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埠新娘打洋官司(23)

 

过埠新娘打洋官司(23

 

「右腿上是上次留下来的伤疤。」她答。

 

「这么黑!」我说。

 

「没事,疤的颜色越来越浅了。」她急急忙忙换上牛仔裤,好像不愿再继续讨论这件事。

 

「不会留个疤痕吗?那以后怎么穿泳衣呢?」我很担心地问。

 

「能逃出他的手心,没有成残废我觉得运气已经不错了。李医师,我现在正在尽全力,务必要使我心中一点疤痕也没有!」湘女故作乐观地说,脱下上衣。

 

,我突然醒悟,由美国民法的观点来看,目前他还是陈再兴的结发妻子,多么扫兴的醒悟呀。

 

「你到哪去?」我问。突然一阵疲倦袭来,眼皮好像有千金之重,决定起身去刷牙、洗脸,睡衣换不换倒无所谓,因为身上这套医院供给的淡绿色制服软软的,穿在身上睡觉比睡衣还舒服,何况,医院里有天天给换洗得干干净净的服务。

 

「我去向尼尔借报纸,查分类广告找工作。」湘女一面回答,一面套衬衫。

 

「妳会自己看报纸找事?」我一面朝牙刷上挤牙膏一面问。

 

「我不会,难道不会请尼尔教我?李医师,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两人是不同型的大美人 ,女人生得美丽,不管做什么都方便些,妳同意吗?」湘女对我笑了一下,红唇露出美丽扇贝般的白齿。

 

平常我倒是常觉得自己长得不错,不过现在太累了,只想睡觉。

 

沉沉大睡一觉醒来,一看手表,呀,要赶快准备上班,太阳由窗口斜斜地射了进来,纽约高楼大厦公寓里可贵的阳光无论多么美丽,可怜的我却既无时间也无闲情去欣赏。

 

当我急急忙忙由餐桌上捞起听诊器,塞进白外套的大口袋里,正要跨步朝外冲时 ,湘女正好抱了一个大布包推门进来。

 

「李医师,上班去?」湘女问,双手捧着那大包东西,笑嘻嘻地用他那小巧可爱的屁股顶着门让我出去。

 

「天天觉得睡不够⋯⋯。」我喃喃地说。

 

「李医师,我找到工作了。」湘女笑着向我宣布。

 

「这么快!什么样的工作?」我吃了一惊,完全醒了过来。我睡觉以前她才要去借报纸找事,现在,我一觉睡完起来,她已经找到事了,本事可真不小。

 

「清洗的工作。」她笑得非常开心。

 

「清洗星辉大楼吗?」我问,因为每天看见穿了制服的工人在大门口、走廊及洗衣间洗玻璃窗、扫天花板、擦镜子丶吸灰尘,搞得有声有色,大厦到处都是光滑清洁,一尘不染。

 

「那个,我早就想到了,可惜昨天我去星辉办公室找经理,问他需不需要清洗大厦的女工?他笑着说这栋大厦很大,清洗工作早就签了合同,包给大的清洁公司,由他们派穿了制服的工会的会员来做清洁工作,不可以另请零工。」湘女答。

 

「呵?」没有想到连找个清洁工的位子并不如想象那么容易。

 

「今天早晨下去向尼尔借报纸,他问我干嘛,我告诉他我正在找工作,他立刻说对街那家意大利餐馆是他堂哥开的,他们正在找女服务生,我就一直坐在门房等尼尔上午十一点钟下班,上午十一点下班,两人一同一点下班,一同过街去找他的堂哥,人家一听我有一点钟下班,两人一同过街去找他的堂哥,人家一听我有绿卡,会英语又是堂弟介绍来的,找个在厨房里面洗碗洗锅的工作,当然一谈就成。嘻,嘻 李医师,在厨房里洗碗刷锅,不必抛头露面,姓陈的一定找不到我,工作绝对保得住啦。」湘女心情又好了起来。

 

「李医师,你怎么不问我洗碗辛苦不辛苦?」湘女笑着追问一句。

 

「哈哈,湘女,你若问我做实习医师苦不苦,我就问你洗碗苦不苦!」我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不苦,当然不觉得苦,因为我们对前途都同样地充满了光明的希望。

 

拔萃把湘女的近况告诉健雄哥,说她现在已经找到一个躲在厨房后面刷锅洗碗的工作。

 

「太好了,因为目前她尚未正式得到警方全力保护的允诺。」今天雄哥也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吉米及尼尔果然没有食言,湘女在他们留意保护之下,每天溜过街到街对面的意大利餐馆去洗碗刷锅,一点没有出任何问题。

 

直到二周后的一个星期二。

 

那个星期二的下午,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好容易找到一个喘口气的机会,立刻走进休息室坐在沙发上,打算先休息一下再回去,那晓得竟然不知不觉地坐在那里睡着了。

 

我呼呼睡得正浓,突然,白制服口袋中的呼叫器哔哔地响了起来。

 

看了一下显示出来的号码,知道是由医院内部打来的,什么人这个时候找我呢?我连忙按照呼叫器上的号码用医师休息室的电话打了回去。

 

接电话的是麦拔萃。

 

「李医师,我们正在你医院楼下急诊部的候诊室内。妳能下来一趟吗?」我听见麦拔萃说。

 

「啊!怎么一回事呢?湘女怎么样了吗?」我吓了一跳,隐隐约约大概猜到了一些,因为平常拔萃一说"我们"就是指他与他的孪生姐姐翠茜,既然翠茜也在候诊室内,出问题的当然是湘女。

 

「李医师,妳下来,让翠茜亲自告诉你吧。」麦拔萃说。

 

我当然立刻赶了下楼,麦拔萃一看见我,立刻将他的座位让我坐,自己坐在另外一边听我们讲话。

 

下面是翠茜叙述的经过情形;

 

「今天星期二,餐馆不开门,我就约了湘女姐姐,两人一同去看百老汇的歌舞音乐剧"国王与我",李医师,湘女姐姐本来不肯去,都是我一再说这是美国现代的的艺术和文化,应该体验一下,剧中都是唱歌,对话部分十分简单,等于学习英语对话等等,她终于答应了。」

 

「我们为了省钱,特地去赶白天下午两点的那场,很早就去站在买票口等便宜票,果然被我们等着了!欢欢喜喜地去看戏,看完,我们在百老汇大街逛逛,又转出去吃了两条热狗充饥,最后才回来,为了省路,打算穿过星辉大厦的停车场,由后面进入大厦。」

 

「那知竟会她的前夫陈碰个正着!那人像疯子一般,赶过来拉拉扯扯,一言不合,他就扯住湘女姐姐的头发不放,又拼命用拳头打她,我吓得尖叫起来。」

 

「须臾,星辉大厦的安全守卫吉米由后门匆匆奔跑了出来,扬声高喊,说他在守卫室的电眼录像器内看见停车场中有意外,已经通知了警察局。」

 

「说时迟那时快,两辆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一先一后冲进停车场,把姓陈的当场逮捕,跟随在警车后面的救护车,立刻将湘女抬上担架,再度进入急诊室。」

 

「我跟着坐在救护车驾驶身边的座位,也到了医院,一到候诊室,立刻打电话到恰扒瓜鎭给弟弟拔萃,他接到我的电话也立刻赶到此地。」

 

翠茜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李医师,这事是我不好,一再鼓励她去看戏,才会招此横祸。」翠茜说着说着,十分自责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