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议机密野草献策 侦魔踪小试牛刀 之二

秋中明﹑弓玄二人吃了一惊﹐全神戒备﹐却见一头獐子﹐右肩胛上带箭﹐奔到二人跟前﹐正要夺路而走﹐弓玄眼疾手快﹐一掌拍在獐子头上﹐那獐子如何吃得他这一掌?扑地倒了﹐昏死在地。那二人赶到跟前﹐看着倒在地上的獐子﹐咦了一声﹐一人道︰“大清早的怎地有两个大活人在此?”

秋中明﹑弓玄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后生﹐生得一模一样﹐十七﹑八岁年纪﹐一式打扮︰上身穿着皮袄﹐围一条褐色围巾﹐腰系兽皮带﹐穿一条灰布棉裤﹐背着弓﹑弩﹐手持猎叉﹐眼如朗星﹐剑眉入鬓﹐一张脸白里透红。

四人八只眼﹐你望我我望你。少停﹐一个后生道︰“两位大哥哪里来的?大雪天怎地到这荒山野岭上来?”

弓玄抱拳为礼︰“在下二人昨日贪看这山景色﹐不知不觉迷了了路﹐正不知此山为何山﹐如何才能寻得下山的路?正好遇上两位小哥﹐敢烦两位指点迷津。”

站在左首的后生道︰“原来二位有所不知﹐此处唤作小五台山﹐乃恒山余脉,有东、西、南、北、中个突出的山峰,为区别于山西的五台山,故称小五台山。五台之中以东台最高,现在我们所处便是西台。”

秋中明道︰“兄弟猜得不错﹐果然是小五台山。”又对两位后生道︰“在下秋中明﹐这位兄弟叫弓玄﹐未敢请教小哥大号?”

右首那后生抢着道︰“我们姓招﹐乃是孪生兄弟﹐哥哥叫招英﹐我叫招豪。”

秋中明﹑弓玄细细看去﹐果然分不出他兄弟二人。弓玄道︰“两位小哥好身手﹐如此险峻雪岭﹐奔走竟然如履平地﹐在下佩服。”

招英笑道︰“这有什么?我们是此间猎戶﹐平日里翻山越岭惯了的﹐不见得有什么功夫。我看两位大哥定是江湖中人﹐没有一身功夫﹐又怎来得此处?”

“哥﹐两位大哥帮我们猎了这头獐子﹐好歹请他们到家中﹐喝碗酒暖暖身子再下山不迟。”

这兄弟二人纯真厚道﹐平日打到猎物﹐见者都会分上一份。又见秋中明﹑弓玄二人说话有礼﹐不象是坏人。便邀他二人回家吃肉喝酒。

秋中明﹑弓玄在山上冷了一夜﹐一早腹中正饥﹐闻言大喜﹐道︰“如此多有打扰。”

弓玄把那獐子扛在肩上﹐四人相跟着来到半山腰一个小树林子前。只见稀疏座落了七﹑八栋木屋。招家兄弟指着一栋木屋道︰“到了。二位大哥请进”快步走前﹐推开柴扉。招英向着里屋叫道︰“婶娘﹐我们回来了。”

木屋里应声迎出一个妇人﹐约五十岁上下﹐一身山里人打扮﹐见到秋中明﹑弓玄﹐喜道︰“原来有贵客到了﹐快请进屋坐地。”

弓玄放下那头獐子﹐和秋中明一道向那妇人揖了一揖道︰“招大婶﹐叨扰了。”

招家兄弟请他二人到火炉边坐了向火。不一会﹐招大婶烫了一壶酒﹐端了数盘野味出来﹐招家兄弟请秋中明﹑弓玄享用。吃了一回﹐秋中明试探地道︰“这山景致绝佳﹐不知平日里有没有人前来观赏?”

招英道︰“这山风景虽好﹐平日里却是没人行走。”

招豪道︰“只是近日多了些江湖人物来往﹐只见上山﹐不见下山﹐不知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弓玄道︰“招家兄弟﹐你看他们可是好人?”

招大婶刚好走出来﹐闻言道︰“看这些人贼头贼脑的﹐也不象是好人。我就说﹐这两个浑小子得多长个心眼﹐別遇上坏人都不知道。”

招家兄弟齐声道︰“婶娘!你就放心吧﹐那些小混混们﹐我们还不放在眼里哩。”

招大婶道︰“两位贵客別笑话我这两小子。他爹娘死的早﹐是他们叔父收养了他们。后来﹐ 他叔父打猎时被毒蛇咬伤﹐不久也死了﹐丟下老身一人﹐独自把他们拉扯大了。小子们从小就没拘束惯了﹐后来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人﹐教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都长这么大了﹐早晚得找个媳妇回来管教管教才是。”

招家兄弟道︰“婶娘!你就別当着客人的面唠叨这些吧?”

秋中明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两位小哥纯真厚道定能娶得好媳妇。”

招家兄弟红了脸﹐不作声。弓玄见场面尴尬﹐便转了话题道︰“招弟弟﹐适才你说近日有些江湖人物上了山就不见下山﹐不知去向了?”

“是呀﹐我也觉得怪怪的。”

“兄弟肯定他们没有下山?”

“这个我倒没有亲见。只是这些人大多是黃昏时分上山﹐如果要下山﹐黃昏还上山干什么?”

“兄弟言之有理。”

招英道︰“这位大哥问这些干什么?莫非这些人与你们有干系?”

秋中明笑道︰“我这位兄弟好奇心重﹐又好推测﹐凡事都要问个究竟﹐兄弟勿怪。”

正说着﹐突见招豪作聆听状﹐不一会道︰“哥﹐好象有人打架哩。”

秋中明﹑弓玄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一阵兵刃碰击之声远远传来﹐算来约有六﹑七里之遙﹐对招豪的听力﹐不禁佩服之极。

“不好!”招英突然道︰“不会是我们乡亲和那些江湖人物架樑子吧?”话没说完﹐二人同时掠出门外﹐身法之快﹐不在秋中明﹑弓玄之下。

秋中明﹑弓玄二人不加思索﹐紧跟在他兄弟二人身后弛去﹐身后听得招大婶喊道︰“別胡乱打架﹐小心在意……”

他四人风驰电掣﹐眨眼便去了六﹑七里﹐来到一个山岔口﹐﹐隐在一块岩石后面﹐张眼向斗场望去﹐只见十丈外﹐四个褐衣人手持单刀﹐围着一个人狠斗。那人单足独立﹐双拐如轮﹐以一敌四﹐兀自有攻有守﹐不落下风。

弓玄低声惊呼︰“那不是冉兄吗?”正欲跃出相助﹐秋中明一把拉住他道︰“慢着﹐以冉兄现在情况看﹐一时不至落败。怎生想个法子﹐捉得个活口回去缴令才好!”

招家兄弟不知就里﹐隨口答道︰“这个好办﹐把他们击昏就行。”

弓玄闻言﹐眼前一亮﹐向招英道︰“请小哥借弓箭一用。”原来这次外出﹐弓玄是游方郎中打扮﹐不便携带自己铁胎弓出来﹐因此要借招英的弓箭来用。

招英依言把弓箭递给他﹐弓玄接在手里﹐却把四五支箭的箭镞都折去﹐低声向秋中明三人道︰“你们三人冲出去﹐合力把那四人逼到我跟前……”

三人一听大乐﹐吶喊一声﹐便冲将出去﹐秋中明边冲边道︰“冉兄﹐我来助你!”

那冉顺脸无表情地说︰“不须你们相帮﹐在下一人就能对付得了。”

那四个褐衣人本来也占不了多少便宜﹐见对方来了帮手﹐一时间闹得手忙脚乱。不出两招﹐哪里抵敌得了秋中明﹑招家兄弟这支生力军?秋中明和冉顺合在一处﹐只把那四人往弓玄藏身处赶。

弓玄藏在岩石后﹐看看那褐衣人被逼至四﹑五丈远近﹐左手托定那弓﹐右手挟着四支无镞的箭﹐弓开如满月﹐喝道︰“看某神箭!”连珠箭发﹐嗖嗖四声﹐正中四人脑后玉枕穴﹐那四人望后便倒﹐秋中明﹑冉顺跟着上前﹐为保险起见﹐出手各补一指﹐点了四人昏睡穴。

招家兄弟对弓玄箭法大加赞赏﹐佩服之至。五人挟着四个褐衣人回到木屋之中。招英望着他三人奇道︰“你们端的是什么人?跟这些人有何过节?”

秋中明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是当今武林盟主柳大侠手下之人。我们怀疑这些人是武林败类黑煞的手下。因此奉命前来侦查……”把黑煞之事以及武林结盟经过略略说了﹐听得招家兄弟惊奇不已。

弓玄道︰“现今我们捉了他们的人﹐恐怕已惊动了他们﹐只怕要连累兄弟了。”

招豪道︰“怕什么?这些人既然作恶﹐我们便当相助柳盟主除奸去恶才是。”

冉顺道︰“我们不若把这四人带回天台山﹐交给盟主﹑及草先生处置便了。”

秋中明道︰“也只好如此。弓兄弟﹐你留在此处监视对方﹐我和冉兄带这四人回去。”

五人商定对策﹐秋中明和冉顺便即下山﹐买了一辆马车﹐星夜往天台山而回。路上每隔一段时间便解开四人穴道﹐让其饮食及便溺。初时四人好端端的﹐向后便精神萎靡﹐到后来竟然抽搐起来。四人口中不停叫道︰“药﹑药﹑药……”

秋中明去他们怀中一摸﹐摸出几颗红色药丸﹐喂他们服下﹐不久便恢复如初。秋中明和冉顺满腹狐疑﹐却是不知其中缘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点了他们睡穴﹐继续赶路。不数日﹐回到天台山﹐把四个褐衣人交与野草﹐又向柳晓风﹑芷兰和七长老备言擒拿经过﹐已留弓玄在彼监视云云。

野草要秋中明拍开四人穴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小五台山何干?”

那四人面面相觑﹐却都低了头不说话。野草又道︰“你四人如想活命﹐便须以实相告。”

其中一人抗声道︰“既落在你们手里﹐迟早都是一个死。”

野草道︰“只要你们把所知之事说出﹐不见得便死。”

“我等身中天芋之毒﹐没有压制毒性之药﹐便是死路一条。即便你放我们回去﹐我们供出了他们的秘密﹐也是死罪。”

野草呵呵笑道︰“区区天芋之毒﹐怎奈何得了我?”

那人双眼放彩﹐道︰“你能解天芋之毒?”隨即搖搖头﹐眼神黯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天芋之毒天下无人可解!”

野草笑道︰“没错﹐天芋之毒在半年之前﹐本是无人可解。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本人早在半年之前己炼得解毒之丸。”说着﹐摸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蜡封药丸道︰“只要服下此丸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便能解去你身中的天芋之毒。”

那人将信将疑﹐不敢伸手去接。野草又道︰“刚才你说﹐横竖都是死﹐怎么不敢试?”

那人闻言﹐一把夺过药丸﹐捏开蜡封﹐取出里面一颗褐色药丸﹐仰脖子咽下。野草却递给他一碗酒﹐以助催化药力﹐那人一口喝了。不一会﹐听得肚中咕噜咕噜乱响﹐张嘴便吐﹐吐了一地污之物。

野草拍手笑道︰“好了﹐好了。你试运气看看?”

那人依言运功﹐一口气直达重楼﹐略无迟滞﹐心知果然巨毒已解﹐大喜﹐扑翻身倒地便拜︰“少侠再造之恩﹐虽粉身碎骨﹐不能报也!”

其余三人见同伴无恙﹐也急索解药食之。不久﹐都解了毒。先一人道︰“小人张大﹐乃河北人氏﹐祖居务农﹐闲暇时也习几手粗武功﹐两年前被人掳至一大山中﹐强迫服下天芋之毒﹐自此便每天学习武艺﹐跟着那些人东奔西走﹐因功夫根基不好﹐功夫也学得不好﹐便被编排做些粗重杂役。但有行动﹐必有人前来监视指挥﹐至于去哪里﹐干什么?我们却全然不知﹐只须向前厮杀卖命便是。”

野草道︰“你们从哪出发到小五台山去的?那里又有多少人?”

张大道︰“我等四﹑五十人出发之处也不知何地﹐只知我们一路往东北走﹐走了一个月左右﹐便到了这里﹐也不知叫作小五台山。到了那里﹐也不知有多少人﹐估计不下二百人吧。”

野草道︰“那山中洞穴如何出入?有何机关门戶?”

张大道︰“不清楚。那天我们四人当值﹐领头的头目打开一道门﹐要我们出去把这位独足的大侠抓来﹐我们便出来了﹐至于如何回去﹐事成之后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野草又问︰“你们为头叫什么?”

张大道︰“只知头儿姓孙﹐就管着我们十数人。”

野草问了半天﹐不得其果﹐想是张大几人地位极低﹐所以所知之事少之又少。沉吟片刻﹐便道︰“张兄弟﹐你们先下去休息﹐如若想回家﹐我们便发给盘缠﹐如何?”

张大四人你望我﹐我望你﹐忽然一齐跪倒﹐道︰“少侠对我等恩同再造﹐那些天杀的害得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等愿追随少侠﹐以报大恩。”

野草大喜道︰“现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先去休息﹐待会恐怕还有事要仰仗几位哩。”张大四人见野草如此相待﹐欢喜去了。

柳晓风召集茹芷兰及七长老开会﹐请野草参赞机密﹐柳晓风道︰“如此看来﹐小五台山是黑煞的一处巢穴无疑了。我们便先从这里着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渊道︰“我们集合三﹑四百人﹐以两倍于敌的力量﹐星夜前往﹐大举攻击﹐必获全胜﹐那时黑煞令主闻知﹐必会找我等决战﹐到时便可摆开阵势﹐两家对决了。”

野草道︰“柳伯伯﹐刘前辈﹐这次敌人在明﹐我们在暗﹐路途较远﹐如若我们大张旗鼓前往﹐恐怕让对方知道了﹐早就溜之大吉了。”

连俊道︰“贤侄所言极是﹐我们不若暗中集结﹐突然发起袭击﹐必奏奇效。”

众人点头称善。商议停当︰第一拔野草﹑师重道﹐带同白旗令白先﹑杨展﹑时不与以及张大四人﹐再拔三十人﹐由冉顺引领﹐打头阵先行﹐柳絮﹑竺芝二人死活要跟着一起去。野草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第二拔由芷兰﹑季春华带同红旗令魏虎臣﹑巫斯义﹑王度﹑亓解等﹐也拔三十个兄弟跟着﹐作第一拔后援。青莲自然跟着一同而行。

第三拔由清虚带同黃旗令云柔月﹑宛枫﹐加上薛冰清﹑梅雪影﹑江若慧﹑卫婵娟等漱玉宫门人﹐以作救援。

第四拔由柳晓风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押后而行。留秋中明前后走动﹐以通消息。不闻﹑知客﹑芮德彰﹑刘渊﹑连俊五长老守山。

那黑旗令归无极及赵奇﹐却不在其列﹐不知有何任务。

却说野草带着一班人﹐晓住夜行﹐不一日﹐早到小五台山﹐与弓玄会合。弓玄和招家兄弟接着﹐备言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动静。师重道把弓玄的铁弓带来交给他﹐弓玄大喜﹐接过披挂了。

野草便教张大四人带着﹐到他们出来的洞口察看。却见洞口已被巨石封死。野草心中暗暗有所预感﹐口中却道︰“看来对方已有防范﹐大伙须小心在意。”又教弓玄带往那天与招家兄弟相遇的巨岩之下。只见那岩石约有三人多高﹐前临深渊﹐再无去路。

师重道道︰“此处已无去路﹐不若再从別处找找?”

野草道︰“贼人到此便不见踪迹﹐必有蹊跷。”言罢﹐低头只管去那岩石根下细细搜寻。

招豪道︰“再搜也找不出什么来﹐难道那些贼人会飞不成?”

野草听了﹐蓦然醒起﹐呵呵笑道︰“恐怕真个会飞。”

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毕竟野有何计较?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