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师兄弟二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了。郁天舒自去了。野草悄悄地回到房中﹐蒙头大睡。
野草睡得正香﹐却听得门外有人在高声叫自己的名字﹐野草一激淩﹐起来一看﹐天己大亮﹐再一听﹐原来是芊芊在叫自己﹐野草苦笑一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伸着懒腰走将出去﹐有气无力地问︰“大小姐有什么事找本公子?也得让人睡饱了再说吧?”说完作势要回房中睡去。
芊芊大喝一声道︰“站住!”
野草慢吞吞地回转身来︰“芊芊姑娘有什么吩咐?”
芊芊一脸正经地说︰“有什么吩咐?昨天你说什么来着?”
野草作不知地道︰“昨天?昨天我没说什么呀?”
“没说?你再想想!”
“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要不你说来我听听?也许能提个醒!”
芊芊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如果我真要炒一盘虾仁炒蛋出来﹐你又怎样?”
野草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我就倒立半个时辰!”反问道︰“就这事?”
“对!我说的就这事!”
“我昨晚没倒立?”
“倒立了﹐可……”
“我问你是不是倒立了﹐你说算是!”
“可你倒立还不到一刻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
“这说明我本事大﹐倒立着都能睡着觉!”
芊芊嘿嘿笑道︰“你别吹了!睡得象一滩烂泥一样﹐还是我叫人把你抬上床的呢!”
野草愰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一早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芊芊一脸迷惑。
“我倒立着睡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躺在床上睡觉了?一定是我倒立了一两个时辰﹐你才良心发现﹐叫人把我扶上床睡的。”野草哈哈笑道︰“谢谢芊芊姑娘抬爱了﹐在下这里谢过!”
“你﹑你﹑你……”芊芊一时语塞﹐正待发作﹐却听得索引道︰“芊芊﹐小姐请先生过去说话﹐快回去准备茶点吧。”
芊芊横了野草一眼﹐一跺脚转身走了。
野草连忙梳洗了﹐跟着索引往客厅走去。到得客厅﹐柳霓裳早己在厅中相候﹐野草上前以晚辈之礼请了安﹐柳霓裳便示意坐下﹐芊芊己泡好茶﹐端将上来。喝罢茶﹐柳霓裳开口说道︰“先生来此也有些日子了﹐老身也向林总管说过你的事﹐把你要来在此陪我说话﹐林总管这几天都在忙办货物﹐因此没来接见先生﹐今日派人传话﹐说想见见先生﹐先生意下如何?”
野草道︰“依礼合当拜会林总管。”
柳霓裳皱了皱眉﹐似是不大愿意他去见这林总管﹐沉吟了一会道︰“也好﹐先生生就去拜会一下他吧。只是……”
“前辈有话只管吩咐晚辈好了﹐晚辈定必遵照您的意思办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先生跟林总管说话小心在意﹐如他留先生在他手下办事﹐先生也务请不要答应。”
“这个晚辈省的﹐请前辈放心。”
“好﹐索大哥就请你带先生去吧。”
索引点点头道︰“先生这边请。”
野草起身与柳霓裳施礼告辞了﹐跟着索引后面就走。
穿过一个回廊﹐转了三两个弯﹐野草跟着索引来到一个一丈见方的鱼池前﹐那鱼池四周怪石围绕﹐花木扶疏。索引趋前数步﹐去一块石上一按﹐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响﹐一瞬之间﹐那鱼池中的水和鱼都不知去向﹐池中现出一道石阶﹐不知深浅﹐直通地底。索引举步就往下走﹐野草也不问﹐只管跟着往下走。人才走了十数级﹐听得头上轧轧之声﹐那洞口便关闭了。野草心中暗暗喝声采︰这机关真个巧夺天工!
地道中虽不光亮﹐却是每十步便有一个火把。索引带着﹐转了十数个弯﹐走了约莫有一里路﹐便见有一道石阶往上而行。到得石阶尽处﹐索引去那壁上不知怎地一按﹐头上便现出一个四尺见方的洞口来﹐走出洞口一看﹐原来竟然是一道牌坊﹐上刻“通幽”二字。索引伸手在身侧的一个石鼓上一拍﹐那石鼓一转﹐便把洞口盖住了。
索引带着野草走过牌坊﹐转了个弯﹐便看到一座高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甚有气势。走到楼前﹐正门上挂个牌匾﹐上书“停云楼”三字。门楼有两个把门的家丁﹐那个师爷胡克用正在楼前相候﹐看到索引前来﹐见了礼﹐便带了二人入内﹐到了二进客厅﹐胡克用道︰“二位请少坐奉茶﹐小的这就进去通传。”话毕往内去了。
不移时﹐有一婢女奉上清茗﹐福了一福就退下了。
野草细细打量一下那客厅﹐墙上挂着数幅名人字画﹐清一色楠木家具﹐几上罢着几盆老树盆景﹐整个客厅布置得甚是清雅脱俗。心下正思量着主人的性情爱好﹐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一声咳嗽﹐一人道︰“索兄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二人站起身来﹐只见胡克用陪着一个中年汉子出来。
索引道︰“林总管客气了。这位就是总管要见的原先生。”
野草抱拳道︰“久仰久仰!”
林总管脸色一端道︰“先生做的好事!”
野草心里格登一下﹐以为自己的事已被撞破﹐正不知如何回应﹐却听林总管哈哈笑道︰“害得我花了很大的周章才把那些天芋重新种植梳理妥当!”
野草脸上讪讪的﹐皮笑肉不笑地说︰“在下一时不察﹐惊了座骑﹐恕罪恕罪!”
林总管道︰“好说﹐好说!先生乃柳姑娘的座上宾﹐在下只是姑娘的管家﹐那敢怪罪于先生?”
四人说着话﹐分宾主坐定。那林总管身长七尺﹐脸容瘦削﹐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隆起﹐显见内功不弱;穿一件红花黑绸衫﹐去那主位上一坐﹐威势自然显露出来。
野草打量得分明﹐心中暗道︰“此人城府极深﹐必生性多疑﹐我且小心应付﹐看他有何话说。”主意打定﹐心下坦然。
只听林总管说道︰“在下听得胡师爷说﹐先生言词敏捷﹐语带珠玑﹐不但文采极好﹐酒量也直追诗仙﹐在下得近雅士﹐幸何如之?日后多有请教先生之处﹐届时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那里那里!在下藉藉无名之辈﹐才疏学浅﹐哪敢在人前夸口?没的有辱总管清听。倒是在下鲁莽﹐把山庄的芋田弄得一片狼藉﹐在下实在是想总管给个赎罪的机会﹐让在下也学一学这天芋的栽种方法。”
“哈哈……先生真是会说话。这种植天芋乃下人所作﹐哪敢要先生辛劳?岂非有辱斯文?此事就不再提起了。难得索兄也在此处﹐择日不如撞日﹐我等就先去喝个痛快如何?”
索引道︰“总管相请﹐无有不从!”
野草笑道︰“客随主便!”
“好!”林总管一伸手﹐做个请的姿势﹐道︰“请移玉后堂。”
四人相跟着﹐穿过一个精致的花园﹐来到后堂﹐再拾级而上﹐登上楼上﹐那楼甚高﹐窗明几净﹐四望青山绿水﹐尽收眼底。楼中一张圆桌上﹐早己摆好了几副餐具﹐四人分宾主坐定﹐便有青衣小婢替各人斟上酒来。酒过三巡﹐林总管开口道︰“原先生﹐索兄﹐今日天晴日暖﹐景色怡人﹐正好饮酒赋诗﹐畅淡江湖趣事﹐不醉无归如何?”
索引立即头﹑手乱摇﹐急道︰“林总管岂不是要在下的好看?喝酒还可奉陪﹐这吟诗作对的事﹐我看还是原先生跟您玩吧﹐我听就是了。”
林总管也不再理他﹐向野草道︰“某先出一联﹐以为抛砖引玉﹐如何?”
野草道︰“总管示下﹐敢不遵命?”
林总管四下望了望﹐恰好有一群大雁飞过﹐便道︰“楼高群雁清音远。”呷了口酒﹐说︰“请先生对下联。”
野草起身向远处看了一回﹐见一条小路边有个亭子﹐亭子旁有株梅﹐回身也呷了口酒﹐接道︰“亭外孤梅素蕊香。”
野草话音才落﹐胡克用眯着眼细细地品道︰“总管飞雁在天﹐清音远传﹐却是志向高远。原先生孤梅素蕊﹐正是高雅脫俗﹐大有隐士之风也!”
林总管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亭外孤梅素蕊香﹐意境深远﹐某实在是佩服!”
“那里那里﹐总管这清音远三字﹐实在难倒了在下。在下这一下联实是勉为其难而为之。”
索引在旁一个劲的就是喝采﹐草﹑林二人互相吹捧一回﹐喝一回酒﹐又对了好几个对子﹐那样子就象是相识了数十年一般。
那酒盏由小杯换成大盏﹐又再换成海碗﹐二人说得投契﹐连称呼都改了。说着说着﹐那话题自然转到武功上来﹐林总管道︰“贤弟文才自是没的说的了﹐愚兄看贤弟身手﹐武功一定也是不错的﹐可否露一手让愚兄开开眼界?”
野草一听武功二字﹐立即摇头道︰“仁兄﹐小弟最恨的就是这武功了﹐一听到练武﹐头就大的很。”
“那怎么贤弟又习武?”
“唉﹐说来话长。小弟幼年﹐体弱身薄﹐家中长辈怕小弟夭折了﹐便远近花重金请了名师﹐教小弟一些吐纳﹑拳脚功夫﹐只是小弟懒的很﹐所学三成都不知有没有。”
“哈哈……难怪贤弟绝口不谈武功﹐原来贤弟不好此道。”
二人又天南地北地胡吹了一阵子﹐看看天色将晚﹐索引向野草使个眼色﹐野草便起身道︰“小弟来时﹐答应了柳前辈﹐今晚要替她画一幅画﹐天色不早﹐小弟也该告辞了。”
“好!愚兄也有一些公事要办﹐就不留贤弟在此盘桓了。贤弟以后可时时前来相会﹐不必通报。”
野草道声好﹐林总管直送他二人到那“通幽”牌坊﹐这才回去。野草二人原路返回住处﹐天己齐黑了。霓裳﹑芊芊早己在客厅中等候﹐看到草﹑索二人回来﹐急急问道︰“没事吧?”
索引笑道︰“那林总管跟原先生之乎者也地对联说诗﹐我一句也插不上嘴﹐只有在旁喝闷酒了。”
“哦?就喝酒论诗?没说别的?”柳霓裳奇道。
野草道︰“没有。只是晚辈觉得这林盛实非等闲之辈﹐武功自是有一定的火候﹐而文才也也非一般人可及。”
“先生以为他找你去是为了什么?”芊芊不解地问。
“哈哈!”野草笑道︰“我猜他这是有二层意思﹐其一是试探我的武功深浅和来历;其二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可以值得利用的地方。”
“哦!”霓裳﹑芊芊﹑索引三人齐声哦道。
“难怪酒喝到后来﹐那林总管对先生的称呼都改成贤弟了﹐却是别有用心!哈哈……”索引调侃道。
“哈哈哈……”四人相视而笑。
野草回到自己住处﹐却是难于入睡﹐忽然想起那挖秘道的黑影﹐心中好奇心又起﹐看看己近三更﹐于是照旧蒙了脸﹐穿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