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游少林故主遇故人 访天台少侠陷机关 之一

话说野草一见那卖艺的汉子﹐上前拱手道︰“大叔因何在此?”

那人一见野草﹐撇下手中器械﹐喜道︰“公子怎地也在此处?”叉手向前﹐唱了个大诺﹐正是黄鹤楼前认识的纪复古。

野草道︰“大叔且不要寻生活了﹐我们去喝两杯如何!”

纪复古道︰“正想跟公子喝上二杯哩!”

野草招呼了兰﹑莲二人﹐相帮着收拾了刀枪棍棒﹐寻着城中一间出名的酒肆﹐名叫“醉佛楼”的﹐那“醉佛楼”楼高三层﹐建造得巍峨雄伟﹐乃城中最负盛名之食肆。四人要了雅座﹐店小二直把四人带到三楼一个雅致的房中﹐点了茶。野草只顾跟纪复古叙话﹐茹芷兰便对小二道︰“不必问了﹐把你店中最好的菜弄上四热四凉﹐上好按果﹐极品名酒﹐只顾将来便是。”说罢递了五钱银子给小二﹐道︰“这是赏你的。好生仔细了。”

小二大喜﹐千恩万谢地唱了个肥诺﹐飞也似地去了;少时﹐早把一桌好菜都端来了。替四人斟了酒﹐立在一旁侍候着。

野草挥挥手﹐道︰“我等自个说话﹐小二可自去方便﹐有事再唤你不迟。”

小二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四人团团坐了﹐野草替纪复古﹑兰﹑莲三人引见了。纪复古一听茹芷兰大名﹐便道︰“可是人称倾城一笑的兰大美人?久仰﹐久仰。”嘴上虽说久仰﹐却满目是狐疑之色﹐原来纪复古看茹芷兰相貎平平﹐跟传说中的兰大美人相去甚远。

茹芷兰道︰“听说二十年前﹐神医叶先生的管家就叫纪复古﹐不知大叔是不是就是那位纪管家?”

纪复古道︰“正是小人。”

茹芷兰道︰“如此﹐那就不是外人了。”说完目视野草﹐显然想由他解释一下。

野草对纪复古道︰“兰姑娘因在江湖上行走不太方便﹐故而易容改扮﹐掩去本来脸目﹐不怪大叔见疑。”

又对茹芷兰道︰“大叔自叶神医毁家之后﹐复被毁容﹐又遍寻少主人不见﹐心伤之下﹐就不再提自己姓名了。”

众人重新见礼﹐酒过三巡﹐纪复古道︰“上次如非公子仗义﹐小人怕要饿死他乡了。”

野草道︰“大叔见外了。上次如非大叔援手﹐晚辈怕就被那些小混混侮辱了呢。”

青莲一听﹐知道必有故事﹐便道︰“草哥哥﹐怎地会被小混混侮辱了呢?”

野草喝了口酒﹐摇头不答。青莲就去央纪复古道︰“大叔﹐你就说说当日草哥哥如何仗义了?”

纪复古道︰“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手一抺嘴﹐便把那日在黄鹤楼前﹐如何卖武﹑如何遇着野草﹐又如何跟小流氓打斗﹐说了一番。

青莲听完了﹐哈哈笑个不停﹐茹芷兰问道︰“看把你笑成这样子﹐有什么好笑的?”

青莲笑着道︰“原来草哥哥的武功如此不济﹐连几个小喽啰也奈何不了。真是笑死人了。”

野草道︰“这劳什子武功有什么好?不是吹﹐本公子要真练﹐不出二日就能赶过你!”

青莲还想说什么﹐茹芷兰拉了她一把道︰“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比如那叶神医﹐一点武功都不懂﹐不一样受人崇敬?”

野草听了﹐转头问纪复古︰“大叔这些日子可查到你家少主人的消息?”

纪复古一口干了面前的酒﹐叹了一口气道︰“什么线索都没有。”

野草道︰“不瞒大叔说﹐晚辈此行正想去探究一下叶先生的事迹﹐不想正遇着大叔﹐真是天助我也。”

纪复古道︰“公子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了。”

野草逊谢了﹐便把黑煞的事略略地说了一遍﹐纪复古听得直皱眉头﹐听罢便问道︰“这黑煞当年不是己被歼灭殆尽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野草道︰“晚辈怀疑叶先生就是死于黑煞之手!”

此言一出﹐不仅纪复古大吃一惊﹐就连茹芷兰也大惑不解。茹芷兰问道︰“你不会判断错了吧?想那黑煞在被歼灭殆尽之时﹐居然还能出来作案?不大可能!”

野草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己。我们暂且不去管是谁作的案。我们得先查查﹐叶先生有什么江湖恩怨?又或有什么宝物被人觊觎?”

纪复古道︰“家主人一生活人无算﹐即使是黑道上的人﹐受了伤或生了病﹐家主人也都施以援手﹐因此上﹐黑白两道都是十分敬佩他的。至于宝物么﹐小人在叶家这么多年﹐所有金银财宝都是由小人看管的﹐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野草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叶先生一众下人中﹐有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

纪复古道︰“没有。所有下人都是小人亲自挑选的﹐都是些老实的乡下人﹐而且不会武功。”

野草突然问道︰“大叔﹐你可见过叶先生的受业恩师?”

此言一出﹐勾起了纪复古无尽回忆﹐只见他仰脸向天﹐呆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没有。”

草﹑兰﹑莲三人静静地看着他﹐都没有说话。纪复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道︰“不瞒三位说﹐家主人的恩师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号﹐因此严禁家主人说起他老人家的名字。不要说是小人﹐就是叶夫人﹐也未必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青莲一脸失望地说︰“连大叔都不知道﹐看来真的没有知道这位前辈高人是谁了。”

茹芷兰道︰“江湖上顾忌颇多﹐好多前辈隐居之后﹐大多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这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

野草道︰“大叔﹐那叶先生的恩师是否到过仙草堂?”

纪复古道︰“就小人所知﹐他老人家从没在仙草堂现身。”

野草听罢﹐歪了头﹐在一旁呆想起来。茹芷兰三人看他在苦思﹐也不去打扰他;良久﹐野草道︰“大叔﹐这些年您在外奔波﹐也没找到你家少主人。不若跟我们一起做个伴﹐也好让晚辈就近请教一些叶先生的事。晚辈猜想﹐令主人家之事﹐一定与黑煞有关。”

纪复古听得﹐神情耸动﹐对野草道︰“公子如能查出是谁毁了我家主人之家﹐给我家主人报此大仇﹐小人今生就是做牛做马也必定要报答公子大恩!”

野草道︰“大叔言重了。此事干系重大﹐那黑煞乃我武林公敌﹐凡武林中人都有义务出一分力﹐何况我等自命侠义道﹐更应义不容辞了。”

纪复古听罢﹐激动地说︰“好!公子如此重义﹐小人从此就唯公子马首是瞻。”

四人又喝了一回酒﹐商议明天往少林拜访之事﹐都商议停当﹐会了钞﹐带了纪复古一道回客栈。

次日一早﹐四人备了名剌﹐纪复古扮作马夫﹐赶着马车往少林寺而去。出了城门﹐远远望见嵩山群峰挺拔,气势磅礴,景象万千。那嵩山乃五大名山之一﹐称为中岳﹐由峰、谷、涧、瀑、泉、林等自然景观构成的中岳二十景,或雄壮魁伟、秀逸诱人,或飞瀑腾空、层峦叠嶂、多彩多姿。峻极峰上松林苍翠,山风吹来,呼啸作响,轻如流水潺潺,猛似波涛怒吼,韵味无穷。少室秋色﹐红叶漫山;山势陡峭险峻,奇峰异观,比比皆是。若登山环顾,群山碧绿,林海荡漾,雪雾飘渺如临仙景。

嵩山属伏牛山系,史载伏羲﹑黄帝以伏牛山为活动中心﹐《孟子》中说:禹避舜之子于阳城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箕阴即阳城,在嵩山南麓,《大记》云:伯益旧政,就国于箕山之阴,是箕山为益封国也。今舜墓在嵩山之马峪川,启母墓在嵩阳书院之左,许由、巢父墓均在箕山之颠。尧舜遗风尧天舜日之语流传至今。《庄子》云:尧让天下,许由遂逃箕山,洗耳于颖水。现在还有挂瓢崖”“洗耳泉,据说许由在山泉之下正在为牛饮水之际,大尧与之商谈禅天下,许由听说此事,马上把饮牛喝水的瓢挂在山崖上,把自己的耳朵用此水洗了洗,以示去其污秽之言,逃入深山林去了。这个故事,嵩山脚下童叟皆知。

三人走了三四十里路的光景﹐早望见少室山下﹐苍柏郁郁之中﹐掩映着些红墙绿瓦。那少林寺就座落在中岳嵩山的腹地,少室山下的茂密丛林中,因而取名“少林寺”。

北魏太和二十年,西域沙门跋陀首创少林寺,传播小乘佛教。跋陀之后﹐古印度僧人菩提达摩住持少林寺传播大乘佛教,后人称之为"禅宗初祖"。唐初,秦王李世民讨伐王世充,少林寺和尚十三人因助战有功,受李世民的封赏。由于朝廷的大力支持,少林寺发展很快,成为驰名中外的大佛寺,获得天下第一名刹的称号。 

野草等四人﹐远远望见少林寺山门﹐便下了马车﹐步行而进﹐却见寺门数十株松柏﹐高大参天﹐古意盎然。一位老僧正在寺门前洒扫﹐野草上前稽首行礼﹐那老僧竟自顾扫地﹐理也不理。野草不敢造次﹐整顿好衣冠﹐面向寺门﹐朗声道︰“江湖末学﹐前来拜山﹐求见掌门大师。”

野草不敢卖弄功夫﹐没用丹田之气把话语送出﹐却也声音洪亮。话音才落﹐只见寺门走出二位身着灰色僧袍的知客僧﹐向着野草等人合什了﹐右边一位便道︰“施主从何处来?要找敝寺主持何事?”

野草回礼道︰“在下姓原名野草﹐乃江湖后学﹐因有一事不明﹐欲向贵掌门不闻大师求教﹐烦请大和尚通传。”

二个和尚看了野草众人一回﹐便道︰“掌门师祖正在坐禅﹐不便接见众位施主﹐各位还是下山吧。”原来这二位和尚看见野草年纪轻轻﹐又是江湖上藉藉无名之辈﹐心存轻视﹐不肯通传。

青莲便道︰“怎么这少林的主持架子比皇帝老子还大?”

野草低声喝道︰“莲丫头不要乱说话。”

茹芷兰上前﹐向二位和尚行了礼﹐递过那拜山名剌﹐那和尚拿着名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江湖末学漱玉宫茹芷兰﹑仙草堂故叶先生管家纪复古及后学原野草﹑何青莲拜字样。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倾城一笑美名响遍大江南北﹐那二位和尚睁大了双眼﹐看着茹芷兰﹐问道︰“女施主就是兰大美人?”

茹芷兰笑道︰“小女子正是。只因路途多有不便﹐故此易容而来。还请大和尚见谅。”

那两个和尚宣了声佛号﹐道︰“四位施主请稍待﹐小僧便去通传。”说着﹐转身寺内去了﹐另一僧就把野草四人领进寺内知客僧房﹐献上香茗。不到盏茶功夫﹐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一位大和尚年约七十﹐身着黄色僧袍﹐披大红袈裟﹐白眉白须﹐一脸慈祥﹐口宣佛号﹐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二位一样打扮的和尚﹐年纪约莫六十多岁﹐一个瘦小﹐一个中等身材。

野草等见他三人进来﹐都站起身来见礼。为首那和尚道︰“老衲不闻﹐率师弟不问﹑不语见过四位檀越。不知哪位是原少侠?”

那不闻一来不先问谁是兰姑娘﹐一开口就问野草﹐众人都十分纳闷。野草上前合十为礼道︰“晚辈原野草﹐见过大师!”

不闻看野草一表人材﹐心下甚喜﹐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天纵聪明﹐英华内敛﹐正气凛然﹐不听师弟所言不虚。”

原来不听自赤壁跟野草分手之后﹐一回到寺中﹐就向掌门师兄详细地禀告了一切﹐当中对野草大加称赞﹐又把野草所说有关黑煞之事细说一番﹐更把野草破去黑煞五行四象阵的方法暗暗传给几位师兄。不闻等人细加钻究﹐不禁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少年大加佩服------只因野草是在临阵对敌之际想出的破解方法﹐换了别人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必定难以想出如此精妙的破解办法。因此对野草神交已久﹐现在听得野草来访﹐马上就亲自来迎了。

野草谦道︰“大师过誉了﹐晚辈汗颜。”转身把茹芷兰﹑纪复古和青莲都引见了﹐不闻看着茹芷兰道︰“茹施主易容之术如此神妙﹐如非原少侠说破﹐老衲也看不出来哩!”

茹芷兰道︰“大师过奖了﹐晚辈雕虫小技﹐怎瞒得过大师法眼?”

不闻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请四位施主往方丈拜茶。”说完当先行去。众人跟着不闻﹐来到方丈室里。那方丈室布置得极之简朴﹐只有一桌一几﹐一个佛龛供着一尊如来佛像﹐再就是地上铺了草席﹐摆置了七﹑八个蒲团。

不闻请众人在蒲团上坐了﹐小沙弥奉上香茗﹐野草等四人谢了。不闻开口道︰“四位施主光临敝寺﹐不知所为何来?”

四人相视一回﹐原来﹐兰﹑莲﹑纪三人不知道野草来少林的真正意图﹐所以都不说话。野草在蒲团上合什道︰“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大师指点迷津。”当下把自己在飞云山庄的经历拣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道︰“因此﹐在下怀疑﹐叶先生的死跟黑煞有莫大的干系。再说﹐这天芋之毒如此凶恶﹐除叶先生外﹐这天下恐怕只有叶先生的师父才有能力破解﹐晚辈想知道﹐空如大师往生极乐之时﹐是否向大师透露过﹐叶先生的受业恩师是谁?”

不闻﹑不问﹑不语二位大师听罢﹐俱不作答﹐只是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似己入定。良久﹐不闻宣了声佛号﹐目视不问和不语﹐不问﹑不语微一颔首﹐不闻又宣了声佛﹐道︰“原施主﹐请随老衲来。”话落﹐也不见作势﹐就站了起来﹐就象他本来就是站着的一样。

茹芷兰等人看到不闻并没有要其它人跟着的意思﹐那不问和不语端坐不动﹐所以也就坐着不动﹐看着野草跟着不闻走进内室。

众人坐了一回﹐不见野草出来﹐青莲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问茹芷兰道︰“姐姐﹐草哥哥进去都好久了﹐到底说什么呀?是不是大和尚喜欢他﹐要传他武功吧?”

茹芷兰笑了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青莲忍不住又问︰“姐姐﹐不是真的传武功吧?不然怎会这么久不出来?”停了一会﹐突道︰“不好﹐如果他学了功夫﹐不是超过我了?那还不更神气了?”

茹芷兰听得好笑﹐存心调侃她﹐便道︰“是呀﹐你草哥哥不用两天就可以超过你了﹐你以后就没机会在他面前逞能了。”

青莲急道︰“哪怎么办?哪怎么办?”

纪复古插话道︰“传武功哪能一时三刻就能会?你以为草公子是神人?”

青莲一听也对﹐这才明白茹芷兰在存心调侃自己﹐娇嗔道︰“姐姐你坏﹐拿小妹来开心!等会呵你胳肢窝!看你求不求饶!”

姐妹俩正在细声吵闹﹐却听得那瘦小身材的不语道︰“阿弥陀佛﹐青莲小施主天真烂漫﹐前途无可限量。老衲看青莲小施主的身法﹐应是练轻功一类的功夫﹐老衲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就送一套轻身的步法和身法给你如何?”

原来那不语身材瘦小﹐轻身功夫独步武林﹐当今天下若论轻功﹐恐怕已无人能出其右了。茹芷兰一听﹐大喜﹐对青莲道︰“妹妹快谢过大师!有大师指点你一二﹐以后这轻功就能傲视武林了。真可谓终生受用无劳。”

青莲一听﹐也是福至心灵﹐走到不语面前深深一礼﹐不语微微一笑﹐道︰“随老衲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