,莫如说失去了热情,由土地激发出来的热情!最要害最要命的热情!他们成为……试验品,可是冲动绝不是热情!一个没有长久热情的民族是悲哀的民族!”

                                                      ——忤逆劫掠生身母 

                                        家徒四壁守荒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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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烧的屋舍暖和多了,起早抢热水已经成为笑谈。女人们自是欣喜,夸李瑞珍有功,李瑞珍则感谢姐妹们的关照。一时背不回来的柴草就垛在无名山包低洼处,搬块大石板压在上边,用长城散落的白灰条赫然写上几个大字:××连××班。李瑞珍每天选一个身体不好或者情绪很差的姐妹跟她拉筢子。这天又选中了百里玉妆。

来到无名山包,李瑞珍说:“闺女,你今天的任务是当火头军,烤馒头,热菜,烧开水。这会儿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动。”不容分说,拉过一捆柴草强按百里玉妆坐下,“靠这,这是你的沙发!哈哈,沙发!其实沙发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听说跟椅子一样,只是软和点……就当沙发吧!”说罢拉起筢子走向长城。

百里玉妆肚子很疼,揉了揉,掐了掐,望着渐渐远去的李瑞珍,顿生儿女悲情。“妈妈,妈妈——”她想大喊。“妈妈听不见,走远了。现在能躺在床上多好,喝碗妈妈煲的热粥,说些跟妈妈才能说的体己话。然而妈妈只能把我安置在柴草堆里,面对灰暗的天空,灰暗的燕山,灰暗的长城,四顾茫茫,阴冷而压抑。妈妈瘦小干枯的身体向前倾斜着,努力拖曳着,铁齿筢子在乱石和枯草中跳跃。妈妈象匹拉着犁铧的老马在‘老妇人’的脊梁上耕作。瘦小干枯的老马。妈妈。老妇人。‘裂肤揉干老妇泪’……原始森林被砍光了,幼树被牛羊啃嚼了,枯草被连根搂起了:老妇人的毛发被拔光了。人如此残酷无情,包括妈妈。可是人要生活呀,妈妈要生活,弯勾了弯大叔要生活,不能总睡在冰骨头的炕上呀……人们要生活,燕山就要被搜刮,被掠夺!是呀,燕山不会呼喊,不会抗议,只能默默承受。燕山已被搜刮一空,连她引以自豪的挂在胸前的项链——长城——也已珠玑散尽,犹如一条冻僵的死蟒,死蟒的蜕皮。燕山,老妇人,她面色灰暗,穷困潦倒,了无生气,难道,燕山要死了么?不,她不会死,她的筋骨还在,可是,人对她如此地残酷无情,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就从未间断过对她的掠夺。人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掠夺她,拔掉她的每根毛发。燕山,可怜的燕山!我知道,燕山在默默承受。妈妈弯腰前行,拖着筢子在燕山山包辛苦劳作……妈妈弯腰扶犁在梅江江畔犁冬晒白……妈妈,妈妈,梅江的妈妈,燕山的妈妈有那么多企盼,那么多力量,那么多包容。我爱苦熬苦曳的妈妈,我爱命运多舛的燕山,而我能为妈妈做些什么呢?为燕山做些什么呢?我亲手拔掉她的毛发,连根拔起……肚子好疼呀,燕山呢,燕山没有知觉吗?燕山可是妈妈呀,所有人的妈妈!妈妈也是有血有肉的,爱美的,有毛发的,然而她的毛发被拔光了,变成了奇丑无比的老妇人!妈妈也是有脾气的,爱笑,然而她的欢乐被剥夺了,只能嘶哑地悲哭!

“妈妈吃苦耐劳,勇敢坚韧,富有聪明才智,富有创造精神。她从五十万年以前就用自己的乳汁哺育儿女,教她的儿女直立行走和钻木取火,学会打凿第一柄石斧和第一把石刀,制造第一枚箭簇和第一支投枪,饲养第一头猪和第一只鸡,收获第一瓮黍米和酿出第一瓯浊酒,造出第一尊青铜脚鼎和炼出第一炉铁水,开始第一回结绳记事和发明第一个象形文字,有了氏族图腾和神话传说,有了部落交往和融合,从内陆走向海洋,从东亚走向西亚,作为古代文明不可或缺的一员彪炳于东方,彪炳于世界……如今她的不肖儿女正在掠夺她,连每根毛发都不放过,使满头秀发的少妇变成了满目疮痍的老妇人!裂肤揉干老妇泪……不肖的儿女。可憎的儿女。我爱妈妈,却要掠夺妈妈,不给妈妈休养生息的机会,加入了这个不光彩一代的掠夺妈妈的团伙!既然妈妈被掠夺一空,还能用什么喂养她的儿女呢?她的儿女还要陷入什么样的悲惨境地呢?掠夺掠夺,无奈的掠夺,无休止的掠夺!断子绝孙的掠夺!我居然拿起了掠夺的武器——该死的铁齿筢子!我是个灵魂被掏空的可怜虫!明火执仗的强盗!强盗的帮凶!面对儿女的掠夺妈妈是无奈的,这种无奈源于无私的爱!妈妈正在吞食爱的苦果!”






抱峰 (2012-01-28 21:46:10)

她加入了掠夺者的行列,无奈而悲苦。思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