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俱乐部（20）
〈中国锅〉的老板娘文迪一见莲花带了两位阿姨在他们门外的停车场停好车,立刻兴冲冲地由里面端出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腩面出来,老板杰克也特地由厨房中出来与她们用中国话谈天。
「好消息,茉莉花购物中心已经卖掉了!」 黄老板夫妇公约而同地开了口。
「是啊,我在网站上看见水晶河市的商业报上报道了。 」莲花也笑着证实此事。
「有没有新闻报导说被谁买去的呢?」 春花阿姨问。
她们这里正要正式展开谈天大会,上次来光顾的那位陌生东方顾客也正好又来光顾,莲花再次爬上阁楼,由楼上取了一张空椅子下来给客人坐,这次,这位客人又要了一份「宫保鸡丁」,在他坐在莲花让他坐的椅子上等菜的时候,原有的五位中国人又继续开讲。
「听说是被一位由加州过来投资的广东人以三文不值二文钱的低价购买去的!」 黄老板说。
「由加州来的?加州的房价多高啊,保险他见到我们这里购物中心的价格一定不得不买!相比起来,就像天上地下一样。 」伶俐阿姨断言。
「据说他还杀了价呢!」 老板娘说。
「那,他太合算了!因为附近没有其他大的购物中心,本地的居民加上外来避寒的观光客,顾客人数就不少了,只要管理得法,茉莉花购物啇场一定会繁荣起来的。 」伶俐阿姨就事论事。
「我已经计划好了! 你们的隔壁原来卖自行车的那家商行,就要关门了,那家店面可以租来改做网吧。 」莲花一面用筷子把牛腩面往口中叉,一面笑嘻嘻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随口说道。
「网吧? 就是出租计算机,让客人玩计算机游戏的店铺罢? 」老板娘文迪问。
「不一定只玩计算机游戱,也可以替我们这里的中国新娘们代写家书回中国,替本地退休的老先生做红娘,到中国征求一位适合的老伴等等,各种服务。 」莲花解释。
「做代书工作? 」春花问。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新式婚嫁介绍相亲的红娘中心。 」莲花笑嘻嘻地更加随口胡乱回答。
「买一台计算机本钱可不少呢! 」老板娘文迪猜。
「其实,水晶河购物中心的网吧有廿架二手计算机正要拍卖,一定可以杀价买来在茉莉花购物中心另开一家旧瓶新装店,他们的二手计算机其实是去年年底最新的出品,要知计算机愈做愈现代,跟本不怎么需要修理师就一切搞定了! 而且价格比以前更便宜呢! 」莲花心中闪过英俊聪明的李强的样子,使她突然一阵心神恍惚,怎么一回事呢? 他的形象,是否是因为她心中日夜的思念,反而愈久愈清晰了呢?
「自行车行怎么会关门呢? 」春花阿姨问,还好,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莲花突然的的走神。
「因为现在乡下地方的 Kmart、沃尔玛都兼卖产自中国的自行车,他们卖的中国自行车,因为大批进货,东西质量好,价钱公道,纯粹专卖昂贵自行车行当然只好关门大吉了! 」莲花说。
「商场的竞争真是剧烈啊! 好就好在他们每月房租只有七百元! 」莲花嚷道,她每天早上,都要上网查看茉莉花商场买卖状况之外,又实地去探查拜访过,所以连他们的每月租金是多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直到黄太太文迪把外卖的餐食宫保鸡丁交到他手中,那位陌生的东方客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明显地在专注地聆听莲花她们的闲聊。
「那么大一家店铺,只要七百元房租,比我们的中餐小外卖店便宜多了! 找们应该立即去抗议! 退租! 」黄老板杰克大声地说。
「不要去抗议,抗议也没有用! 」那位陌生的东方客人突然忘情,更大声地用中文喊出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出其不意的中国话话怔呆了,搞得全场鸦雀无声了好一阵子。
「笑话,你怎么知道没有用呢? 」过了一下子,黄老板反驳道。
「情况不同,餐馆用水多、用电多,还要清理拉圾及下水呢! 」这人据理反驳道。
众人见他说得似乎有理,只得又沉默了。
数天后,莲花带了伶俐和春花两位老辣姐阿姨再来光顾〈中国锅〉外卖店时,该店左边的墙上已经开了二个窗口,工人们正在墙外地面铺的水泥道,以便供给购买外卖客人的汽车开过,老板娘文迪正在外面监工。
「啊,黄老板,老板娘你们好! 购物中心的新主人批准了你们的申请? 」老辣姐春花阿姨笑嘻嘻地问。
「妳们知道我们这购物中心被谁买去了? 」老板娘文迪不答反问。
「谁? 妳这么问,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春花阿姨好奇地问。
「差不多,记不记得有一位专来我们店中只吃宫保鸡丁的中年人? 」
「记得啊! 原来是他! 你们怎么知道是他买去的呢? 」
「上周杰克跟我一同去办公室缴店租,妳知道谁坐在办公室里? 」文迪笑着反问。
「难道是那位宫保鸡丁先生? 」
「不错,就是他! 听说他的太太是加州圣河西一位著名的台湾来的牙医,诊所就开在加州的圣河西市。 」
「太好了,购物中心既然叫茉莉花中心,由一位中国南方的广东人买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嘛! 」伶俐阿姨非常高兴。
「这位广东人告诉我们说他雇不起经理,只好一切亲自为之,亲自收租,亲自管理。 他也亲自批准了我们在左墙上开外卖窗口,在墙外地上加铺水泥地的申请。 」黄老板喜孜孜地告诉大家。
「现在,你们的外卖店,立刻就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啦! 」老辣姐伶俐阿姨非常乐观地鼓励道。
「伶俐小姐,多谢妳的金玉美言! 」老板娘文迪也笑逐颜开。
「嘿,此地的中国人真是愈来愈行了! 中国人的数目也愈来愈多了! 」春花阿姨凑趣地宣布。
大概为了印证春花阿姨说的中国人愈来愈多的话罢,小小的外卖店外面的停车处立刻就停了一辆越野小卡车,由卡车的驾驶位上跳下一名中国女人,她由车上拖下一只极大的有着轮子极大的塑料野餐箱,向中国锅餐室走过来。
这位女人穿了牛仔衣裤,黑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黄皮肤中透着健康的红润,走起路来精神充沛。
「各位中华同胞,俺的名字叫秋月。 」她开始用山东腔的中国话自我介绍。
「喔,她的名字叫春花! 妳们两人的名字倒是诗情画意。 」大家全部笑了起来,一致指着春花阿姨笑着起哄。
「咱们这些聪明漂亮的辣姐儿们当然应该拥有聪明漂亮的名字,秋月姑娘,妳说是吗? 」春花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承认。
「请问你们都是中国人吗? 要不要买一些中国菜蔬? 」秋月问。
「妳有那些中国菜蔬? 我很有兴趣多买一些。 」老板娘文迪走了过来,秋月连忙由挂在肩上的袋子中掏出几张手写的有机蔬菜价目表来分给大家,又打开她的大型料箱子,哇噻! 里面有几包碎冰块,冰块上排着芥菜、觅菜、小白菜、空心菜,也有豆荚、西红柿以及苦瓜。 每一样只有一小把,可见这些只是样品。
「在天柏市的中国超市虽然可以买到中国菜籽,不过我种的可都是由奥兰多的超市买来的特别种籽! 本来还有黄瓜和茄子呢,不过现在天气渐渐冷了,不能长这两样菜了! 」秋月得意地笑道。
「呀,种了这么多的菜! 妳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小辣姐莲花惊呼。
「俺先去买了一架小型家庭手工用的农耕机,俺的老公是一个红脖子美国乡下人,由他来挖工动土,我则每天自己浇水施肥。 」秋月说。
「那我多买些好了。 」老板娘文迪每一样蔬菜都挑了一些。
「其实,这里只是些样品,俺卡车里还有很多菜蔬瓜果,要我拿来给大家看吗? 」秋月说。
「好呀!,我们每人多少买一些,以示捧场。 」老辣姐伶俐阿姨笑道。
「秋月姐,这里中国人这么少,要大家凭运气撞日,不如我们特地选日。 」莲花看着手中的有机蔬菜价目表建议道。
「什么叫撞日? 什么又叫选日? 」秋月问。
「撞日就是凭运气随便撞一天,选日就是···,这样啦,妳最好规定好每周二、四两日过来,每周有个规定日,这样妳和我们大家都不致扑空。 」她的这个建议,大家都很赞同。
「秋月姐,妳这手抄价目表多么费时费事呀,让我拿回去,用计算机替妳影印一些每周更新的价目表,不但省事,而且要几张就有几张! 若是运气好,我还可以加上一些彩色图片哩! 」莲花建议。
「妳那来图片? 」秋月紧张地问。
「可以在网站上的百科全书里找,当然,妳若能自己拍几张交给我,那就更好了! 」莲花笑嘻嘻地说。
「计算机印刷的价目表以广召徕当然好,但是俺们不过是个庄稼人,可花不起这个钱唷! 」秋月仍然十分犹豫。
「秋月,莲花不收妳的钱,妳送几棵新鲜的有机蔬菜给她吃就行啦! 」伶俐小姐在一边笑道。
「那俺们就一言为定罢! 」秋月大喜过望。
自此,一传二、二传四,所有的中国人,都知道,若想购买中国蔬菜,星期二、四中午,可以到茉莉花购物中心的中国锅外卖店去碰碰运气。
莲花一回家,急急忙忙打了个电话给玉叶。
「玉叶,妳找到了开美容店做保健生意的地方了吗? 」莲花又问。
「还正在找,也请妳上网代我找找罢,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地方,好吗? 」玉叶问。
「妳知道有一个叫茉莉花的购物中心的吗? 」莲花也问。
「在十九号公路来往的时候见过,但没有注意,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像中国名字,妳知道什么苗头吗? 」玉叶问。
「他们那里有空的店铺面,正在招揽服务业或零售商店呢! 」莲花说。
「那我开车到妳家去找妳,咱们一齐过去亲自看看如何? 」玉叶建议,因为她需要一个不但有见识、而且可以商量的人。
「玉叶,我知道妳拿到佛州的驾驶执照了,妳什么时候买的汽车啊? 」莲花问玉叶,因为知道她与路杰单靠路杰割草的工资,两人过得捉襟见肘。
「为了要庆祝我拿了佛州驾驶执照,我的婆婆把她的旧车赠送给了我,原来我的这位美国婆婆还蛮有人情味的哩。 」玉叶很高兴地说。
「玉叶,妳要买中国人种的有机蔬菜吗? 」莲花在电话里问。
「要啊! 那里有得卖? 我家的那美国乡下佬路杰也跟着人家一窝蜂祟拜有机蔬菜呢! 」玉叶答道。
「在茉莉花购物中心,中国锅外卖店里,每周二和周四都有一个叫秋月的女人去兜售中国人种的有机蔬菜,不但请妳向她购买,也请妳代她广为宣传罢。 」
「这个消息也不错,我也替她我的在我的老美邻居中广为宣传好了。 」玉叶说。
第二天,莲花与玉叶到了茉莉花购物中心,把车停在停车场,两人坐在车内打量了好一阵子,再在四周走了两圈。 两人都觉得该购物中心来往的人流并不算少,说好下周起一人带一支笔一个笔记本,再度前往,每天记录一下来往客人的流量。
数周之后,莲花和玉叶都同意茉莉花购物中心的前景不错。
「怎么样? 咱们到购物中心的办公室去找他们的老板兼经理,看看他怎么说罢。 」莲花说。
当莲花与玉叶双双来到购物中心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并未关紧,只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们两人在门外等了一阵子,那人还在说话。
玉叶伸手敲门。
「请进,门没有关,请自己进来! 」听声音真的很像在〈中国锅〉买宫保鸡丁的那位先生。
莲花与玉叶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人先后跨进门内一看,果然是那位叫宫保鸡丁的先生! 只见他右手中握着电话,左手正在用一块手帕擦着满头满脸的大汗,虽然室内的冷气开得十足。
「太太,我怎么可能骗妳,真的是检到便宜了! 甜心,用这个价钱在加州恐怕连一家店面都买不到,现在佛罗里达的乡下郄可以买一整个购物中心,蜜糖,没有,绝对没有狐狸精,不相信,妳亲自过来看看嘛! 」宫保鸡丁先生气急败坏地对着电话筒解释。
「好了,我的好太太,有人来谈正经事情了,我今晚回到旅社再给妳打电话。 ,好好,我永远只爱妳一人! 」宫保鸡丁先生放下电话筒,给两位女士一人先拿了一瓶矿泉水,招呼莲花和玉叶坐下,再到厕所去匆匆洗了一把脸,好好地擦了一把汗,然后大家才客客气气地商量店铺的条件及租金。
因为宫保鸡丁急于增加客户提高店租的总收入,向玉叶要的店租出乎意外的低廉,所以合同很快就拟定了。
「花旗银行吗? 我是你们的主顾丁先生,我们正要签约,你们可以派一个有执照的公证人过来吗? 是,现在,就是现在。 」原来宫保鸡丁先生真的姓丁,这位丁先生是花旗银行的客户。
不过,还没有等莲花及玉叶站起身,宫保鸡丁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只见他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告诉妳,蜜糖,我是清清白白的,妳随时可以过来检查! 千万相信我! 我们总不能为这事把廿五年的婚姻毁于一旦呀! 啊!... 后天就是结婚廿五周年纪念日? 我一定赶回去,连夜赶回加州圣河西巿去! 请相信我,甜心,我的甜心老婆···! 」讲着广东口音中文的宫保鸡丁先生一直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