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误打误撞侠女救驾 运筹帏幄巧设奇谋

上回说到野草等人辞了仁宗﹐走出宫来﹐太子﹑张辅见皇上龙体得愈﹐都十分高兴﹐唯有野草脸色凝重﹐似是心事重重﹐太子和张辅一再追问﹐野草这才道︰“皇上心脉阻塞﹐十有其七﹐危在旦夕﹐只在呼吸之间……”

“什么?”太子和张辅听了﹐惊的呆立当地。还是张辅老成﹐见惯风雨﹐呆了一会便道︰“此处不是说话处﹐请到舍下商议。”

三人同到张辅府中﹐都到内堂坐地﹐太子急问道︰“草先生﹐父皇龙体到底如何?”

野草道︰“皇上御疾已病入膏肓﹐纵有华陀再世﹐也难回天了。微臣这次侥幸救得皇上﹐非臣之力也﹐乃皇上洪福齐天﹐太祖庇佑使然。”

张辅沉吟道︰“依草先生所见﹐如之奈何?”

野草道︰“此乃国家大事﹐在下不敢多言。”

太子道︰“父皇身系社稷﹐如若有什么三长二短﹐如何是好?方今天下﹐四境未宁﹐百姓流离﹐尚无安身之所﹐皇室之中﹐尚有人暗怀不臣之心﹐父皇初登大宝不久﹐政令未稳﹐如果此时舍天下而去﹐天下岂不大乱?愿草先生有以教我﹐则大明幸甚﹐百姓幸甚。”

张辅也道︰“草先生﹐现在你我己是同朝为臣了﹐为臣子者﹐应为国分忧……”

野草打断道︰“太子殿下﹑张大人﹐此事干系到社稷天下﹐在下不得不慎言也。”

太子道︰“草先生有何高见﹐快快说来。”

野草呷了口茶﹐徐徐道︰“诚如太子殿下所说﹐方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皇上一旦有事﹐必引致大乱﹐我等不可不预早谋划。为今之计﹐唯有请太子不可出京远行﹐在京中静待以免发生意外;再请张大人往徐太后处﹐以言语暗示﹐请太后出面﹐请得圣旨﹐严禁各位王爷到京及私自相会﹐并着人对几位王爷严加监视﹐以防他们有异动。在下猜想﹐今天伏击我等﹐意图夺去银两的那批蒙面人﹐定是二皇叔的人马……”

三人商议了﹐张辅着人送野草回去。才到家门﹐只见水管家老早就迎将上来﹐接了野草﹐打发几个赏钱给轿夫去了。

水管家引了野草往大厅走去﹐一边道︰“二爷辛苦了﹐老爷担心的很﹐一直就在堂上等你回来哩。”

野草道︰“有劳水管家了﹐没什么大事。我这就去见大哥。”说着﹐早到大厅。莫言﹑鹿云裳﹑林见龙俱迎将出来﹐莫言道︰“贤弟﹐到底何事?”

鹿云裳道︰“是呀﹐倒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林见龙道︰“莫非是张夫人又发病了?”

野草到厅中坐定﹐向莫言道︰“也没什么大事﹐皇上偶染风寒﹐吃了御医几剂药都不见好转﹐看看渐渐沉重了﹐太后一时惊慌﹐传张大人进殿商议﹐张大人便向皇上推荐小弟。此时已无大碍了。”

莫言三人一边听一边脸上神色变了数变﹐待野草说完﹐莫言哈哈一笑﹐道︰“有贤弟出手﹐还不是手到病除?今后贤弟定必飞黄腾达了。”

鹿云裳道︰“我就知道草兄弟定非常人﹐必有出头之日。”

林见龙道︰“先生大才﹐学生佩服。”

正说着﹐却听门外有人宣道︰“圣旨到!原野草接旨!”

野草﹑莫言﹑鹿云裳﹑林见龙慌忙迎出大厅跪下﹐只见胡公公手捧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普天之下﹐必有奇人。兹尔原卿野草﹐怀扁﹑华之神术﹐救朕躬之于疾患……特赐尔进士及第﹐安定伯﹐加太子少保﹐尔宜善体圣恩﹐钦此!”

宣毕﹐把圣旨递与野草﹐野草谢了恩﹐起身接了圣旨﹐别有小太监抬了皇上的赏赐和官服上厅放下﹐野草都收了﹐向胡公公道︰“多谢公公﹐请公公后堂拜茶。”

胡公公道︰“安定伯好意﹐咱家心领了﹐咱家这就要回宫复旨﹐改日有空﹐再向安定伯讨茶喝吧。”

野草知道不可久留天使﹐便塞了一锭五十两银子给胡公公﹐道︰“改日一定请公公好好喝一顿。”

胡公公见野草出手大方﹐心中先自喜欢几分了﹐便道︰“安定伯客气了﹐小的先行谢过。”说完带着一班小太监走了。野草直送胡公公至大门外﹐又每位小太监都送了几两银子。众人无不欢喜。

莫言等眼见野草得当今皇上赐爵加官﹐心中大喜﹐一连数日在家中大吃大喝﹐以示庆贺。野草隔三差五﹐就去东宫里陪太子读书﹑论事。又到张辅府上拜会﹐如此过了月余。

这日野草陪太子读了一早的书﹐又向太子讲了些江湖趣事﹐看看晌午了﹐便辞了太子出来﹐径直回到家中﹐才进大门﹐就听得鹿云裳叫道︰“草兄弟﹐你回来得正好﹐看看是谁来了?”

野草一楞﹐只见一道人影飞扑而来﹐叫道︰“哥!”声音清脆﹐不是师妹可晴是谁?

野草大喜﹐叫道︰“可儿!怎么这么快就到?收到我的信了?师父﹑师叔可好?师弟们可好?”

晴道︰“好好!都好!我不耐烦跟爹骑马走路﹐收到信﹐我就自个施展轻功飞来了!”一顿又道︰“哥﹐你真个做了大官?”

野草拉了晴的手走进厅中﹐边走边说︰“也没做什么大官!”向莫言﹑鹿云裳﹑林见龙等人道︰“大哥﹑大嫂﹑大公子﹐这就是我曾向你们提起过的师妹可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则个。”

林见龙目不转睛地看着可晴。鹿云裳笑吟吟地道︰“草兄弟有这么美若天仙的一个师妹﹐我们疼都来不及哩﹐哪有什么失礼之处?”把个可晴说得满脸通红。

野草对可晴道︰“这位是为兄的结拜大哥莫言﹐这位是云裳大嫂﹐这位是大公子林见龙……”

鹿云裳道︰“不用介绍了﹐刚才我们就结识了的。

野草转向可晴问道︰“师父可有什么说话?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可晴道︰“爹说什么我就没听到了﹐反正这早晚爹也快到了吧?要说这里也真不好找﹐我昨天就到了﹐到处打听这么个地方也打听不到。”

莫言插嘴道︰“后来怎么找到了?”

可晴道︰“后来找得实在累了﹐就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了。今天找了一上午﹐肚子饿了﹐走到一家酒楼里打尖﹐正好邻座二位客人在论朝庭中的事﹐想必是朝中做官的﹐说起最近朝中之事﹐口中竟然道出哥的大名。我就想呀﹐哥就是能人!到哪都能出名!”

鹿云裳笑道︰“现在草兄弟是天下闻名了!”

野草道︰“嫂子就不要拿兄弟开玩笑了。”

可晴接着道︰“我一听﹐没准这二人就认识哥哩﹐便上前搭讪﹐一问﹐果然知道哥的住处﹐经他们一指点﹐我这才找到这里。”

莫言哈哈笑道︰“好好!今晚愚兄就大设筳席﹐一来为贤弟师兄妹相逢贺喜﹐二来为我们又认识了一位侠女而庆祝。”

林见龙兴奋地道︰“对对!正该贺喜。”

正说着﹐水管家进来道︰“老爷﹐酒席都办妥了﹐就请入席吧。”

莫言道︰“好!”携了夫人的手﹐往后堂便走。

林见龙站起身来﹐礼让可晴先行﹐可晴却走到野草身边﹐拉了野草的手就走﹐野草脸上讪讪的﹐毕竟不是儿时﹐又不是在齐云山﹐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又怕师妹嗔怪﹐只好任由她捉了自己手﹐跟在莫言夫妇后面而行。

吃罢晚宴﹐鹿云裳对可道︰“可儿妹妹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一宿如何?明天再要水管家安排一个房间给你。”

哪知道可晴却道︰“不用了﹐嫂子﹐我跟我哥住。”

一句话把野草说得脸红过耳﹐林见龙怪怪的望着她﹐鹿云裳就楞在当场。还是莫言见惯大场面﹐哈哈一笑道︰“好!你师兄妹这么多日子不见﹐定有许多话儿要说。水管家!”水管家应道︰“在!”莫言吩咐道︰“快去叫春红在二爷睡房旁收拾一间房子﹐好让晴姑娘歇息。”

水管家连忙往西园去了。过了一会回来道︰“二爷﹐都收拾好了。”

莫言道︰“都不早了﹐歇息去吧!”

草﹑可二人辞了莫言﹐回西园去了﹐春红﹑春花﹑小安﹑小康早在园门口等候着﹐接了进去。

可晴四下打量着道︰“哥﹐你这西园还挺雅致的﹐我喜欢。”

野草道︰“你就先住下吧﹐等师父来了﹐再作商议。”

可晴道︰“好!对了﹐哥﹐皇上长什么样?太后和皇后又长什么样?漂亮吗?”

野草道︰“可儿﹐别乱说乱问﹐这可不比在咱齐云山。”

可晴一撇嘴角道“不问就不问﹐有什么稀奇?”停了一会﹐忍不住又问道︰“哥﹐皇宫好玩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玩儿?”

野草一听﹐头可大了﹐苦笑道︰“可儿﹐皇宫可不是玩儿的地方﹐你千万别想着去那里玩!”

可晴歪了头想了一会道︰“嗯﹐也是﹐皇帝老儿想必一天到晚都在议什么国事﹐没什么好玩的。”

野草道︰“可儿不早了﹐该睡了。”

可晴道︰“不嘛﹐你还没跟我说皇后到底漂亮不漂亮。”

野草笑道︰“皇后当然漂亮了﹐不过﹐却没有可儿漂亮!”

可晴道︰“你骗人!你要带我去看一下﹐皇后到底漂不漂亮我就知道了。”

野草道︰“哪可不行﹐皇后哪能说你要见就见?”

可晴耍蛮道︰“不行!我一定要见!”

野草这下可头大了﹐道︰“好好好!要见也要有机会﹐你先歇息了吧。”

可晴听了他这样说﹐这才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哥哥。”说完自回房中睡去了。

野草一时楞在当地。发了一会儿呆﹐苦笑着回房中歇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翻腾着这些天一连发生的事情﹐心中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怎么也想不出哪不对劲。一会又想到自己现在被羁绊在太子宫中﹐今后不知如何才可脱身……正迷迷糊糊之间﹐却听得可晴在园中大呼小叫的﹐野草睁开眼一看﹐天已蒙蒙亮了﹐一翻身起了床﹐走到园子里一看﹐只见可晴穿了一身短打衣装﹐手持一把青钢剑﹐坐在亭子里生闷气﹐春红一声不吭﹑一脸茫然地站在她身边﹐不知何处招惹了这位新来的大小姐。

野草笑道︰“谁一大早就惹可儿大女侠生气了?”

春红见野草来了﹐福了一福﹐正想说话﹐野草向她一努嘴﹐打个眼色道︰“你去准备早餐吧。”

春红应了声是﹐便如释重负地走了。

野草走到可晴身边道︰“喂﹐一大早的吵死人了﹐还让不让睡觉呀?”

可晴一噘小嘴﹐把身转过一边﹐一副不理睬的样子。

野草叹口气道︰“我以为什么大事?还是去睡觉的好。”边说边往回走。

“站住!”可晴叫道。

“又怎么了?”野草回身问道。

可晴气呼呼地道︰“你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练武的地方都没有!我看你自下山之后﹐就一定没练过功!”

原来可晴从小就养成了晨起练武的习惯﹐十多年来从没间断。在齐云山上﹐她要多大地方练武都找得到﹐而在这西园﹐到处都是花草竹木﹐假山假石﹐一时施展不开﹐如何不生气?

野草四下一打量﹐哈哈笑道︰“可儿﹐别说我这地方小﹐我看是你本事不济。”

可晴一听野草说她本事不济﹐霍地站起来道︰“我本事不济?咱们比划比划!”

野草道︰“不用比划﹐你在这里不能练武就说明你本事不济!”

可晴道︰“我不管﹐你得给我找个练武的地方。”

野草道︰“慢着!我说你不济就是不济!须知敌人如要攻击你﹐可不会由你选地方。所以你就要适应在任何地方应战﹐还要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来发挥你的威力﹐拑制敌人的攻势。有本事的人﹐在方寸之间就能制敌。”

野草一番说话﹐把个可晴说得哑口无言﹐提着剑﹐闷声不响地练起武来。野草笑笑﹐站在亭中看了一回﹐便自顾负手回房去了。

早饭才用罢﹐小康进来道︰“公子﹐大公子来了。”野草转头一看﹐林见龙已一步跨进门来﹐一边说道︰“先生今天要去东宫吗?”

野草起身让坐﹐道︰“大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见龙向可晴拱拱手﹐打个招呼道︰“可儿姑娘好。”

可晴还了一礼道︰“大公子好。”

林见龙向野草道︰“学生多日未向先生请益﹐想跟先生对奕一局﹐向先生讨教几招。”

野草道︰“好!小安﹐棋局侍候。”小安应了一声去了。

可晴却老大不高兴地道︰“哥﹐人家大老远的到京城﹐你怎地不陪我去城中玩儿?”

野草︰“这……这……”          

林见龙一听﹐踊跃地道︰“好!你看﹐是我不好﹐可儿姑娘来了﹐正该去城中热闹去处玩上几天﹐也好熟悉一下京城风物。”

野草听林见龙这样说﹐顺口道︰“好吧﹐我来了这些日子﹐京城好多地方也没去过呢。不如就请大公子做向导如何?”

可晴听得可以去玩了﹐一站起身喜道︰“好呀!走吧!”

野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走?这就走?”

可晴道︰“是呀﹐不是去玩吗?”

林见龙看着可晴笑道︰“可儿姑娘不用急﹐先换件衣服吧。”

可晴低头一看﹐原来穿的是一身短打练功衣裤﹐连忙说道︰“你们等等﹐我马上就来。”说完﹐一闪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野草苦笑地摇摇头﹐跟林见龙商讨去什么地方玩﹐如何走才最省路程。正说着﹐突然看到林见龙双眼望着门口﹐象失了魂似的。

野草顺着林见龙目光看去﹐只见可晴白衣胜雪﹐不施黛粉﹐直如月中姮娥﹐走将进来。可晴向野草笑笑道︰“哥﹐这下可以去城里逛了吧?”

野草道︰“可以﹐可以﹐就是去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会都去得了。”回头向林见龙道︰“大公子﹐咱们走吧。”

林见龙闻言﹐回过神来﹐站起身道︰“好﹐走!”当先向外就走。

春花在门口站着﹐向野草道︰“公子﹐带我们一起去吧﹐也好有人侍候你。”

野草道︰“不必了﹐你们好生看家﹐再去向水管家说一声﹐就说我们今天都不回来吃饭了。”

春花不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

野草﹑可晴﹑林见龙三人先去城中各处走了一遭。林见龙指点各处﹐一一讲述﹐如数家珍﹐走到紫禁城外﹐林见龙指着皇城道︰此仍永乐十四年﹐燕王棣夺得帝位后﹐深感北方乃其根本所在﹐下命兴建﹐历时四年﹐至永乐十八年建成﹐次年﹐正式舍去太祖南京基业﹐把国都迁于此处﹐于是把燕王朱棣如何被封燕王﹐如何夺位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明成祖朱棣乃太祖朱元璋第四子﹐十一岁就被父亲朱元璋封为燕王,并于二十一岁就藩北京,当时元朝的势力虽然已经被赶到了大草原上,但还具有相当强的军事实力,并不断骚扰明朝的北部边境。因此北京并不安宁,他是作为一个军事重镇而存在的。朱元璋将朱棣分封在北京,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代替功臣宿将掌握兵权,从而使明朝的政权更加稳固。

朱棣在北京期间,在众多忠臣猛将的指导下,迅速成长为了一位合格的军事指挥家,并在对元作战中取得了重大的胜利,自己的军事实力得到了加强,在洪武末年﹐已经成为北方最强的一镇诸侯。朱元璋去世后,皇太孙朱允炆即位,年号建文。

建文帝即位之初除了进行一系列的必要的改革之外,便在齐泰等人的提议下开始削藩。在先后削夺了五位藩王后,建文帝的矛头直指燕王朱棣。朱棣也立即采取行动,杀死了朝廷派到北京的驻守大臣,发动靖难。

由于洪武时期的功臣已经被朱元璋杀戮殆尽,因此朝廷只得派一些年轻将领挂帅。由于朝廷的兵力强大,双方还是处在一个拉锯战的形势下。而此时建文帝的软弱就暴露了出来,因它的一些列决策错误,加之朱棣直捣南京策略的成功,建文四年,朱棣占领了南京,建文帝不知所终。在群臣的劝说下,朱棣在南京即位,年号永乐。

可晴对此所知不多﹐只顾用心听故事﹐觉得有趣。但听在野草耳内﹐总觉有点不大对劲﹐那林见龙说起当朝历史﹐口中只称成祖为燕王﹐言下颇有蔑视之意﹐这在当时﹐一个平民百姓敢对皇族﹐特别是已故皇帝如此评头论足﹐便是死罪。野草心下甚觉惊奇﹐也不好说他。

林见龙兴致极好﹐引着野草﹑可晴在城里城外到处闲逛﹐诗词歌赋﹑历史掌故﹐说的是妙语连珠﹐听得可晴笑靥如花﹑兴高釆烈﹐林见龙甚有才学﹐特别是对历朝兴替﹐颇有见地﹐但只要一说到成祖朱棣﹐便多有贬抑。

看看天色向晚﹐三人寻了间酒肆﹐入内坐地﹐野草唤店家吩咐道︰“先拿一坛好酒来﹐其余菜肴﹐把你店中拿手的只管上来便了。”

店家依言拿了一坛好酒﹐三个酒盏过来﹐野草不耐烦用盏﹐叫店家换了个海碗。野草提过酒坛子﹐替可晴﹑林见龙筛了二盏酒﹐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也不客气﹐骨嘟嘟地喝了。

可晴在旁笑道︰“哥﹐才半天不到﹐就馋成这样了?”

野草道︰“走了这多路﹐早就渴了﹐大公子也不要只顾说了﹐快喝杯酒解乏。”

可晴道︰“看你那馋样﹐也不怕失礼了。”

野草道︰“这有什么失礼?我跟大哥喝酒的样子﹐大公子又不是没见过!”

林见龙笑道︰“草先生酒量﹐学生佩服。男子汉当大碗喝酒﹑快意恩仇﹐建不杇之功业﹐才不负一世之才也!”

可晴笑道︰“大公子就不要再夸他了﹐我哥喝酒倒是天才﹐要他建功立业﹐我看却难。”

野草喝了一大碗酒道︰“知我者﹐可儿也!”

林见龙道︰“可儿姑娘就有所不知了﹐草先生天下奇才﹐在下今后仰仗的地方还多着呢。以先生之才﹐要建功立业﹐易如反掌﹐有何难哉!”

可晴问道︰“难道大公子有何宏图大计?”

林见龙笑而不答﹐举杯向野草﹑可晴示意﹐野草端起碗来﹐哈哈一笑道︰“喝酒﹐喝酒﹐有酒不喝﹐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三人不再说什么﹐吃喝罢了﹐已是掌灯时分﹐三人会钞﹐走出店门﹐往家中便走。

看看还有三﹑四里地﹐迎面走来六七个人﹐打着灯笼﹐急匆匆地行来﹐走近一看﹐正是水管家﹐带了家丁寻来。水管家一见三人﹐大喜道︰“大公子﹐老爷不放心﹐着小人寻了你半日了。”

林见龙道︰“有劳水管家﹐我等去城中游玩﹐一切安好。”

水管家正色道︰“公子千金之体﹐不带伴当﹐又至晚不归﹐老爷如何放心得下?万望公子日后三思而后行。”

林见龙道︰“舅舅也忒谨慎了。有草先生在﹐就有天大的事儿﹐也难不倒我们。”

水管家道︰“公子说的是﹐只是往后须仔细了﹐外出应多带人手﹐以防不测。”

林见龙不说什么﹐示意水管家前面引路。野草心中暗暗称奇﹐总觉得这林见龙身份特殊﹐处处透着神秘。

众人回到家中﹐莫言夫妇接着﹐野草﹑可晴自回西园歇息﹐不在话下。

这日﹐野草正欲往东宫请安﹐太医院却差人相请﹐说道皇上龙体欠佳﹐请安定伯入宫相商。

野草一听﹐连忙换了朝服﹐就要起身﹐那知可晴在旁听得﹐却说︰“哥﹐带我到皇宫里耍子也好!”

野草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也似﹐连说︰“不行﹐不行。”

可晴道︰“如何不行?我只扮作你的随从小厮﹐又不说话﹐只去看看便行。”

野草道︰“那皇宫岂是玩耍之处?闲杂人等﹐哪里进得去?再说﹐为兄又不是去玩耍﹐是有要紧的事儿去办哩。”

可晴嗔道︰“皇帝老儿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好哥哥﹐你就带可儿去看上一看吧!”

那边厢﹐太医院的人不停地催促﹐野草无可奈何﹐唤小安借了套衣服﹐让可晴换了﹐扮作随行小厮﹐跟着太医院的人﹐往皇宫里去了。

到得仁宗寝宫外﹐王﹑鲁两位太医接着﹐向野草道︰“皇上自上次服了安定伯开的药方后﹐龙体渐安。但今日脉象又乱﹐似有发病之兆﹐故请安定伯前来相商。”

野草点头道︰“知道了﹐有劳两位了。”说着便往寝宫里去。只见仁宗侧倚在软榻之上﹐徐太后﹑皇后坐于一旁﹐太子瞻基侍立一侧。野草连忙上前跪安。

仁宗见是野草﹐开口道︰“爱卿平身﹐赐坐。”

野草谢恩就坐﹐向仁宗道︰“陛下﹐微臣闻说龙体欠佳﹐敢请陛下伸出御手。”

仁宗依言伸出左手﹐让野草号脉。野草伸出食﹑中﹑无名三指﹐去仁宗皇帝左腕上一按﹐但觉脉象散乱而弱﹐病入膏肓之象﹐便道︰“陛下龙体无甚大碍﹐想是饮食肥腻﹐滞食不化而已。待臣再开一方﹐数日便愈。”

徐太后﹑皇后听了﹐面露微笑﹐只有太子瞻基面上不露形色。仁宗上次由野草从死亡边缘救回﹐对他深信不疑﹐道︰“如此甚好!爱卿只管用药﹐不必顾忌。”

野草向太子望了一眼﹐太子会意﹐向仁宗奏准了﹐跟着野草退出寝宫。

野草﹑太子才走﹐只见宫门上方黑影一闪﹐一道白光直射向软榻上的仁宗﹐众人惊得高声尖叫︰“有刺客!”

那道白光如电﹐直刺仁宗心口﹐眼看仁宗就要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团褐影后发先至﹐去那黑影背心猛击一掌﹐黑影本能地一抓抓向褐影﹐招式不变﹐白刃直刺仁宗。褐影无暇多顾﹐略一矮身﹐飞足踢向黑影前胸﹐伸手向那白光一挟!那黑影狂嗥一声﹐口吐鲜血﹐仰面摔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穿褐色衣裤﹐小厮打扮的美貌女子﹐披散了青丝﹐右手食中二指挟着一柄利剑﹐那剑只差半分便刺进仁宗心窝。

野草﹑太子闻警﹐急掠而回﹐此时大队御前侍卫蜂拥进来﹐见褐衣女子手中持有利刃﹐哗的一声﹐全围了过去。野草急道︰“且慢!”正要向仁宗说什么﹐却听仁宗喝道︰“尔等退下!”

众侍卫立即刀兵入鞘﹐抬了那刺客的尸身﹐快步退出了宫门。

仁宗对褐衣人和声道︰“卿乃何人部属?”

褐衣人尚茫然站立﹐野草连忙上前跪道︰“启禀陛下﹐此乃臣之师妹芮可晴﹐是微臣带入宫来的。臣罪犯欺君﹐请圣上治罪。”

仁宗笑了笑道︰“爱卿平身﹐令师妹侠胆仁心﹐救驾有功。若非爱卿带同师妹前来﹐今日朕躬便难逃此劫了﹐何罪之有?”

野草心下大定﹐上前去可晴手中接了那刺客的剑﹐拉了可晴双双跪下﹐口中谢道︰“谢圣上不罪之恩!”

徐太后早己回过神来﹐说道︰“好一个标致的美人儿!身手如此了得。女娃儿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可晴望了望野草﹐野草暗地一努嘴﹐可晴便依言走到太后跟前﹐请了安﹐低首立在一旁。太后见可晴生得英姿勃勃﹐月貌花颜﹐心中先自喜欢了五分。又问了几句家常话儿﹐看到仁宗等一干人等都不敢说话﹐便道︰“皇上﹐哀家先回宫去﹐不妨碍你们君臣商谈国事。”转头对可晴道︰“女娃儿﹐跟哀家一道走吧。”说完﹐起身便走。可晴福至心灵﹐与皇后一道上前﹐一左一右扶了太后﹐往后宫去了。

你道可晴怎地没跟野草﹑太子出殿﹐留在寝宫之中﹐干下这等大事?

原来可晴初入皇宫﹐几时见过这等气派?不停地东张西望﹐野草跟王﹑鲁二位太医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听到。待得拜见了皇帝﹑太后等人后﹐便侍立一旁﹐低了头﹐拿眼去偷偷看太后﹑皇后的模样。心道︰皇后虽然不是美绝天下﹐却是华贵大方……

野草诊过仁宗脉象﹐与太子﹑王﹑鲁二太医出宫商讨医案去了﹐却并没有招呼她跟随。可晴不知是跟野草出去呢还是留在宫内等候﹐眼望宫门﹐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见宫门黑影闪现﹐心知不好﹐本能地向前截击。若非可晴眼望宫门﹐刺客才一现身﹐便即发现﹐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仁宗一命。其间惊险之处﹐自己也楞在了当场。

却说太后等走后﹐仁宗便宣张辅入宫﹐命他彻查刺客之事。张辅领命﹐与太子﹑野草一同去检视那刺客尸身。

那刺客全身黑衣﹐就连内衣都全是黑的﹐相貌平平无奇﹐是那种见过就忘的相貌。身上没有任何物件﹐就连一钱银子也没有。所使的剑﹐是集市上任何一家兵器铺都能买到的普通的剑。没有剑穗﹐剑把上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麻绳缠绕。

三人检视之后﹐俱不作声﹐太子望着张辅﹐张辅望着野草﹐野草望着刺客尸身﹐各自沉思﹐末了﹐张辅因有皇命在身﹐先开口道︰“刺客什么线索也没留下﹐如何是好?”

太子道︰“不知这刺客是如何混进皇宫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叫道︰“草先生!”

野草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举手示意不要打断自己的思索﹐良久﹐忽然道︰“千岁殿下﹐张大人﹐肚子饿了﹐先找些吃的再说吧?”

太子﹑张辅二人疑惑地看着野草﹐问道︰“刺客尸身如处置?”

野草道︰“此尸身已无大用﹐就交刑部的人处置吧。”

张辅道︰“不若到下官寒舍略进酒食如何?”

野草摇头道︰“不好。”

太子道︰“那就到本宫商议吧?”

野草把头摇得更厉害︰“不妥不妥!”

张辅问道︰“如何不妥?请先生示下。”

野草道︰“张大人乃当朝红人﹐太子更是国之储君﹐心怀野心之人﹐岂不在二位身边安排眼线?因此﹐无论是去谁家中商议﹐都难免走漏了风声。”

太子点头称道有理﹐问道︰“那么依先生之见﹐去何处进食最好?

野草道︰“请随在下来。”命人取来便服﹐三人换上﹐也不用车驾随从﹐径直往城中热闹处走去。

三人随便拣了间清雅酒肆﹐要了间上房﹐吩咐店小二好酒好菜只管上﹐无移时﹐酒菜齐备﹐野草只顾喝酒﹐却不说话。张辅喝了二杯酒﹐忍不住道︰“今日之事﹐请先生见教。”

野草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完﹐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依在下所见﹐今日之事﹐与月前抢夺银票之事是同一人主使。”

太子心中一震﹐问道︰“如何见得?”

野草道︰“日前之事﹐主使之人组织严密﹐处事极之小心﹐做事不留痕迹﹑线索。在下检视刺客尸身﹐发现其背上所中一掌﹐并未予其有致命之伤﹐其致命之处在于敝师妹那一脚﹐这一脚踢碎刺客胸骨﹐震断心脉﹐以可儿现时之功力﹐似略有不足﹐可见当时刺客扑向皇上之势是如何猛烈﹐因此受可儿一足之阻﹐其势反噬其身﹐因此而送命。由此推断﹐刺客功力极高﹐乃超一流好手﹐志在一击成功﹐全没把自已生死放在心内。再看其身上什么都没带﹐可见刺客早抱有去无回之必死之心﹐即使成功刺杀皇上﹐也必定自杀身亡﹐以绝后患。主使之人必定许以厚利﹐以结其心﹐古之荆轲刺秦皇﹑要离刺庆忌是也。”

太子﹑张辅听得连连点头称是﹐野草续道︰“皇上被刺﹐对谁最有利?”

太子道︰“草先生不是怀疑本宫吧?”

野草笑道︰“殿下乃国之储君﹐怎会做出此等无君无父之事?”

张辅沉吟道︰“当今皇上登基之时﹐便有人心怀不臣之心﹐若非今上英明果断﹐后果不堪设想。”

野草道︰“这就是了﹐这些人夺位之心不死﹐便要生出好多事来。”

太子道︰“可是父皇已然病重﹐他们即使要有所图谋﹐也不急在一时﹐此举岂非多余?”

野草笑道︰“皇上御疾﹐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深浅﹐外人又岂知就里?

张辅道︰“如此看来﹐主使之人并不知道皇上有疾?”

野草道︰“正是﹗”

太子道︰“草先生﹐依你所见﹐贼臣怀篡夺之心于外﹐父皇病入膏肓于内﹐一旦有事﹐如之奈何?望先生有以教我。”

野草沉吟良久﹐才道︰“为今之计﹐唯有以不变应万变。请太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轻离京城﹐且要早作准备;张大人则多派人手﹐安排可靠之人﹐监视各处藩王举动﹐整军备武﹐加强京师护卫﹐以防不测。”

张辅道︰“这个本官理会得。”

太子又道︰“草先生﹐这刺客没留下任何线索﹐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入手查案﹐我等如何回禀父皇?”

野草道︰“太子殿下﹐以微臣所见﹐此事不宜再惊动圣上。如皇上动问﹐就说刺客没留下任何线索﹐不过经分析﹐己有三数个可疑目标﹐须得假以时日﹐才能确定。”

张辅道︰“这样虽然可以瞒天过海﹐但是﹐我们难道就无计可施﹐任由这刺客主脑逍遥法外不成?”

野草笑道︰“当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太子喜道︰“先生想到办法了?”

野草道︰“刺客虽没留下线索﹐但主使之人必定不甘心失败﹐一定会有进一步行动。我等只要严密封锁刺客已死消息﹐却教人暗中散播假消息﹐就说︰刺客伤重就擒﹐案件正严密审理之中。如此一来﹐幕后主使之人﹐必定有所行动﹐那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可以先发制人﹐把刺客同党一网成擒!”

太子﹑张辅二人击节赞道︰“此计大妙。”

正是︰巧设安邦除奸计﹐辛勤王事人臣心。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