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旋律 (<雪落轩辕台>17-2)

 

 2  凝固的旋律

来到窗前,何伟雄呆呆看窗台上摆放的鹅蛋壳。

“猜这是什么?”百里玉妆几分娇憨几分骄傲地问。

“鹅蛋……”

“知道来历吗?向你汇报,哈哈!住院以后,马大婶——干校伙房那位眼眉耷拉到脸上的结巴,马那个来,马来的媳妇,家住医院后身——说医院的伙食不好,让我俩吃她家的饭;马大婶慈眉善目,心肠特热,一提我俩在干校受苦就拔眼泪薅子。马大婶早就认了马洁当干闺女,比亲闺女还亲。每回都是马洁先在她家吃完饭,给我用保温饭盒捎点来。马大婶知道南方人爱吃米饭,想方设法掏唤大米,单独给我做着吃……能在一个锅里做出两样饭。还调着样做菜。马大婶发现送咸鹅蛋来者不拒,就隔三差五送几个。她自家养的鹅,鹅蛋都腌起来,留马大叔下酒的。一来二去,一坛咸鹅蛋差不多让我俩吃光了。

“马洁在工艺美术厂蹲过点,由蛋雕工艺品受到启发,把咸鹅蛋的一端磕个小眼儿,用筷子从里边一点一点抠着给我吃,剩下的蛋壳就用小刀刻出图案。后来我俩一块创意一块画一块刻。刻坏了不少蛋壳,想起来怪心痛的。还准备了专用工具,你看,几种型号的刻刀,错刀,量尺,颜料,都是马洁套近乎从工艺美术厂弄来的……哈哈,病房成了手工作坊了……刻好了蛋壳,先在药瓶盖外刻卐字,盖里灌上蜡油,趁热把蛋壳带眼儿的一端偎在蜡油里。蜡油能从蛋壳的小眼儿透进去,呈蘑菇形,等凝固了也就稳了。你薅薅,看能不能薅下来……”

何伟雄摇晃摇晃蛋壳,确实很牢。

百里玉妆指着一个蛋壳说:“这是马洁的作品,取名‘日出渔村’,太阳和太阳光线是镂空的,小渔船、房屋、人物只刻掉硬皮,露出里边软皮……这个也是马洁的,取名‘母子情’,镂刻一只大鸟和一只小鸟,大鸟受伤了,要死了,翅膀在流血,嘴里还叼条虫子,小鸟正张黄嘴丫嗷嗷待哺,取材于驴皮影小鸟找妈妈的唱段,不过同原意有了很大变化,悲怆了点。你看能不能收到以小见大,无限寓于有限的效果?马洁说,‘等干校把我开除了就回家当牧鹅少年马季,刻蛋壳卖,不下海打渔了。’是说电影《牧鹅少年马季》,你我在王府井南口的电影院看过,一个星期天,还记得吗?当时你说要和我去放鹅,让鹅看家护院,我们的家就在一片大草场上,门前开着野花,有条小河!”

何伟雄似乎专注却茫然地听着。

“这个是我刻的,叫‘月没竹梢’,记得么,在打谷场上,你说要感天地泣鬼神的那天晚上……这个叫‘水洞仙音’。你不是说要举办个神仙音乐会么……山洞,钟乳石,水上小船,唱客家山歌……记得么?我琢磨,唯有声音不好表现;想你说的意境,想古典诗词,才有了灵感,确定:以青山为背景,刻个岩洞口,流出河水的五线谱,上有两个跳动的音符。我想,这是静中的动,凝固了的旋律。洞外有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托腮侧耳,手里拿只笛子……我想起了艺术鉴赏的一个常识:通过联想和想象,在头脑里唤起一种形象,或者说情感意象,使每个人都能从自身的经验中得到不同程度审美享受。不知为什么,在你跟前总喜欢表现,就像泉水向外冒。泉水泉水,你就是源头。你看,上边还有几行小字呢,念念,你不念我念——‘洞里笛萧闹,牧童拍牛到,急急向里闯,抓耳无门票。’哈哈,你这位主办者应该让牧童进去,别收门票呀,我给说情了……哈哈,都是消愁解闷的!你很有鉴赏力,觉得好玩就拣喜欢的带回去。”

何伟雄捏起“月没竹梢”呆呆地看。

   “你一定喜欢这个了,”百里玉妆高兴地说,“带着它吧,加小心,蛋壳容易破碎。”

“破碎,破碎……”何伟雄顺口答音。






抱峰 (2012-03-08 02:48:19)

百里玉妆的工艺品表现了凝固的旋律,而她热烈爱情的旋律似乎也凝固了。

梦娜 (2012-03-08 19:14:23)

回过头再去看第一篇。

抱峰 (2012-03-08 22:05:10)

梦娜,请批评,我正想进步,哈!

幸福剧团 (2012-03-12 00:30:05)

蛋壳工艺不好刻啊,写得后面很美和入神yes

抱峰 (2012-03-12 22:26:26)

有灵气的小耗子,欢迎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