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奔至门前﹐早有一个二十七﹑八岁﹐高大结实的汉子站在门首﹐一身管家打扮﹐看到四人前来﹐疾步趋前﹐抱拳为礼道︰“小人纪复古﹐奉家主之命躬迎四方贵客。未敢动问四位上下如何称呼？”
柳晓风抱拳还礼﹐哈哈一笑道︰“纪管家﹐你就说柳晓风和空如两位老友来了就行。”
纪复古一听﹐慌忙叫一个家丁飞跑进去通传﹐然后抱拳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天下闻名的柳大侠和少林掌门空如大师来了﹐快请随小人内进﹐主人己经盼了两位好久了﹐还担心两位赶不及来呢。”
正寒喧着﹐叶丛碧从里疾趋而出﹐长揖到地﹐道︰“大师﹑柳大侠远道而来﹐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转身对纪复古道︰“纪管家﹐快准备上房﹐请贵客安歇﹐少停后堂叙话。”
纪复古道︰“不须先生烦心﹐小人早己备好客房﹐一应物事尽皆齐备。”
叶丛碧道︰“好！那就请柳大侠和空如大师先去梳洗安顿﹐少时﹐小弟于后堂略备薄酌﹐为四位接风洗尘。”
空如﹑柳晓风等应了﹐跟了纪复古往客房中梳洗去了。
梳洗毕﹐纪复古早己在门外恭候着﹐带了四人往后堂﹐引至一暖阁中﹐那阁里早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放了六副杯箸。叶丛碧快步上前接着﹐分宾主坐定﹐纪复古也打横坐了作陪。
纪复古一拍掌﹐便有两个仆人走了进来﹐手中各执一把银壶﹐给六人斟了酒﹐一边厢又有六﹑七个下人﹐流水也似地端上十数道菜肴。
众人举杯﹐互相寒喧一番﹐都干了。酒过三巡﹐叶丛碧道︰“犬子明天正好满月﹐各位老友不远千里﹐赶得真是及时呀﹐小弟先敬空如大师和柳大侠一杯。”干了杯﹐便叫一使女进内堂去﹐少时﹐只见一位夫人怀抱婴儿出来﹐向着空如大师和柳晓风等道了万福﹐众人慌忙还礼。
叶丛碧道︰“这是内子﹐复姓夏侯。”接着便把空如等一一介绍给夏侯夫人认识了。柳晓风连声说好﹐伸手便要抱那婴孩﹐夏侯夫人上前﹐把那孩子交给柳晓风﹐柳晓风一把抱了﹐细看那孩子﹐只见他生得鼻如悬胆﹐唇若涂朱﹐天颐地方﹐小脸蛋儿粉嘟嘟的。霓裳在旁﹐看着叶夫人生得清丽脫俗﹐十分贤惠﹐便把那一腔的幽怨尽数驱散﹐脸上露出笑容﹐争着要抱婴儿来玩。柳晓风道︰“我看令郎神清气正﹐将来定当名满江湖。大师阅人无数﹐请大师看上一看如何？”
霓裳连忙把婴儿抱过去﹐空如接过﹐睁开慧眼一看﹐心中欢喜道︰“此子天庭饱满﹐骨格精奇﹐目蕴灵气﹐福泽深厚﹐习文必高中三甲﹐学武定能达至化境﹐为武林放一异彩。”
叶丛碧夫妇大喜﹐齐道︰“多谢大师！犬子哪有这么好的造化？”正谦谢着﹐突然听得空如连声大叫︰“怪哉！怪哉……”脸露惊讶之色。
原来刚才空如一边看那婴儿面相﹐一边暗运佛门无上神功﹐暗察婴儿经脉﹐却发现那婴儿全身经脉皆通﹐就连任督二脉也都是通的﹐怎么不令他惊奇得合不上嘴？
柳晓风见他这等模样﹐心知其中定有跷蹊急问道︰“怎么了？”
空如把婴儿递过给柳晓风道︰“你看看他经脉﹐特别是任督二脉。”
柳晓风接过来﹐一把脉象﹐大叫道︰“怪事！怪事！”
转头向叶丛碧问道︰“叶老弟﹐你这孩子有别的什么人抱过吗？”
叶丛碧道︰“没有﹐除了小弟夫妇及侍女﹐就没人抱过了。”顿了一下﹐突然愰然大悟﹐道︰“对了！家师也曾到贺﹐也说过犬子前途无量之类的话﹐当时我也没在意听。”
空如奇道︰“尊师乃武林高人？”
叶丛碧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没看过家师显露武功。”
柳晓风道︰“看来尊师定是隐世奇人﹐不但医术盖世无双﹐而且武学造诣炉火纯青﹐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叶丛碧惊道︰“此话怎讲？”
空如道︰“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打通任督二脉﹐就算功力深厚无比﹐要帮人打通二脉﹐也非易事﹐因为稍有不慎就会伤及五脏六腑﹐至人非命。令郎全身经脉皆通﹐尊师如非功力通玄﹐己达化境﹐又怎能轻描淡写就打通令郎全身经脉﹐何况令郎尚是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霓裳道︰“如此说来﹐将来他不就不用练功也能有武功？”
柳晓风道︰“不可以这样说﹐功力是必须一点一滳地积累的﹐一个人不勤苦练功﹐即使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也只能是平常人一个。但如他肯下苦功练的话﹐那就一定一日千里﹐事半而功倍。”
霓裳不禁伸出舌头道︰“那不用三年他的武功不就天下第一了？”
众人俱举杯道贺﹐又喝一回﹐叶丛碧道︰“犬子还没取名呢﹐就烦请大师赐名如何？”
空如谦让一回﹐便沉吟片刻道︰“令郎造化极隆﹐必福大命大﹐将来大放异彩﹐天下闻名﹐如日立中天﹐就叫昱吧！”
叶丛碧低声念道︰“叶昱﹑叶昱﹐好好﹐夫人﹐我们孩儿就叫叶昱。”夫妻二人谢了空如﹐那夏侯夫人自抱了孩儿回房歇息。
霓裳陪着师父与叶先生在厅上闲话﹐待了半个时辰﹐却对叶先生道︰“你们在此说话﹐小妹也插不上嘴﹐不如去陪叶夫人闲话更好。”
叶先生道︰“也好﹐夫人终日也没个姐妹陪着聊天﹐柳姑娘便去陪着﹐聊聊家常解解闷儿也好。”便教侍女带了﹐进內房去陪叶夫人去了。叶丛碧和众人直喝至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
叶丛碧回到房中﹐见霓裳尚陪着夫人说话﹐便道︰“柳姑娘在这里正好。”
霓裳道︰“先生回来了﹐霓裳便当告退。”
叶丛碧道︰“柳姑娘稍待﹐日后犬子行走江湖﹐恐无人认识﹐柳姑娘请看﹐”命夫人打开襁褓﹐指着一个记认道︰“只要有这个记认的﹐便是犬子了。”
霓裳满腹狐疑﹐不知道叶先生为何要对她这么说﹐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要交待自己日后 照顾孩儿一般。霓裳道︰“先生说笑了﹐日后令郎怎会无人认识？”
叶丛碧道︰“这个记认只有我夫妇和柳姑娘知道﹐日后犬子要习武时﹐就请柳姑娘收为徒弟﹐也好有个记认吧。”
霓裳道︰“这个倒是不妨﹐待他长大些﹐我就来收他为徒好了。”
叶夫人听她这样说﹐深深地谢过。霓裳告辞﹐自回客房。
空如和柳晓风等四人在叶丛碧的仙草堂盘桓了数日﹐便告辞下山去了。
话休絮烦﹐转眼半年过去了﹐盛夏将尽﹐金秋又至。霓裳照例在大泷湫前练剑﹐此时的霓裳名满江湖﹐一手飞云剑法也练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了。正练得起劲﹐突然索引前来说道﹐有一位叫林昌的朋友﹐前来拜会。霓裳闻言﹐撤剑收功﹐心道︰“这人怎么找到来了？”
霓裳随着索引回到客厅﹐只见一人身穿蓝底团花袍﹐坐在客位上品茶﹐听得有人进厅﹐回头向厅门望来﹐霓裳一见﹐不是林昌是谁？二人慌忙见礼﹐分宾主而坐﹐霓裳道︰“什么风把林兄吹到我这蜗居来了？”
林昌道︰“在下游历至此﹐想起仙子曾言﹐仙居雁荡山上﹐便上来一试运气﹐一来细赏南北雁荡的奇妙风光﹐二来顺道探访故友﹐不亦乐乎？”二人客气了一番﹐不久就摆上酒菜﹐索引作陪﹐天南地北地胡侃一番﹐至晚﹐去那客舍中安顿了林昌。
一连数日﹐林昌都没有告辞之意﹐每日里只顾游山玩水﹐到晚便回紫云轩里歇息﹐跟索引说些江湖中趣闻﹐又或较量些枪棒。
这日晌午﹐柳晓风云游回来﹐霓裳接着﹐梳洗罢﹐柳晓风一脸凝重﹐一言不发就躲到书房中。霓裳心中疑惑﹐却不敢相问。做了数样精美小菜﹐送到书房中﹐柳晓风竟然无动于衷﹐霓裳知师父心中必有疑难之事﹐也不打扰。
过了七﹑八日﹐看看师父的生日也快到了﹐霓裳便要为柳晓风做寿﹐柳晓风一听做寿﹐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千万别做什么寿！”
霓裳道︰“咱们这次不大张旗鼓地做﹐只请师父的几位好友来不好吗？比如空如大师等﹐还有你最佩服的神医国手叶丛碧先生。你们下下棋﹐斗斗嘴什么的﹐不就很开心了？”
霓裳不提还罢﹐一提叶丛碧﹐柳晓风一挥手道︰“别说了﹐裳儿﹐你可知叶先生遇害了。”
霓裳闻言大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柳晓风道︰“一个半月前﹐师父在少林跟空如大师相叙﹐是少林弟子密报回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霓裳问道︰“那叶夫人呢？那叶昱呢？”
柳晓风道︰“据报叶先生全家遇害﹐叶先生的管家纪复古夫妇保着叶昱逃往后山﹐据说坠下悬崖而死﹐纪夫人和婴儿下落不明。接报后﹐我和空如赶了去﹐什么都没找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霓裳道︰“师父﹐空如大师不是说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极隆吗？说不定就被什么人救了也未可知。师父﹐你在家休息几天﹐徒儿这就下山去找找。”
霓裳也不管师父是否同意﹐连夜收拾了﹐吩咐索引留在山上照顾柳晓风。那林昌闻说霓裳要下山去找故人之子﹐立即自告奋勇地要陪霓裳去﹐霓裳拗不过他﹐只好由得他跟着。
霓裳下山﹐日夜不停地往天台山而去﹐也不顾惊世骇俗﹐有时白天也施展轻功赶路﹐那林昌虽然轻功不怎样﹐却是内力己甚有根基﹐比起霓裳初识他之时﹐己有长足长进。霓裳初时怕他跟不上自己﹐这几天观察﹐知道他内力甚好也就放心下来。
不一日﹐到了天台山﹐霓裳逢人便打听﹐只往偏僻之处寻找﹐那林昌心思慎密﹐考虑周详﹐帮了霓裳不少的忙。
找了大半个月﹐一无所获﹐林昌道︰“我们只在这天台山周围找﹐怕是难找得到。想那抱着孩子的人﹐为避强敌﹐必定找一个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抚养孩子。”
霓裳一听﹐大赞有理﹐问道︰“依林兄之见﹐那人会向什么方向而行？”
林昌道︰“北地苦寒﹐不利养育﹐南方繁华﹐物产丰富﹐再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如还是往南边繁华之处找找吧。”
霓裳听了﹐默然点头。二人联袂南行﹐这日﹐来到汉中﹐那汉中自古就是一个大去处﹐南会聚﹐商贾云集。二人投了店﹐便往那城中大街小巷中四处闲逛。逛了一二日﹐毫无头绪。这日﹐二人说起一些江湖趣闻﹐林昌突然道︰“你看我差点忘了一人﹐此人祖上是庄户人家﹐世居南郑﹐跟你还有二分相象哩。”
霓裳听说﹐大感兴趣﹐问道︰“真的象我？叫什么名字？”
林昌道︰“此人姓鹿名如意﹐不仅人生得漂亮﹐而且聪明伶俐﹐学什么象什么﹐只要被她看一眼的东西﹐她就能依样画出来。后来遇异人传授奇术﹐那易容之术之下无双。”
霓裳一听有此奇人﹐立即就要林昌带她去拜访。林昌也不推辞﹐当下便回客栈算还了房钱﹐往南郑去了。
那南郑距汉中不过二十里路﹐二人脚程极快﹐一个时辰就到了。林昌带霓裳绕过南郑城﹐到了一个小村中﹐来到一个庄上﹐去那门首上拍门﹐一个老庄客前来开门﹐林昌施了礼﹐道︰“请问你家主人可在？”
庄客道︰“老爷外出去了﹐只有小姐在家。”
林昌道︰“不妨﹐我们正是要见小姐。烦请通传一声﹐就说林昌来访。”
老庄客去了一会回来道︰“小姐请二位客厅奉茶。”转身带着二人往客厅走去。
二人才到客厅门口﹐只见一位少女﹐与霓裳年龄相若﹐淡扫娥眉﹑薄施脂粉﹐着一身淡淡的粉红衣裙﹐低头裣手为礼道︰“如意恭迎二位贵客。”
二人慌忙还了礼﹐那如意这才抬了头﹐霓裳一看﹐大吃一惊﹐那如意竟然有五六分与自己相象。二人四目交投﹐都有似曾相识之感。
正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