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光肉蛋号寒鸟 瑟缩呼唤太阳升2(<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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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玉妆正看大字报,吐彩霞突然把她拽出人群。吐彩霞抱一大捆红红绿绿的大字报,提少半桶糨糊,一直把她拽到大字报专栏背后。

“喳姐……贴……”百里玉妆很疑惑。

“走,跟我来……”吐彩霞拽百里玉妆下坡。

“上哪去?”

“别问了,走吧……”

百里玉妆跟随吐彩霞避开人们的视线,沿小道直奔小鸟们的家,来到茅屋前。

屋门大敞着,烟雾迷漫,只能看见灶膛里蹿出的火苗,火光映照的一团乱发。乱发遮住了脸。

窗台上的小鸟们并没注意她俩,仍然对着太阳唱: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嗨呦

他是人民大救星……

    声音嫩稚,脆生,和着高音喇叭,每句歌词都抢唱一拍,可能在比赛,可能盼太阳心切。

    怀抱的鸡却没那么专注,首先发现了来人,躁动起来。

  小鸟们这才听到踏雪的响动,扭头看,“马姐马姐!”纷纷蹦下窗台,拥向马洁,五马分尸似的往屋里拉扯。

“大嫂!”吐彩霞在门外低声喊,“大叔呢?”

“……哟,小马!”大嫂慌忙立起迎到门口,“你大叔去公社了,开大会……我说没烧的了,叫他搂点柴草,他说不去开会不给记工分,饭都没吃……我想也是,本来家里就人多劳少……咳,我爱唠叨,好在你不是外人……这个死鬼!”

就着屋外的光亮百里玉妆发现,眼前这位大嫂三十多岁,长得十分俊俏端庄,细高挑,笑起来很迷人,但脸色黑黄,难以掩饰内心的愁苦;柴烟呛得两眼还在流泪。

“快屋里坐……”大嫂热情地说,伸手想拉百里玉妆,但觉得自己手脏,便在露了棉花穗儿的破棉袄上荡了荡,只捏一下百里玉妆的袖口,似在让客,“快屋里坐,真下不去脚……”忙拿笤帚扫地。

“不坐了,大嫂。”吐彩霞笑道。

“这位姑娘是……”大嫂见来人陌生,疑惑地问。

“我妹子,伴儿!她叫百里玉妆,姓百里,名玉妆。”

“真没听说有姓百里的。”

“大嫂,她是南方人,大学生,中央下放干部,好人!”

“我说呢,跟本地人不一样。姑娘,你头一回来,稀客,更应该进屋坐,这家太寒碜了……”

“大嫂,要上工了,以后吧。”百里玉妆上前拉住大嫂的手说。

吐彩霞进了堂屋,把大字报摊开。百里玉妆这才解开疑团,里边包着的是几块烙饼,还有一块猪头肉,一条白花花的猪板油!

大嫂定定盯着这些稀罕东西,只是不住搓手。

孩子们围上来,纷纷喊“姐姐好”,拉手,抱腿,搂腰。

吐彩霞伏身把孩子们揽在怀中,泪眼埋在孩子们冰凉的身体上。

许久,吐彩霞指着百里玉妆说:“她也是来看你们的,快叫姐姐。”

“姐姐,姐姐……”孩子们欢快地叫着,扑向百里玉妆。百里玉妆已经热泪长流。大女孩忙伸出脏手给百里玉妆抹泪。

“你们都听妈妈的话吗?”百里玉妆竭力控制自己,不知说什么好。

“听话!”抱鸡的小女孩哆嗦着回答。

吐彩霞说:“大嫂,孩子们还这么光着身子,上回拿的大衣怎么没给改改穿……我琢磨一件棉大衣够改几件小棉袄了……”

“是想改来着。你大叔常往外头跑,干活,开会,天嘎巴嘎巴地冷,不能总叫他耍单呀,若是冻个好歹的……咳,狠了狠心还是给他穿上。我们娘几个好对付,顶不济在炕上煨着。你给的棉被孩子们抻着盖,已经知足了。”

“大嫂别急,活人不能叫尿憋死,总有办法。回头把烙饼和猪头肉给孩子们热热,把这条板油炼炼。”

“这多不好意思……”大嫂说,撩起破棉袄大襟擦泪,“还是拿回去吧,免得犯错误……”

百里玉妆终于明白,吐彩霞不止一次接济大嫂家了。

吐彩霞说:“别担心,没事。大家都在看大字报,伙房里没别人,没人看见。有他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不能都装进狗肚子!猪头肉是他们的下酒菜……其实,烙饼和猪头肉大师傅昨晚就给准备好了,板油是我偷着从肉扇上片的,只是少了点,不如多片点了。”并向百里玉妆,“大师傅说我是大贼,我说我是外贼,你们是内奸,内外勾结,篡党夺权么,哈哈……我现在被困住了,若能出去谁稀罕他们的东西,白给还不要呢!”转向大嫂,“放心大胆地吃吧,没有贼腥味儿,哈哈!”又转向孩子们,“等我出去了总给你们买好吃的,领你们去北京逛动物园,看大老虎……”

孩子们很高兴;看看饼和肉,瞅瞅妈妈,没人去拿。

“叫妈妈热热再吃,姐姐要走了,该上工了,都听话,外头冷别乱跑,在炕上猫着。”吐彩霞说,要走。






抱峰 (2012-02-13 22:24:25)

盼太阳,太阳却给人寒冷。那四个赤裸的女孩,她们的妈妈!而给她们些许温暖的却是人间的仁爱,善良,绝不是仇恨、邪恶。中国的农民!百里玉妆的性格渐渐在那样的环境里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