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埠新娘打洋官司( 27 )

 

过埠新娘打洋官司( 27

 

整个演唱会中,芭芭拉史密斯小姐使足了全劲在唱歌,她捧着大把大把的鲜花向台下鞠躬,她一套又一套地换着衣服,所有的灯光都向她集中,明了又暗下去,暗了又明起来,他在众人的鼓掌声中出来,乐队开始奏乐,她轻启珠咙唱了起来,张大了口,张开了双臂唱着 ⋯⋯

 

最后,她盛装向台下谢幕,幕慢慢地下垂,观众热烈鼓掌,幕又重新打开,她再鞠躬谢幕,身旁站着她的配唱,观众更加热烈的鼓掌,再度开幕的时候,她的背后站满了配舞的舞者,后来,连送票给我们的经理先生也站在台上亮相,最后,乐队指挥,全体乐队 , 灯光,全都被推了出来 , 向疯狂鼓掌的观众鞠躬。

 

    走出大厅,右手仍然挂在健雄哥的左胳膊上,我觉得脚下非常之软,好像踩在棉絮里面,也好像飘在云端,只在将身体的全部重心挂在他的身上。

 

    我们租的礼车在我们面前停下,阿健哥用双手将我抱进车中,自己随后也钻进车内,一坐下来就将我拥在他的怀里。

 

    乘腻在他怀里的机会,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呀,那古龙水的香气,夹杂着阿健哥迷人的体息以及汗味,真正令人陶醉,我想我几乎已经昏迷不醒了。

 

    车子在灯光明亮的纽约市街道向前滑行 , 我们两人默默地依偎着,没有说话,但胜过千言万语,湘女、卖拔萃及翠茜三人也一字排开,也无声无息地坐在后座。

 

    租来的车子终于滑进了星辉大厦后门外的停车场,我们让司机把车停在大灯柱下麦家的大轿车旁边。

 

    「李医师,我们大家一起送妳回公寓。 」湘女及麦家姐弟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太晚了,大家都不必送,送了我,又要再回来,何必呢! 」我口中推辞,心里却希望阿健哥送我。

 

「阿音妹,我一人送妳上九楼罢。 」阿健哥果然如此提议。

 

    「那这样好了,我送完妳上楼,就不要再下来,就住在那里算了,妳说可好? 」低下头,他那镜片后面迷人的眼睛找到了我的眼睛,当着众人,坦然地征求我的意见,不像是开玩笑。

 

我穾然停止了呼吸 , 心也突然停止跳动。

 

我没有听错罢?

 

    「妳说,我今晚留在你那里,好吗? 」他再重复了一遍,果然是认真的。

 

    我的心不由分说 , 惊天动地疯狂地翻滚了起来。

 

    「好 ⋯⋯ 只是, 只要你不在乎我那里没有你的睡衣、牙刷、刮胡刀,也没有你的拖鞋 ⋯⋯ 。 」我实在又慌又乱,虽然我从小就想象有这么一刻,但此时郄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好不好? 我先跟了麦拔萃他们回恰扒瓜镇自己家中去,到了之后,打个电话给妳,看妳有没有改变主意,若是仍然欢迎我,我再开了我的车,带着过夜的行李箱过来,箱里装着睡衣丶 拖鞋丶牙刷、刮胡刀以及给你镶好的红宝石项链,星期一妳到PS附属医院上班, 抽空我们两人一同去验血。 」他说。

 

    「验血干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

 

    「在美国要结婚的话,得先验血通过。 」他坦然地回答,看了我一眼。

 

    「验血不是要预约吗? 」我问。

 

    「星期一打个电话问一下就知道了。 」他诚恳地回答。

 

    「那,一言为定,我专等你来了之后才睡觉。 」我说。

 

    「好,一言为定,你等我打电话给妳 , 确定妳同意了才来。 」他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的脸颊滚烫,我的心儿狂跳。

 

    我觉得头很轻,因为我从来没有头昏过,不知道这算不算头昏? 我的心里,好像一直在高歌,在狂欢。

 

    「阿健哥,待会见! 」我对他说,踮起脚尖来吻他的唇。

 

    他双手紧紧地抱了我的腰,低下头来拼命地吻我,软软的嘴唇又湿又热。

 

    一股热流,由他的唇传到我的唇上,一直传到心里,再向下流向腹部 ⋯⋯

 

    恐怕这种感觉才是真正的"来电"吧? 我又慌又乱地想。

 

    「好,妳进去吧,我一到家就打电话给妳! 」他说。

 

    「一会儿见! 我等你。 」我说。

 

    「李医师,再见! 」湘女及麦家姊弟一同喊道。

 

    「再见! 」五个人一起互相挥手。

 

    我快步走向星辉大楼的后门,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要亲眼看见我完全进门之后才会坐进麦家的汽车,发动汽车的引掣。

 

    「早安,李医师, 今天特别高兴哟! 」坐在门旁那个安全人员尼尔对我笑着打招呼。

 

    早安? 我看了一下腕表,原来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半钟了。

 

    「尼尔,早安! 」我更是笑容满面,兴奋得毫无倦意。 

 

    世界如此地美好。

 

    我关上房门,一面哼着歌,一面用很客观的眼光来打量着这套小小的公寓。 当作正式住家,当然有点嫌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了,跟蜜月套间一样,非常非常之罗曼蒂克!

 

    唯一的缺点,是不够整洁,我翻了一下日历,下周一正好发薪水,那时才打扫会不会太迟了? 明天一大早去找清洁女工,告诉她欠她的钱星期一再还,她肯不肯来清理呢?

 

    不管他啦,决定自己先马马虎虎动一下手吧,反正下半夜了,懒得立刻换衣服,我穿了长礼服,将那只极大的塑料垃圾袋拖到公共洗衣间,心想人家一看,这样深更半夜,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位红衣妙龄女郎单独一人抬了一只大黑塑料袋,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行走,会不会觉得怪异呢?

 

    「哈喽,李医师! 」正在思索间,耳边打招呼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是谁深更半夜这样吓人?

 

    「李医师今晚气色特别好,才由晚会派对回来吗? 」洗衣间的洗衣机正轰轰地响着,一位白人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小说,看见我抬了垃圾袋进洗衣间来,抬头向我打招呼。

 

    「我是你对门 907 室的房客,白老太太。 」老太太解释道,她的头上卷满了发夹,脸上一点肉也没有,眼睛深深凹进去,颊骨高高地凸出来,脸皮皮上的皱纹像铁路轨道一般的明显,看起来真是十分吓人。。

 

    「白老太太,幸会。 」我连忙把那巨型的垃圾袋放在那小小的垃圾箱旁边,匆匆奔回九零八室。

 

    一打开 908 室房间的房门,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晚餐吃的西班牙海鲜烩饭的气息,我将抽风机打开,双手在空中舞了两三下,当作帮助抽风机工作。

 

    去音乐会前,湘女已经将晚餐的桌椅擦抹干净,不过那装袖扣的空盒子还打开摊在饭桌上,我连忙将空盒子盖好,送进衣橱,放在那三包男用大手帕的旁边,今天的清洁整理房间的工作到此结束。

 

    想起收到国际包裹时,我曽打长途电话回台湾给老妈。

 

    「妈,是表姨妈要你买的吗? 你怎么知道阿健哥爱用这种手帕呢? 」我问。

 

    「不是她还有谁? 现在我们在台湾的人都流行用卫生纸,不过阿健的老妈说因为我家的阿音曾经称赞说手帕气味比卫生纸好,所以他家的阿健一辈子只肯用手帕,不肯用卫生纸⋯⋯。 」我老妈在电话里说。

 

    想到这里,我红着脸痴痴地傻笑了起来。

 

    在洗澡水哗哗声中,我一面哼着台湾老妈唱的那首中国歌曲"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 "一面大力梳洗完毕,穿上医师用的绿制服,走出浴室,笑着看了一下浴室门上的镜子,吓了一跳,忘了除下浴帽,倒好像是外科医师进了手术房给大家开刀呢!

 

    「今夜只好这样了 , 明天有空,要阿健哥陪我到百货公司去买一点香艳透明的睡衣来穿在身上,妳说好不好? 」我快乐地对着镜子里美丽的女医师展开一个妩媚的笑容。

 

    时间差不多了,健雄哥说他一到家就打电话给我,怎么我的电话仍然静静的挂在墙上,无声无息呢?

 

    当我抬头看电话的时候,只见淡淡的月光由窗口斜斜地射了进来,纽约高楼大厦公寓里可贵的月光,比情诗还要美丽! 我想,等一下健雄哥打电话来时,我要将灯关掉,坐在窗口的月光下面,细细地告诉他,我多爱他,要与他永浴爱河,要与他白首偕老。

 

    转念一想,在电话里费什么话,等他来了,两人一起坐在窗口的月光下海誓山盟,岂不更好,我又想。

 

    我们的爱情是否与其他的爱情不一样呢?

 

    「将来死了以后,我们一定要葬在一起。 」记得我的父母亲曾经一同在台北阳明山购买了一块夫妻的墓地,那时,他们这样说过。 我的父母到目前为止,还每天上下班,忙得十分有劲,数十年如一日,仍然深深地相爱着,还没有用到这块墓地呢。

 

    与阿健哥躺在同一块墓地? 生生世世,直到永久,此爱不渝? ⋯⋯我不由得痴痴地傻笑了起来,想到哪里去了!

 

    正在此时,电话铃果然响了起来,我笑着跳过去一把将电话筒抢到手中。

 

    「哈喽,这是李医师。 」我軽快地对着电话筒直笑。

 

    「李医师,这是麦拔萃,有一件极为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对方说,声音非常紧张。

 

    「麦拔萃,是不是湘女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连忙问道。

 

    「不是湘女,是余律师! 」拔萃的声音颤。

 

    「什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不是一直没有打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