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的妈妈?” (三)

 

“谁是我的妈妈?”

 

怡然

 

(三)

接连两天,阿梅都没来上学,她妈妈把请假条递给了校长,说孩子病了。

廖淑媛开始着急,她后悔了。早知道詹友同学会贴大字报,把个入团的事儿闹得轰轰烈烈,还不如不劝阿梅入团。是啊,对有些人来说,入团入党是比天还高的大事,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尊严比生命更要紧。想想她自己,不也没有递交什么入党申请书吗?凭什么叫一个孩子受这份委屈呢?

她想去看看阿梅,那扇门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多少次下班回家的路上,她都特意绕到那儿,期盼着能见到小姑娘,哪怕是影子也好。但她从来没敢进去过,她怕,怕万一控制不住自己,会生出是非来。

第一天,她忍住了,没去。第二天,她心里蠢蠢欲动,责怪起自己来。我是她的老师,学生生病,老师理应关心,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呢?对,我必须去看她,马上就去!

等她敲开那扇门,露出来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人脸。那脸只闪了一下,就迅速把门关上了。里面传出来老翁说话的声音,“您请回吧,廖老师,梅子她没事。”

“我,我想见见她。”廖淑媛祈求道。

“她,不想见你。您还是回去吧。”接着是唏唏嗦嗦划上门闩的声音。

廖淑媛垂下了头,泪落在了门槛儿上。她转身往回走,脚却抬不起来,异常的沉重。

过了一个星期,校长找到廖淑媛,告诉她说,段阿梅同学要求转学到另一所中学去。廖老师听了心一沉,想不到阿梅竟如此决绝。

“你准备一份段阿梅的成绩单给我。她会过来拿的。”校长说。

“您能不能让她到我这来拿,我,我有话想跟她说。”廖淑媛近乎祈求的眼神,让校长老太太怦然心动。她点了点头,“好吧,成绩单就放你那里,她来了,我叫她去找你。”

廖淑媛几乎不能自已,她赶紧转身离开,生怕眼角的泪给校长看到。

阿梅来见廖淑媛那天,显得有些窘迫。往日俩人之间那种默契温暖的气氛,好象蒸发了一般。

她们穿过操场,一直朝河边走着,那是她们这座城市唯一的一条河。午后的阳光照得那么勉强,有气无力地象在打盹。她们谁也不言语,好象只要谁先开口,有座火山就会爆发似的。

“阿梅,为什么一定要转学呢?”还是廖淑媛打破了沉默。

“廖老师,您说我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呢?脸面全丢尽了。谁都知道我是个私生子,我的亲妈是个不正经的女人。”阿梅说这番狠话时,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的。

你,是不是非常恨她?”

“恨谁?你是说那个女人?”

“对,就是,那个女人。”

“我已经不恨她了。她其实是个可怜的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接受。即使逃到天边,她心里也不会踏实的。”阿梅的话冷冰冰的,廖淑媛听着,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她从未料到的一种回答。

过了好久,她才缓过神来。“那么说,你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阿梅摇摇头,“她也不需要我的原谅,原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有谁稀罕呢?”

廖淑媛惊讶地盯着阿梅,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想不到平日文静似水的一个女孩,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大概被伤得太深了。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那个女人,她告诉你真相,比如她说,把你丢下实在是出于无奈,是为了承全另一个人。那你会怎么想呢?”

“什么真相?廖老师,您好像认识她,是吗?”阿梅满脸迷惑地问。

廖淑媛踌躇了片刻,把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哦,不,不认识。我只是这么为你想象一下。”她心里说,不能再伤害这个小女孩了,那不是罪上加罪吗?

告诉阿梅真相,说那个女人曾经爱上了一个军官,爱得死去活来。但他们有缘无份。有了孩子,那又如何?即使她自己不怕承担破坏军婚的罪名,但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爱的人遭受严惩呢?是的,她必须取舍,就为了他。他是跪下来求她的,一个五尺男儿。她的心软了,她最怕的就是男人的软话。

丢了女儿,也没能挽留住他。她做了件最赔本的买卖,鸡飞蛋打。她的青春,就在泪与痛中死去了。这该怪谁呢?

阿梅觉出来,今天廖老师说话有些蹊跷。莫非她认识我的生母,莫非……

阿梅不敢再想下去,她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很多时候,人宁可让隐秘永远隐秘着。因为真相未必使人释怀,甚至会是一种恐怖或是灾难。此刻的阿梅就是这样想的,她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阿梅离开了那个初中,离开了廖淑媛老师。可第六感觉告诉她,有个影子每天都跟着她,确切地说,是一双眼睛。那眼神时而象湖水一样的温润,时而又象飓风一样的疯狂。她被那双眼睛盯着,盯得心里抓狂,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愈是想躲的,愈是躲不过去。终于有一天,她和这双眼睛撞上了,那竟然是廖老师。骤然而至的大雨,给了廖老师一个完美的借口,她为阿梅撑起了雨伞。

“阿梅,看雨这么大,咱们到前面那个小店躲躲吧。”

“谢谢您,我不怕雨淋,我想回家了。”虽然很久没见廖老师,心里无时不在想着她,但阿梅嘴上却很硬,她偏偏要这样说,好象鬼使神差一般。

“那我送你回家吧,淋湿了会感冒的。”廖淑媛又露出了她那祈求的目光。

“感冒算什么呀,死我都不怕!”阿梅是承心赌气的。说完,她飞也似的冲进大雨中。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她又回头补了一句,“廖老师,以后您能不能别来学校找我,我自己挺好的。”

廖淑媛愣在了那儿,她眼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风雨中。她想喊一声,“阿梅!”,可喉头跟堵了块棉花似的,没有反应。她毫无知觉地合上了雨伞,漫无目的地朝阿梅去的方向走着。雨打在她的脸上,她不停地用手抹着,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梅子,你是不会原谅妈妈了,这辈子都不会了。你该恨她,恨她。她不配做你的妈妈,不配……









棹远心闲 (2014-07-20 15:19:13)

但愿能柳暗花明。

梅子 (2014-07-22 06:26:47)

等得着急,呵呵。

舒怡然 (2014-07-23 01:04:17)

真怕让你失望呵:)

舒怡然 (2014-07-23 01:05:48)

听梅子姐这么说,我赶快把最后一集贴出来了。

谢谢关注啊,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