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好朋友的好朋友从美国来,仿佛久别重逢的老熟人,我们跟他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地聊哇聊,不知怎的聊到了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从上海玩到西安的往事。去西安是去看望他的阿姨。他的阿姨姓张,西安市建工局医院的一名妇产科医生。建工局医院?!我呼之若惊,那可是女儿出生的地方!张医生?慢着,就是那个上海口音,中等身材,利落精干的妇产科主任吗?哎呦呦,无巧不成书哦,这世界可真是太小太小,您说对不对?

    在我的一生中不知发生过多少次类似的偶然或巧合,大大小小,女儿的出世便是其中一桩。

    二十年前初冬的一个夜晚,由于羊水早破,我被家人匆匆送进了建工局医院。说是羊水早破,是因为距离预产期还有16天的时间。一位年纪看上去比我稍长一些的护士为我办理完入院手续之后,转眼就不知哪儿去了,未有任何交待。我感到膀胱有些压迫,就去了洗手间,又去了洗手间。后来给这位护士撞见,被劈头盖脑地训斥了一通。事后方才明白,如此情况下临产的孕妇必须静卧才是,以免羊水流失过多,导致胎儿生命危险。而我家中虽准备有一本准妈妈必读,却因事发突然,有关临产部分未及熟悉,于是就接二连三,干了一回又一回的“蠢事”,肚子也由此变得左低右高,十分明显的凹下去了一块。现在我一边用手乖乖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默默地计算着宫缩的间隔时间,满怀喜悦地等待着那听说了许多期盼了许久的时刻的到来。

    半醒半睡中黎明取代了漫长的午夜,而我的宫缩却由每七八钟一次的频率,依次递减为十分钟一次,十五分钟一次,二十分一次。然而这意味着什么呢?遗憾的是自己之前没有看书,也未曾有“过来人”话及。

    怀孕期间时而有先我一步初为人母的老同学或同龄人传经送宝,除了一些怀孕期间的营养和生产之后的月子等杂七麻八,也听到了不少“耸人听闻”的产房轶事,讲的大多是接生的护士如何如何“冷血”,产房里如何如何“不近人情”。随着预产期的日子一天离的比一天临近,我的心里也不免七上八下有点惶而不安起来,希望不要遭遇类似的怠慢和冷遇。也未做多么了不起的考虑,便选择了建工局医院,一则因为这家医院就在婆婆家跟前,二则因为一块留校的老同学的父亲担任该院院长。熟人托熟人,于是,我被托给了上面的张医生。

    早晨8点钟,待产室顿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比我早到的孕妇被接走了,比我晚来的孕妇也被接走了,惟独我无人问津原封不动。又不知挨过了多少个时辰,我终于有幸被“调离”待产室。在接生室的产床上,来了个护士一句话也没有地给我挂上了催产素之后,又不知忙到哪里去了,偌大的产房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四下静悄悄的,看不见任何人影,听不见任何人声,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着,手帕被咬出了无数个小洞。几点钟了?护士们都哪儿去了?万一我的孩子此时此刻钻出肚子掉落到地上可怎么办?“喂——,有人吗?”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哎,喊什么喊!”片刻之后,听见有个护士走来,一张模糊不清的大脸盘。未戴眼镜的我,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小气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担心孩子生下来没人管”。“想得倒美!早着呢!”话音未落,大脸盘甩身走开了。

    痛。针头跳出右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喂——,来人啊!”我不得已又扯起了嗓门。咋回事?”来的又是大脸盘。“针头跳出来了。”“你不要动好不好!”我没有动啊,天地良心!我在心里头辩解道。我真的是很乖很乖,将左手拼命地把住头顶上方的床栏,在阵痛和痉挛之时拼命地保持右手不动,拼命地不要针头再次跳出血管。可是针头很不听话,依然频频跳出,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呼唤护士,这更惹得大脸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看着一片青紫的手背,我的心中好生黯然好生失望,传说果真,叹惜在这些护士的身上看不见白衣天使的影子。她们不是单身未婚,就是尚未人母,铁定没有生过孩子,我一厢情愿地为此找到了原因。

    我希望自己的揣测是对的,于是,借下一次换针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对大脸盘说:“请问,您有孩子吗?”“当然有了!” 大脸盘的回答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我的儿子都八岁了!产钳挟出来的!!”哎呦呦,我的上帝啊,你可真的是少见多怪,生在福中不知福喔!我在心里暗自大呼小叫道。又不知折腾了多久,张医生带着一群医护查房来了,并且走上前来对我特别关心了几句。奄奄一息的我仿佛遇见了大救星,没头没脑、鬼使神差地告诉张医生说:“张大夫,今天是我的生日。” 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动机、什么心态。“哦?今天是你的生日?!”张医生的声调顿时提高了至少半个八度:“那我们今天可一定要把你的孩子生下来!” 啊啊?!上帝啊!我激动得差点儿没给昏将过去,若不是刚才多嘴多舌,莫非要折腾到下一辈子去不成?!

    又到了换班的时间。大脸盘和那批早班医护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家休息去了,产房里又来了一批我看不清眉目的护士和医生,四下依然静悄悄的,我不由得想起著名上海女作家茹志鹃的一个短篇——《静静的产院》,读时我八、九岁,懵懵懂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非我现在所经历的这种场面,很想再找回那部短篇,瞧瞧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无论如何,那个《静静的产院》给我留下的感觉是温馨的,那位女主人公(护士长?医生?)是十分尽心尽责充满爱心的。不知又过了多久,也不知吃了多少只婆婆为我煮的荷包蛋,爱人送来的巧克力。终于,一生中那最最天上地下,最最痛快难忘的时刻降临了,只听哗啦一声,我顿然如释,飘然欲仙。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我得到了一份有生以来最最稀奇无价的生日礼物。这一天,我永生难忘。

 

 






Amoy (2015-11-26 12:21:09)

生日快乐!这样巧合幸运的事让你们母女遇上,真好!此文也让想起自己孩子的出生记,当妈的都不容易

岩子 (2015-11-26 14:09:43)

谢谢你,亲爱的Amoy!说来话长,从某种程度上俺堪称一枚巧合大王。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当妈的都不容易,哪一位妈妈没有一肚子难以忘怀的故事呢?

晚安~~ 中国!

追梦 (2015-11-27 01:05:07)

生日快乐!

岩子 (2015-11-28 19:22:55)

谢谢你,追梦!周末愉快!Kiss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