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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济沧海》（93）除夕日弥降雾雪，跨年夜露宿机楼

 

 
送走了西蒙夫妇，我们将所有上下水管道做了防冻处理，然后锁了门搭乘下午火车去巴黎机场。住在乡下最大的不便是交通，从巴黎到县城要倒三趟火车，半程高铁半程普通火车，从县城到乡下还要开车40分钟，普通火车大小站都停，车轨老旧经常晚点，为了不耽误旅行，我们一般提前一天到巴黎机场住一晚酒店。
 
 
2016年12月31日巴黎机场从早晨开始弥漫着大雾，然后又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我跟老公的心也跟天气一样越来越沉重，因为到了加那利群岛的Tenerife我们还要转机去La Palma，两班飞机不在同一个机场，一南一北相距67公里，打车至少需要50分钟，我们有托运行李，转机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一旦飞机晚点转机时间很紧。还好我们的飞机中午12点准点登机了，但机门关闭后机长广播告知因为天气原因起飞将要延误，乘客们在飞机上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期间一家俄国三代人打开了一瓶烈酒开始庆祝新年，乘务员及时制止了他们。终于排到飞机除冰，起飞后不一会儿就冲出云层看见了太阳，一飞机的人不由得鼓掌欢呼起来。
 
到了Tenerife南部机场是晚上7点，最后一班去La Palma的飞机是晚上8点，我们决定拼一下，也许那班飞机也晚点呢，取了两件行李，但传送带上半天不见托运的小拉车出来，干脆不要了！我跟老公提着行李就往出租车站跑，远远地看见车站排了几十号人，我们一下了就泄了气，肯定没戏了！我们已经从网上办理了下一程飞机的登机牌，那张机票就作废了。接下来赶紧上网订转天早晨的第一班7.30的飞机，然后给La Palma租车公司打电话说明情况，请求保留租车预订，推迟到转天取车。
 
搞定了飞机和租车，再考虑当晚住宿，一圈电话打下来每家酒店都客满，跨年夜当然是酒店最繁忙的时候，我想在机场租辆车开着出去找酒店，挨家租车公司问下来只有一家还有一辆车空闲，但一开口要一百欧元，这不是趁人之危打劫嘛，我一犹豫就没租。我们降落的南机场24小时开放，没办法看来只好在机场长椅上熬一夜，转天早晨5点再打车去北机场。既来之则安之，一直绷着的弦松弛下来，先找点吃的再说。
 
 
吃完了饭我留下看着行李，老公出去侦查情况，不一会儿他急急忙忙跑回来说我们得赶紧走，等出租车的长龙排了有一百米，半天不见一辆出租车，今晚是跨年夜，出租车繁忙，转天最早一班飞机是7点多，元旦早晨5点不能保证有出租车，门外有一趟公交去十字港市中心，到那里再做打算。我们一路小跑赶上了那班公交。
 
 
十字港公交总站就在歌剧院傍边，连个候车室都没有，露天月台上有几个长椅，一排排绿色的公交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新奇造型的歌剧院被灯光照亮，远远看去像一朵浪花，也像一弯新月。除夕夜整个市区死一般的寂静，远处不时有零星烟花腾空，权且知道是年夜。在这露天过一晚实在是太悲伤了，再一看最早一班去北机场的公交7点多才发车，干脆打车去机场吧，拉着行李走到出租车站，比划了半天才说清楚是去北机场，2016年最后几十分钟我们和行李被卸在了机场门外，北机场已经关了门，怪不得司机不明白呢，这时间没人到机场来，我们要在候机楼外过一个不平常的跨年夜了。
 
 
事情一步步发展都是一闪念的决定，而每一闪念在当时都是合理的，事后想如果做别的选择结果会更好，比如我应该花一百欧元租那辆车，有了车就不怕出租不给力，可以在南机场室内过夜；再如我们应该事先租酒店在Tenerife住一晚，4个小时换机时间太紧了；定在跨年夜旅行时间不好，应该定晚两天的飞机；应该选择波兰航空从巴黎直飞La Palma，放弃早先定好的巴黎—Tenerife机票（最早订票时不知道船圣诞节期间泊在哪个岛）；等等。就好像我们回头看历史总会问假如怎样，结果会怎样，事实是没有假如，事后诸葛亮根本没有意义，只是下次计划旅行时多了一个参考经验。


北机场在海拔一千米左右，比南机场冷多了，气温在十四度左右，我真后悔把羽绒大衣留在了法国，想着到了船上越往南越暖和。我们把箱子里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袜子套在裤腿外边像个绑腿似的，T恤衫搭在腿上挡风。我们在门洞避风的地方用行李堆了个窝，我第一次切身体会了什么叫抱团取暖。老公困了就往地上躺，我说躺冰凉的水泥地会落下毛病，老公不以为然只好随他去了，我在拉杆箱上坐了一晚，心想权当做航海值夜班了，觉得冷了就站起来原地跳跳，就这样捱过了几个小时，忘记了具体什么时间跨年倒计时，也没有彼此互道新年快乐。


这几个小时的露宿让我对无家可归的人产生了深切的同情，温饱是人的最基本权利，我想起了加拿大一个慈善组织给无家可归的人发睡袋的事，真是太人道了，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就看它如何对待弱势群体。老公讲了一个真实故事，一个朋友的儿子离家出走，最后发现他流落街头，跨过了体面和尊严的阈值，我们怒其不争，仍要存有一份恻隐而哀其不幸，因为饥寒交迫实在是不好受，人人有衣穿、有饭吃、有处住，这个理想不算太高吧。

凌晨四点又来了两个德国和法国乘客，都是怕出租不好打而早出门的，多了几个人马上觉得不那么冷了，大家一聊天时间过的快了些。德国小伙子跟女友一家来度假，因为要工作一个人先回德国，女友一家还要再呆一个星期，他穿得很单薄，不一会儿就把箱子里的衣服都穿上了，他拿出一小瓶香槟酒，说新年应该庆祝一下，我们正冷着呢，就谢绝了他的好意。法国人穿着皮夹克，酷酷的样子很像佐罗，他是职业船长，昨晚刚把一艘双体船从法国送到加那利群岛，今天要飞去巴塞罗那有另一个送船的活。老公跟他用法语聊了起来，原来他也玩 Hobie 16，参加过在南非举行的世界锦标赛，他还玩Formula 18，在悉尼Manly参加过比赛，除了做职业船长，他有自己的生意，为旺代环球（Vandee Globe）赛船做出发前的技术支持，他对旺代赛事非常熟悉，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机场五点钟开了门，进去先喝杯热茶暖和一下，顺利回到船上，“海友”安然无恙，2017年开始了。
 
2017年1月3日于加那利群岛La Palma。




Amoy (2017-01-04 01:50:35)

你的这个跨年夜很特别，很难忘。多经历不同的时刻，对我们平淡如水的日常会有很好的警醒。我也在外国机场过过夜，大半夜在两个机场之间折腾过，那种心情感同身受，比你好些的是我是在夏天的经历，你在冬天感觉会更深刻。无论如何，祝贺新年快乐，期待更多美文佳作！

追梦 (2017-01-04 10:21:29)

是啊，偶尔来点儿出了comfort zone的体验挺有益的，让我们appreciate舒适生活，而不是认为理所应该

逍遥号 (2017-01-04 15:04:17)

疯了，疯了！100块买罪受！游艇吸走多少100块！以后要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不要只给游艇身上花钱，啧啧。。我现在站在船前面，觉得自己是最便宜的那个，所以，现在去哪里花钱都是不手软！再怎么花，也没有船花钱来的狠，嘿嘿，教你坏。。。

追梦 (2017-01-04 21:22:05)

呵呵，要能预见后来的情况，别说一百欧元，二百欧元也拿下了Cool

周小哭 (2017-01-05 06:06:55)

亲爱的，我才发现你写了这个系列。我是2015年开始创业，就不再有时间在网上看朋友们的文章了。今天很巧，我觉得自己就算是没空写，也要上来看看，看到了你的名字点了进来，才发现你又在海上飘了二年了。我真想把你的文章尽快看完，可是我不知道是否会挤出来时间。现在是我生活中非常忙碌的阶段，并且忙碌的事情里面不包括在网上写文章和看文章，真的好着急好遗憾的感觉。无论如何，要祝你新年快乐！

追梦 (2017-01-05 09:15:04)

哎呀小哭，看到你的留言好惊喜，看了你前一阵的帖子，知道你创业打拼，充实地收获着，祝福你。我现在看见桥梁还会想起你，想起读你写的桥梁系列的快乐时光，大家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跋涉着，这就是人生哈。微信的出现冲击着网络，我还赖在文轩写我的航海博客，基本没什么变化。新年快乐！

杭州阿立 (2017-01-05 11:57:21)

这个经历读起来都有点乖乖，自己碰上了不知咋办的赶脚。葱白！

追梦 (2017-01-05 12:05:18)

呵呵，当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呀，阿立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