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九针(18)
红叶 作品
第三章 波心的云 (4)
4
他们这些大学生们只顾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意气风发地发表着自己的
高见。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客厅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看报纸的赵灵的父亲，一个退伍老军
人，早已满脸铁青，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大口喘着粗气。
老头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重重地一扔，横眉怒目， 蓦然拍案而
起。
他大喝一声训斥道：“什么股票，这票那票的！那玩意儿老子知道，旧社会多少人
为了这个倾家荡产，跳楼自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懂个狗屁，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
仿佛头顶炸开一声惊雷，刚才还在热烈地议论纷纷的年轻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
声震吓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之间客厅中鸦雀无声，大家全都呆愣愣地望着这张牙舞爪的老头。
仿佛海底的火山突然爆发，声势惊人。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原来客厅里还有着这样一个人物潜伏着。
” 爸，你不懂，进去吧， 别添乱了。”赵灵感到失了面子， 对着父亲不耐烦地说
道。
” 什么？ 我不懂？ 我吃的盐巴比你们吃的饭都多， 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
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地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不许买什么股票，认购证的，听见没
有？”老头继续咆哮着， 暴跳如雷。
“ 噢， 我想起来了，我妈快过生日，我想去买点礼物送给她，我先走了。”余晨
忽然之间变成孝子，向外急急忙忙地走着。
眼看着一场父子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大家都识相地赶快找借口一个个溜
了出去，客厅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和赵灵最要好的铁哥们章振宇没溜走，他仍然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赵灵母亲
买的糖炒栗子。
赵灵怨恨地看了他父亲一眼，也拔腿向外走去。
“ 你不许出去。” 父亲厉声道。
赵灵没有听他的，径自出去了，章振宇也抓了一把糖炒栗子跟着赶快跑了。
“ 别理我爸， 他已经是老古董了。” 赵灵急忙追上朋友们， 解释道：“ 此人一
介粗鲁武夫，从小我就挨他的打最多。”
“ 真是的，你爸好象与世隔绝似的，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他说的那些话让人听了
感觉好象时光又倒流回去了。”郑雯笑道。
“ 其实你爸人挺好的，他对我也一直挺好的，小时候老买糖果给我。”紫苏替赵灵
的父亲辩护道：“ 他对你姐姐也不错，从来也没打过她，可见你挨打是完全咎由自
取。”
“ 我爸这人， 就是封建农民意识，别看他进城都几十年了，可是牛就是牛，牵到
哪里还是牛。他认为，女儿早晚要嫁出去，是人家家里的人，儿子却是自己家的事。
棍棒之下出孝子，所以老头整天想把我修理成孝子。我姐姐他就不管，对她样样都
是百依百顺。当然也不排除我姐姐比较机灵，善于讨老头的欢心。”赵灵分辩道。
“ 明天还去春游吗？” 紫苏问依敏。
“ 当然去啊，大军按原计划开拔，李翔也和我们一起去。”依敏得意地说。
听到李翔的名字，紫苏忽然有阵止不住的心跳，血管中的血似乎也流得快了。
第三章 波心的云 (5)
5
小镇的风景确实很漂亮，他们尽兴玩了两天，夜宿度假村。
临走的那天，依敏建议去小镇上那条美食街去看看，顺便吃点美食，然后再坐最后
一班长途汽车回去。
虽然到了傍晚，美食街上仍然熙熙攘攘，人很多，密密的细雨般无处不在，仿佛镇
子上的人都不在家做饭，而出来寻觅美食。
他们这一行人，很快地就溶入人群中了。一路兴奋地议论着，随意品尝街边的小吃
摊，随着人群向前行走着。
郑雯在一个小摊上买了茶叶蛋，人很多，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她。等她买完， 回头
再看时，发现已经不见了朋友们的身影，她和大部队走散了。
街上到处都是人，仿佛一条不见头尾的河流，只见人头涌动，熙熙攘攘的。
郑雯往前走着，心想在路上总能碰见他们的。
可是走着走着，美食街开始分岔了，郑雯不知往哪里走好，好像每条小街上都有人，
也有小吃摊。
郑雯伸长脖子，试图发现朋友们的身影，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哪里能找到？ 她
往回走找了一会儿，也一无所获。
无奈中郑雯又折返回来， 天色暗下来了，人潮仍然是有增无减，郑雯有点心慌起来，
她稀里糊涂地拐了几个弯后，就更迷失方向了。
她忽然踢到一块砖， 脚扭了一下，摔了一跤。忽然，有双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拽起
来，此时对郑雯而言不咎于救星从天而降。
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那人，就象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救命稻草。
郑雯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李翔， 旁边没有别人。
郑雯问李翔道：“ 其他人呢？”
“ 不知道，我同他们也走散了。”李翔回答。
“ 那怎么办呢？”郑雯问道。
“ 我们还是去长途汽车站吧， 到那里同他们会合， 反正大家最后也是要去那里的。”
李翔建议道。
此时别无选择，郑雯跟随着李翔，往前面挤过去，到处都是人头汹涌，令人心烦意
乱。
见郑雯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模样，李翔问道：“ 你怎么了？ ”
“ 我刚才把脚扭了。”郑雯回答。
“ 你还能走路吗？”李翔关切地问。
“ 还可以。” 郑雯咬牙皱眉道。
李翔蹲下来，察看郑雯的伤势，见她的脚踝青了，肿得馒头一样。
“ 要不我背你吧。”李翔提议说。
“ 不用，咱们慢慢走吧。” 郑雯说道。
郑雯要求李翔：“ 你拉着我好吗？ 我怕我们再走散了。”
李翔没有多想， 他握住郑雯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郑雯紧紧地拉着李翔，一刻
也不放松。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出人头汹涌的美食街，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等到他们赶到长途汽车站时，最后一班的长途汽车已经开走了。怎么办呢？
看来现在只能折回到小镇子上，去住旅馆了，等待明天一早再走。
“ 只剩一间房间了。” 他们找到了一家外表看来不错的旅馆， 走进去打听时，
旅馆的接待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 那怎么办呢？” 李翔不知如何是好。
“ 我们就要那一间好了。” 郑雯赶忙说道。
“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那接待员警惕地问。
“ 兄妹。”郑雯机灵地回答道。她悄悄地拉了一下李翔的衣袖，示意他别出声。
“ 不行。” 那人明显地表示不信，他严肃地说道：“ 除非是夫妻，男女才能住在
一间里。而且，就是夫妻也得出示结婚证才行。”
“ 那你让我们这么晚住哪里去呢？总不能睡大街上吧？”郑雯生气地问。
“ 这样吧。” 那人还算好心，他指点道：“ 附近有个私人旅馆， 是我亲戚开的，
你们到那里去吧。我们这个旅馆是国营的，查得严，不能破坏规矩。”
看来只能如此了。
他们要了地址，走街穿巷，来到了一家小旅馆前。
家庭经营的私人小旅馆就容易多了，坐在柜台后的那个男人没有问什么，收了钱，
就带他们去了一间房间。
“ 我们能不能要两间？”李翔问道。
“ 现在是旅游旺季， 有一间空房就不错了，这屋里有两张床。”那人不耐烦地回
答。
那人打开了房门，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