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济沧海》（35）赶潮汐披星戴月，跑长航昼夜兼程

以船为家航游有不同方式，有的船友喜欢白天跑短航，每天从一个港口航到另一个港口，把海岸线沿途风景看个遍，这样正常作息时间不会被打乱，晚上照常休息。但受船速和港口距离的限制每天跑不了很远，这种航游叫“跳游艇会”（Marina Hopping）。另一种航游是跳跃幅度大一些，跑长航到访港口少一些，但每到一处停留时间比较长，尽量游得仔细些，我跟老公比较偏向这种游法。驾着帆船看世界不是总有游艇会可停，蓝海水手（Bluewater Sailor）的自信来自于能够自如地跑长航和夜航，以及应付远海的各种情况。

跑长航就要在海上过夜，船只要跑着就得有人值班，晚上只能轮流睡觉。我的作息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晚餐七点，晚八点至十点休息；十点至午夜上岗；午夜至凌晨四点休息；四点至八点上岗；八点至十点休息…每天只有午饭和晚饭两人一起用餐，其它时间饿了自己弄吃的。轮流值班打乱了正常的作息时间，好像总是在倒时差。不要小看我们身体里的生物钟，它因人而异执着地规范着作息，打乱它很辛苦，建立新的作息规律需要三四天。对我来说跑五百海里以上的长航并不太难，一旦作息规律建立起来跑多远都没问题；两百海里之内的隔夜航也不是太辛苦，跟熬夜感觉差不多，挺一下就过来了；最难的是两百至五百海里的小长航，两三天的旅途全程都在跟生物钟较劲。

晚上航行方向感和白天完全不同，漆黑一片没有视觉参照物。十五年前我在英国航海学校称职水手班上课时，整整一讲是讲标灯的，内容包括如何根据船上的标灯判断彼此方位和相对走向，什么样的船有什么样的灯，什么灯点亮时代表什么情况，以及岸上和海里各种航标灯的闪烁规律。天气有雾时看不见灯，用雾笛，超过一百米的大船，船头敲钟船尾鸣锣示意，等等。迄今为止听到过雾笛，没听到过敲钟敲锣。我有一副扑克牌，牌的正面画着标灯及闪烁情况，反面解释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可以几个人做游戏，抽牌互相拷问答题，不仅熟悉记忆，也很有趣味性。十年前“同道者”航游大西洋时这些知识很有用，相隔十年航海电子仪器设备今非昔比，“海友”有最新仪器仪表帮助导航定位。必须点赞电子海图和自动船舶识别系统（AIS），有了它们黑夜里长了电子眼，导航方便多了。即便如此不能完全依赖仪表，不是每条船上都装有AIS，有的船的AIS是被动的，只收不发，还要用肉眼瞭望，吃不准的目标用雷达帮忙。

“海友”第一航季航游斯坎迪纳半岛，四个月内跑了三千海里，共有五个隔夜航，两个五天之内的长航。路线示意图像一只大龙虾，两个钳子内侧挪威瑞典水域为“跳游艇会”或“跳锚地”的一天短航，英国至挪威、挪威至荷兰为长航，其余都是隔夜航。两个长航跨过北海，风猛浪恶比较辛苦。从挪威到瑞典距离一百海里，来回都是跑夜航，可天气和海况完全不同。去的时候万里无云顺风顺水，晚霞落日美轮美奂，回程却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大海咆哮暴戾很不耐烦，大海充分表现了她的双重性格。

不要误认为“跳游艇会”更容易，恰恰相反，短途航行要考虑的因素更多。首先要计算潮汐，欧洲潮差很大，有的游艇会只有在高潮位才能进出；第二要考虑潮向，尽量最大限度赶顺潮；另外要计算到港的时间、潮位，是否需要减速等潮，等等。我认为跑长航要省心的多。从法国敦刻尔克到布洛涅港是一天的短途，但算出最佳离港时间是凌晨四点，那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跟老公咬着牙四点钟就爬起来了，实际上惦着起大早那一夜都没睡踏实，还不如跑夜航呢。

四点钟天还黑着，港口纵向挂着三盏红色信号灯，那是港口关闭的信号。我当时心里犯嘀咕，关闭港口是不是有情况啊？可我们事先做功课海上没有任何危险情况。老公说法国人晚上睡觉就把港口关闭了，确实“海友”在荷兰水域晚上港口进进出出一片繁忙，到了法国水域晚上安静极了。为了睡觉关闭港口，这也太任性了吧。我们小心翼翼地出了港口，一路顺风顺水无浪和风，“海友”升起全帆在夜空下撒了欢地跑。航行了两三个小时天才破晓，回头一看天边出现一线灰色，灰色不断扩大下边缘变成深红色。过了几分钟再一回头，一轮朝阳执着地升出水面，把它周围的天空染成金红色，然后天上的云彩由灰青色变成靛青、深紫、殷红、金黄……好一个奶油天空（Vanilla Sky）！我当时心潮澎湃，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朝霞，叫我如何不赞美它？！

《西江月》

灯眼忽明忽暗

风笛时隐时高

披星戴月踏波涛

顺水推舟尽早

迟现玄空晓破

转头旭日娇娆

生得七彩丽云霄

靛紫金红色调

注：灯眼：航标灯闪灭有一定的规则和意思。风笛：风的呼啸声

2015年10月28日于法国乡下

附：《七律》步尾杜甫秋兴八首之七：

冰川峡屿夏时功

西帝南召北海中

鼓鼓帆张如满月

嘶嘶浪卷弄金风

夜阑带露寒穹黑

晓破迎霞旭日红

天地有灵存大道

简淡闲趣两渔翁

注：西帝主管秋天；“黑”读“赫”，仄声。

杜甫原诗：

昆明池水汉时功

武帝旌旗在眼中

织女机丝虚夜月

石鲸鳞甲动秋风

波漂菰米沉云黑

露冷莲房坠粉红

关塞极天惟鸟道

江湖满地一渔翁

天婴 (2015-10-29 20:38:00)

天哪，我差不多8个月没上网，你就又扬帆远航了，大赞

三须子 (2015-10-30 14:09:35)

图片越做越出彩啦
现在的集数只有-15到15，根本是乱套了

杭州阿立 (2015-10-30 15:06:49)

严重佩服。以前几家人开长途去弗罗里达玩，轮流开车。凌晨真是难熬，半个小时就要睡着的感觉。后来就不敢了。

长途航海真是厉害！

若敏 (2015-10-30 16:52:50)

真是佩服！

海云 (2015-10-30 20:14:58)

诗情画意。

司马冰 (2015-10-31 07:08:15)

船越开越好，文章越写越好，诗越作越好，我们跟着长知识长见识。

追梦 (2015-10-31 09:01:37)

嗯，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又航海了

追梦 (2015-10-31 09:03:27)

没错，我也不管那么多，随便乱放哪都行，反正有序号呢

追梦 (2015-10-31 09:04:51)

呵呵，好在现在年纪大了，觉睡得少了

追梦 (2015-10-31 09:05:14)

谢谢若敏！

追梦 (2015-10-31 09:05:35)

谢谢海云！

追梦 (2015-10-31 09:07:02)

呵呵，今年航季几经结束，再写一集就告一段落，明年四月份再接着走。

梅子 (2015-11-02 00:12:58)

季节关系的修整吗？

真佩服你们！

岩子 (2015-11-28 19:28:43)

漂亮，你的古诗！写的跟航船一般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