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羔羊
（六）
爸爸妈妈对我的再次关注，让我既高兴又惧怕。高兴的是，经历一段时间的冷落，我不再像一只流浪狗似的，没人疼没人爱。惧怕的是，他们的关注附加了另一层用意，那就是督促我学习，为考大学做准备。妈妈叫爸爸给我买了一堆的SAT、ACT的模拟考试书籍。我感觉，他们完全不是关心我，而是关心我上哪个大学，学习什么专业。他们认为，我的成败决定了他们的荣辱和整个家庭的未来。笑话！我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哪里能撑得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我当然不干也办不到。尤其是现在，我在网上玩游戏的排名正在大幅攀升、遥遥领先了玩游戏的老手艾三科。在朋友圈子里，我已经名声大震。在这个关键时刻让我罢手，一门心思地练习ACT和SAT，比杀死我还要难受！面对他们的督促，我只能选择了表里不一，明里应承下里，暗里我行我素。
一天傍晚，妈妈发现我在规定学习的时间里玩“世界大战”游戏，露出一脸的不悦之色。
“玩够了没有？都十七了，懂点事好不好？”妈妈说。
“我的生命我做主！”我说。
“你做主？你做的了主吗？不好好念书，上不了好大学，将来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你拿什么做主？”妈妈又恢复从前的口吻。
“又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你说点新鲜的好不好？”
“你总是不明白，还不让我说你！”妈妈不走，一个劲儿地嘟囔着。
我终于敌不过她的毅力，只好认输了，说：
“好好好，我学我学！你出去吧。”
妈妈将信将疑、慢腾腾地退了出去。妈妈走后，我低头思索起来。也许妈妈说的对，我应该花点儿时间在学习上。不然，我这个被叔叔阿姨们公认的聪明孩子，若是考不上一个像样的大学，今后怎么见他们？谁不喜欢别人羡慕的目光，我也一样。在曼德森做第一把小提琴手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地体会过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自豪、荣耀和令人神往的感觉。这么一想，我决定干点正事，暂时把玩游戏的事搁置到一旁。
我做了一套SAT模拟题，还用座钟掐了时间。一对答案，发现还差的远，不免有些灰心。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妈妈催我睡觉，提醒我明天6:30还要起床上学呢。
我刚刚熄了灯躺在床上，“世界大战”游戏又像演电影似的浮现在我眼前。我想把它赶走，可它老是徘徊，不愿离去。一想起“世界大战”，我就想起了我的好朋友艾三科。
“我要去当兵了，是海军陆战队。”昨天午餐的时候，他跟我咬耳朵说，一脸得意之色。
我十分诧异，当兵？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你不怕死？”我问。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么多人当兵，你见谁死了？”艾三科说。
“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我说。
“当兵是我从小的愿望，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我就偷偷地报了名。”艾三科说。
“你父母知道了咋办？”
“等他们知道了，生米都做成熟饭了，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呵呵呵。”
看着艾三科胳膊上的纹身——一只凶猛的秃鹰，和他坚毅的神色，我对这个五大三粗的老朋友肃然起敬。这家伙比我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不怕地不怕！
“我也想去试试。”我怯生生地说。
“你不行！部队不要你。”艾三科说。
“为啥？”我说。
“我问你，”艾三科说，“你能一口气跑10英里吗？你能连续做250个俯卧撑吗？你能抓举150磅的杠铃吗？”
我最爱玩电脑和睡懒觉，他说的这些，我都不能，只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适合干什么。”艾三科眯缝着眼睛说。
“什么？”
“坐在花堆里，由美女伺候着，哈哈哈…”
我一听就来了火，在艾三科的背上使劲抽了一巴掌。不料，艾三科毫不费力，就把我的双臂扭到我的身后，轻蔑地说：
“瞧你肚子上的肥油，还敢和我比划！”
已经是凌晨2 点钟了。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便索性做起来。既然睡不着，不如玩玩“世界大战”，说不定玩一会儿就瞌睡了。
我摸黑打开了电脑。少顷，黑暗的卧室里一下子被电脑屏幕里发出的荧光照亮了。我担心那淡绿色的光线，会从门缝里投射出去，引起爸爸妈妈的注意。于是，我就把被子从床上揭下来，把我和电脑一起蒙在里面。有被子做屏障，我便放心大胆地玩起“世界大战”来。 哇塞，王八蛋还在网上，这家伙也不睡觉。太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磨练，我的网游技术日新月异，王八蛋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他屡战屡败，东躲西藏。不一会儿，我们俩就厮杀得难解难分。我的军队从斜刺里突然冲出来，把王八蛋的军队团团围住。在我强大激光武器的饱和攻击下，王八蛋的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王八蛋已经是四面楚歌了。我仿佛看见了王八蛋沮丧的目光，虽然我不知道王八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我玩的太兴奋、太投入，没有注意到被子已经滑落到地毯上，电脑的荧光从门缝里射了出去。
“凯——文，你在干什么！”我听见妈妈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那声音，在凌晨3点的寂静里是那么的尖利和刺耳，像几把尖刀刺中了我的耳膜。爸爸也被吵醒了。原先宁静的房子像炸了锅似的骚动起来。我卧室的灯一下子亮，发出了耀眼的光。灯光下，站着穿着睡衣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愤怒的目光像熊熊燃烧的烈火。我本能地关了电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妈妈的脸气得变了形，她一面骂我没有出息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一面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好像谁摘了她的心肝。
“疯了！疯了！”爸爸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说，“我必须惩罚你！”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惩罚是什么。我猜他可能会收回我的电脑，或者用老拳揍我一顿？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噔噔噔地跑到楼下书房里去了。我走到卧室外面，打量着楼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听见他把什么东西从墙上嘭地一声拔了下来，然后走到铺着大理石的门厅前。原来，他把上网用的银色路由器卸了下来，拿在手中。
爸爸仰视了我一下，仿佛是叫我看清楚他要做什么。从我站的地方俯瞰门厅，看见爸爸把路由器高高地举在空中，使劲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咔嚓一声，路由器粉碎了，变成好几块，散落在四处。想到我辛辛苦苦争取来的电脑将不能上网，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血液一股脑地往头顶上喷涌。路由器碎了，我的心也碎了。我开始怒火中烧，恶狠狠地诅咒道：
“妈的！你去死！”
我飞奔到下楼，慌忙地把路由器的残片捡起来，想把它们拼凑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恢复它的功能。我怎么这么神志不清呢？破碎成块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功能？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徒劳。我更加出离愤怒了！我恨这个家，我恨这个站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喋喋不休的男人，还有那个坐在楼道里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们为什么是我的父母？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再也不能和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听从他们的摆布！够了够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妈妈还在抽泣，眼睛红红的，满脸是泪。爸爸还在狂叫，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我决定不再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拉开前门，毅然决然地迈开了离家出走的第一步。
就在我跨出前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原先抽泣的妈妈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发疯似的跑下楼来，一把抱住了我留在门里的左腿。
“凯——文！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的心已经死了，任何哀求都无济于事！我不回头，怕看见她我会心软。我迅速地猫下腰，用力把妈妈的手掰开，匆匆地走出了家门。妈妈绝望的哭泣声和爸爸恶毒的诅咒声从正在关闭的门缝里传出来。
“让他滚！白眼狼！白眼狼！”
| 春山如笑 (2014-07-02 18:2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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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激化, 期待阅读羔羊迷途知返, 皆大欢喜的历程! |
| 小时代 (2014-07-02 19:11: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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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的非常逼真。我能理解你把父母心态写的特别好。但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能把这ｔｅｅｎａｇｅｒ的心理描绘的如此到位。非常喜欢这篇小说。 |
| 呢喃 (2014-07-03 06:19: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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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激化，形象逼真，期待下一篇！ |
| 蝉衣草 (2014-07-03 06:57: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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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多少有些叛逆的男孩子，让父母伤透了脑筋。 |
| 夕林 (2014-07-06 20:59: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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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春山！独立节开了！ |
| 夕林 (2014-07-06 21:0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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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时代！我也有孩子，通过他们，我了解了不是teenagers。 再次谢谢你喜欢！ |
| 夕林 (2014-07-06 21:0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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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呢喃点评！ |
| 夕林 (2014-07-06 21:03: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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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青春期的孩子都很叛逆，和父母之间的冲突是必然的。谢谢你阅读和留言！ |
| 木易石 (2014-07-07 22:36: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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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能持否？欲看夕林如何分解。 |
| 熊猫 (2014-07-08 13:59: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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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也曾经要离家出走过。。。 |
| 夕林 (2014-07-08 20:40: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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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不知道美东还有那么好玩的地方。 |
| 夕林 (2014-07-08 20:4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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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时候，父母管的太严，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谢谢你的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