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州】

《侨报》副刊，2012年2月9日

　　年轻的Tiffany Harms成为专业记者不满一年。其中半年是实习期，然后被录用。录用后，由于规定不能给其他报刊杂志写稿，她只好辞职，成为自由撰稿人，给三家杂志写稿。Tiffany找到我，是因为要给杂志写中国的春节食品。

　　我于是滔滔不绝地从美国人最不愿看见的“全鱼”，说到北方的饺子、南方的汤圆、各种干果甜食。我还想告诉她，食品在中国文化的象征意义，“青葱”象征“聪明”，生姜象征“生命”，芹菜象征“勤劳”，粉丝象征“长命百岁”，“蹄膀”象征“元宝”，全鱼象征“富裕”，等等。但我只说了一条连头连尾的鱼对华人的象征意义是永远不要破产，相信这是美国人能听懂也能理解的。

　　我问她写多少字？她说1000字左右。她知道我也是新闻专业出身，就说：“你知道我需要什么。”我说：“饺子”。她大笑：“你能够教我如何做饺子吗？”

　　老天保佑，我这个南方人也是去年才学会如何包正宗的北方饺子。但是，洋人做饺子是否太奢侈了一点？亚洲市场有冰冻的饺子出售。她摇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不太耽搁你的时间，我不强求。否则，我是非常愿意学习的。”我说：“时间不是问题，你写我，我也可以写你。我担心的是你即使学会了，也没有用处，浪费的反而是你的时间。”她说：“不体验写不出好文章。”

　　第二天，她准时来，开车从我居住的北面穿过市中心到南面的亚洲市场去。我还在为她着想。“你不用学习擀饺子皮，这里有现成的出售。”

　　“有什么不同？”

　　“当然是手工擀的饺子好吃啦！”

　　她买了一包机器制造的饺子皮。我说：“买点肉馅，再买一把韭菜就行了。麻油，葱姜和酱油等调料我家里都有，只需要一点点，你别买了。”

　　她说：“韭菜，我第一次见到。什么是麻油？”我指给她看。我指到哪里，她买到那里。

　　回到我家，她拿着本子一边看一边记。一杯面粉，三分之一杯水，和完面要搁置15分钟。15分钟里，我挑拣韭菜，洗干净，切成细粒。再给肉馅加调料，拌入韭菜。最后挑一小撮放进微波炉尝试味道。她都记下。她要尝一下中国的米酒是什么味道。我给她一小匙，她尝试后说，一点不好吃。

　　“Tiffany，这样擀饺子皮儿。”我做给她看，一手推擀面杖一手转皮。Tiffany一学就会。我们包15个手擀的饺子，又取了15张机器饺子皮，包成饺子，放在锅里煮，看看能不能个吃出不同的口味。

　　等我们忙完坐下来吃饺子时，已是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哇哇叫，30个饺子吃完后，再煮一锅，也是一半一半。我说：“吃不完就带走吧，我吃饱了。”

　　Tiffany出门后，突然想起我在车上告诉她有关饺子的历史故事，即刻折回来，要我重新说一遍。我说，1000字的文章哪够你加入历史故事？她坚持说：“不写是我的失责，相信编辑会手下留情的。”

　　杂志出来后，刊登了1100多字。Tiffany一开头就津津有味地说历史故事，好像亲眼见过一样，细节生动。饮食文章因此而散发浓郁的文化色彩。这种眼光，我注意到，在她的行文中，几乎是抓住了我所有与文化有关的句子。比如，包饺子在北方的冬天就像一种喜庆典礼。比如，中国历史上药食同源，等等。

　　我喜欢她的行文，老道流畅，起承转合，非常巧妙。采访两天，两个地点，加上对亚洲超市老板的采访，以及越南难民的插曲，精彩部分都写进去了。多么自信，多么高超的水平！做优秀的记者就该如此。美国也有懒记者，靠电话采访，或者编辑网络材料。Tiffany告诉我，这样的记者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