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光肉蛋号寒鸟 瑟缩呼唤太阳升1(<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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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太阳的光辉把原本灰暗单调的山包、树木、屋舍、岩石以及芸芸众生都划分成相互对立的两半:光明与黑暗……这幅版画是红太阳操刀在顷刻间雕成的,一个手法,一种风格,整齐划一,世界画廊绝无仅有。

    冬日早晨,四个精光肉蛋的小女孩齐刷刷蹲在土坏垒起的窗台上,犹如一排尚未长出胎毛的小鸟……抱着母鸡和花猫,依偎,取暖,领略着红太阳的恩泽。

为抢食桶里贴大字报的糨糊,鸡鵮野狗,英勇无比,野狗宁可损失几绺老毛也不退让……

    ——精光肉蛋号寒鸟 

       瑟缩呼唤太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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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太阳蹦上残雪斑驳的东山头,把灰暗单调的山包、树木、屋舍、岩石以及芸芸众生都划分成相互对立的两半:光明与黑暗。人们好象看到了一幅涵盖四野八荒的版画。这幅版画是红太阳操刀在顷刻间雕成的,一个手法,一种风格,整齐划一,世界画廊绝无仅有。

站在牤牛蛋子山坡向南看,唯一能看到的一户人家有四个精光肉蛋的小女孩正齐刷刷蹲在根本没有窗框的土坏垒起的窗台上,犹如一排尚未长出胎毛的小鸟。红太阳亲吻着她们的肌肤,肌肤已很粗糙,有些青紫。其中最小的两个小女孩怀里分别抱着母鸡和花猫,把小脸贴在母鸡和花猫的身上,相互依偎,相互取暖。鼻涕过了河,磕嗒着牙,黑眼球和怀中伙伴的黄眼球清沏见底,深藏着柔弱与无助。那个最大的十二三岁的女孩披着妈妈夏天才穿的也是全家仅有的榆白色单衫,低头抱膝,抢蹲在窗台最先见到阳光的西侧。她们的耐寒力和生命力实在惊人,从而使“酱缸不冻,孩子不冷”的俗语,亦即北方农民冬季的生存状态得到印证。她们看着院内的积雪,积雪上堆着的雪人;雪人头上身上用小石子、小木棒、小草棍、小野果等等一切可能找到的东西装点。她们真想开始新一轮的创作,可是谁也没有蹦下窗台。她们明白,此时此刻的红太阳还不足以温暖到精光肉蛋在雪地上奔跑嬉闹的地步。                    

干校学员在高呼祝愿、齐唱之后,每人从供饭口打碗玉米粥,一个窝头,少许芥菜炒黄豆,寻个尽可能向阳的略微平整的冻地,蹲下来。自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五个人围成一圈,往往“走资派”一圈,“造反派”一圈,“逍遥派”一圈,女人们不大讲究划“线”却也分别围成一圈又一圈。这样,伙房前的山坡布满了数十个小圈圈,蔚为壮观。仇广军、马开达等校部成员并不例外,分头凑近搭讪;对于他们的光临,有人诚惶诚恐,有人默不作声,所以尴尬时候多。每个小圈就是黑棉袄围成的盆景,手捧瓷碗冒出的热气和口中冒出的热气被红太阳点染,好象朵朵飘忽的小花。但实在难以抵挡寒风的舔噬。

伙房的东西两侧和南侧矗立着苇席搭成的大字报专栏,大字报糊了一层又一层,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热辣的东西供大家品尝,远比伙房的饭食美味得多。其实不外打倒“走资派”“保皇党”“野心家”“叛徒”“工贼”“修正主义”“臭老九”“特务”“地富反坏右”“变色龙”“小爬虫”之类繁复的更迭,不外当天哪个人又被揪了出来,抑或哪个人又增加了什么新的“罪行”。

饭前饭后无疑是奇文共赏的最佳时间。

油毡铺顶的伙房前坡,大标语更加醒目。如果人们无暇观瞧大字报内容,瞟眼大标语就可明了当天的政治动向。可以说大标语是大字报的关键词和核心内容,大字报是大标语的支持和解读。

一个年轻人登上伙房前坡,一手提糨糊桶,一手掐捆红绿纸,伏下身涂沫。他穿双尖皮鞋,皮鞋咧开了嘴,踢掉了黑皮面。仇广军管他叫 “搅屎棍子”。既是搅屎棍子,搅了屎,自然很臭;臭老九之所以臭看看他便可以领略一二了。他属于那种傻愣傻愣的一类。没有任何政治背景,而且家庭出身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