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游洞庭独杀湖怪 识英雄水寨结义 之一

话说野草留书﹐别了莫言﹐雇了船﹐逆江而上﹐非止一日﹐来到一个去处﹐名唤嘉鱼。船家到前舱禀道︰“公子﹐前面六十里水路﹐就到赤壁了﹐公子是否要上岸游玩一番?”

野草一听﹐问道︰“可是当年周郎那个赤壁?”

船家答道︰“正是当年曹操兵败那个赤壁﹐苏学士那个赤壁在黄冈哩。”

野草恍然大悟道︰“你看我﹐这几日想得多了﹐竟忘了这事。大叔你就赶一赶路﹐后天可否到得赤壁?”

船家道︰“公子放心﹐明晚小人就走走夜船﹐后日准可到了。”

野草道︰“多谢大叔﹐后日到了赤壁﹐我自上去游玩﹐大叔可休息一日﹐等我回来就是。”

船家应了﹐自去行船去了。

这日巳时﹐船到赤壁﹐远望南岸临江悬崖上,有"赤壁"二字,据传为周瑜在赤壁大战获胜后,因见烈火映红江边石壁,为纪武功所书。

野草登岸﹐于赤壁矶头凭吊一番﹐便转往望江亭﹐又往赤壁东南处的南屏山顶的拜风台,乃诸葛亮"借东风"之处。看罢拜风台﹐信步又走到的凤雏庵﹐那庵是西晋初年为纪念庞统而建的。野草走到门首﹐却见一边厢一圈人围着两人在争吵着什么﹐野草好奇心起﹐也凑了过去﹐只见一个光头和尚﹐席地而坐﹐跟一个白胡子老丈在理论着哩。

和尚道︰“你说孔明本事大?那怎么想不出连环计?”

老丈道︰“庞统有本事﹐怎么借不来东风?”

和尚道︰“没有连环计﹐孔明那风再好也只能烧几条船﹐那能一把就烧完曹军?”

老丈道︰“没有东风你那连环计有甚用﹐连得再好也连不死曹军半条毫毛!”

和尚道︰“那风是人家天自生成﹐孔明装神弄鬼﹐便成了他借的了!周郎就是不用他借﹐也一样有风助他破曹!”

老丈道︰“即便如此﹐你庞统怎么就算不出那几日有风?”

和尚道︰“才不屑投机取巧哩!”

老丈道︰“为将之道﹐不知天文﹑不懂道地理…”

和尚打断道︰“这是孔明在舟中向鲁肃吹嘘的话﹐老施主就不用再向我吹了。”

这二人不相上下﹐争吵不休﹐野草听得心大乐﹐定睛一看﹐那和尚不是少林不听是谁?于是排众上前道︰“不听大师好闲心﹐怎的在这里高论?”

不听一见野草﹐立起身来打个问讯道︰“公子别来无恙?小僧闲来无事﹐与人拌嘴耍子﹐不要见笑了。”

野草向老丈拱拱手︰“老丈请了。”又向不听道︰“大师理论得有趣。”

老丈连忙拱手还礼道︰“我看这位公子一定是个饱学之士﹐就请公子公断﹐孔明﹑庞统谁人本事大些?”

不听道︰“对对对﹐草公子就公论一下!”

野草这下可头大了﹐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当下苦笑道︰“这个么﹐若论史书所记﹐此二人当真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沈吟一下又道︰“只是﹐凤雏大才﹐天不与寿﹐如流星经天﹐一闪而没;那卧龙独辅蜀汉﹐虽得其主﹐却难当汉朝气数已尽﹐虽姜尚再世﹐也难有作为。”

老丈听了﹐佩服之极﹐拱手道︰“公子真人中龙凤也!老杇佩服。” 转身哈哈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言罢飘然而去!

野草拉了不听到一店中坐定﹐要了两盏茶﹐问道︰“大师怎么在此处?这些日子可有打探到什么?”

不听道︰“那日与公子分手﹐便四下留意﹐可小僧却是毫无头绪﹐无从下手。只听酒肆中江湖人纷纷议论︰长江沿途两起杀人案﹐被杀的全是一身黑衣﹐每起都是五﹑六人之多﹐也不知何人所为。据人猜测﹐这些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曲直要查探的人。只是这些黑衣人武功甚好﹐也不知什么人能把他们一举就都全歼了?”

野草道︰“那你怎么比我还早到这里?”

不听道︰“我听你说要乘船往桂境去﹐想你一定也经过那些黑衣人被杀的地方﹐所以一路跟了来。谁知竟然一路都没你踪影呢?我想以公子的功力﹐怕难跟这些黑衣人走上二十招吧?”言下之意是说野草不知有没有被黑衣人杀了呢。

野草尴尬地笑了笑道︰“不瞒大师说﹐这两拔黑衣人都是在下所杀!”

不听惊得啊了一声︰“阿弥陀佛!公子一人就杀了他们?”

野草道︰“大师有所不知﹐当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把那经过一说﹐不听和尚听得紧张地不住地摸那光头﹐待听完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叫道︰“精彩精彩!难怪小僧追踪不到你的踪影﹐却原来你耍了这么多花招﹐反而让我走在你前头了。”

野草道︰“不听大师﹐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师可否应允?”

不听道︰“那可要看什么事﹐杀人放火的事小僧不干的。”

野草道︰“大师开玩笑了﹐在下这事非得你去不可呢!”

说完﹐叫小二包了些素酒素菜﹐二人拿了﹐便到江边 ﹐寻着自家的船﹐上船坐定﹐野草替就不听话斟了杯素酒﹐这才低声道︰“大师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何来头?”

不听问道︰“什么来头?”

野草道︰“黑煞!”

不听手一震﹐险些把酒泼了出来︰“什么?黑煞?可是传说中的最神秘的杀手组织?”

野草道︰“正是!”

不听道︰“阿弥陀佛!小僧得马上赶回去向师兄禀报此事才行。”

野草道︰“大师莫急﹐请听在下说完再走不迟。请问大师﹐可是空如大师的闭门高足?”

不听奇道︰“公子如何知之?”

原来空如是少林前任掌门﹐数年前突然去世﹐据闻﹐空如不是病逝也不是寿终﹐而是被人暗杀的。少林寺对空如之死﹐守口如瓶﹐只说是染疾而亡。去世前听说还收了一个徒弟﹐没人知道这个徒弟是谁﹐少林寺内也很少见到这个人。现任主持是不闻大师﹐都快七十岁了﹐不字辈的高僧个个在六十岁以上﹐因此野草猜不听就是空如大师的关门徒弟。

野草道︰“因此事体大﹐不得不问!”

不听道︰“小僧正是。”

野草道︰“大师可否告知空如大师是怎样去世的?”

不听目带泪光﹐合十道︰“阿弥佗佛﹐此事说来话长。”喝了杯素酒﹐便说了起来。

原来不听十五岁那年﹐家乡河南新乡瘟疫流行﹐十室九空﹐不听村子里的人死了十之八九﹐不死的都逃难去了﹐就剩不听一家。不听只有一个老母亲相依为命﹐那天﹐他母亲病得只剩一口气了﹐正遇上空如大师路过﹐向他讨水喝﹐不听母亲吩咐不听把剩下的一碗小米煮了给空如大师充饥﹐空如深为感动。当晚不听母亲病情转重﹐就撒手而去了。空如见那不听头角峥嵘﹐虽在疫区﹐不得温饱﹐居然精神饱足﹐一问之下﹐原来不听曾跟一个游方和尚学过功夫﹐根基甚好。空如感念老人家大德﹐便收了不听为徒﹐葬了不听母亲﹐带了他回少林寺﹐赐法名不听。不听在空如的教导下﹐进境神速﹐二十岁这年﹐己隐隐然挤身少林高手之列了。这日﹐空如云游回寺﹐一回来就什么人都不见﹐把自己关在方丈内﹐只叫不听到来﹐问了些功课拳理﹐又考了一回吐纳功夫之类的﹐就闭目入定了。不听不敢打扰师父﹐也在旁默默地用功。

到得傍晚﹐空如突然跟不听说起江湖掌故来。

空如道︰“不听﹐可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不听回话道︰“弟子母亲死于瘟疫﹐师父你老人家不是亲眼看到么?”

空如道︰“唉!如果我一位老朋友还在世的话﹐你母亲的病就可以治好!只可惜﹐他也遭遇不幸﹐全家死于非命了。”

不听好奇地问︰“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治这瘟疫?他又遭了什么不幸?”

空如道︰“二十年前为师云游四方﹐游历江湖﹐结识了一位青年俊彦﹐此人不懂武功﹐却精通岐黄之术﹐真个是药到病除﹐乃当之无愧的神医国手!后来他创立了仙草堂﹐真是活人无数。”

不听听得油然钦佩﹐问道︰“后来呢?”

空如道︰“十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全家遭人杀害。为师闻讯赶去﹐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故友家中什么都在﹐只是不见了两张药方。”

不听聪明之至﹐问道︰“什么药方这么重要﹐对方不惜杀人全家而夺之?”

空如道︰“那是两张要命的和救命的药方!”

不听道︰“如何是要命的药方和救命的药方?”

空如道︰“一张是夺命的毒药------桃花红的配制药方!而另一张却是解药------荷叶青的配制药方。”

不听道︰“既是害人的毒药药方﹐怎么还留着害人?”

空如道︰“你不知道﹐那毒药却是治瘟疫的圣药呀!此药也不知救过多少人性命了。”

不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师父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空如没有回答﹐却又道︰“徒儿﹐记得师父曾跟你说过的黑煞么?”

不听道︰“记得﹐那是百年前就有的一个极神秘的组织﹐杀人不眨眼﹐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被它追杀的人﹐无一可以逃脱。黑煞涂毒江湖﹐人神共愤﹐后来被紫云轩主柳大侠纠集同道﹐联同官府﹐侦得巢穴所在﹐一举攻灭﹐元凶授首﹐只有少数漏网之鱼﹐再也不能为祸江湖了。”

空如道︰“为师猜测﹐故友就是被黑煞所害!”

不听道︰“那黑煞不是己被剿灭了么?”

空如道︰“我也这样想!但数日前﹐为师去拜访梅谷谷主时﹐他就被人暗算在书房中﹐尸身未冷﹐死状正是中了桃花红毒药的征兆;梅谷谷主的梅花大九式剑谱不翼而飞;为师当时就循线索跟踪﹐终于追上了一个黑衣人﹐为师跟他斗了二十招﹐那人用的竟然就是梅花大九式!为师后来跟他对了一掌﹐那人卑鄙异常﹐在掌中挟了毒针﹐为师遭他暗算﹐虽然打伤了他﹐却也无暇追敌﹐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去﹐为师封了周身穴道﹐细查之下﹐发现中的就是这桃花红之毒!”

说着伸出右掌﹐只见一个细小的针眼﹐周遭一片桃红色﹐又示意不听看他的印堂﹐也是一片桃红色。

不听心下大惊︰“师父!快叫众师兄来吧!”

空如挥挥手﹐道︰“不要浪费时间了﹐徒儿听好了﹐为师有事要交代于你。”

不听知道回天乏术﹐立即跪倒︰“徒儿谨听师父尊命!”

空如道︰“从今之后你要去江湖中打探这桃花红和荷叶青的下落﹐务须把它找到并带回少林收藏;查出黑煞的下落﹐彻底根除之!”

不听一一应了。

空如道︰“去叫你不闻师兄来吧。”

不听把不闻叫来﹐自己却守在方丈门外。当晚一代高僧空如就往生西方极乐去了。

不听一口气说完空如大师去世的经过﹐双目通红。

野草对不听道︰“大师请节哀!在下有一事相求﹐请大师即回少林﹐向主持禀告﹐请他暗中联合江湖同道﹐广布眼线﹐特别要注意一个叫风使者的人﹐据在下猜测﹐此人一定是黑煞中专司传递消息命令的人﹐也一定知道黑煞巢穴所在!如能生擒就最好了﹐不过一但生擒﹐要立即点了他穴道﹐令他不能服毒自杀!还有﹐请大师回去教会众弟子熟习一个阵法﹐以便将来大用。”说罢﹐就教开了那阵法﹐不听乃是习武天才﹐在野草船上盘桓了一晚早己心领神会﹐平明时分﹐潜地上岸﹐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少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