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
11/14/2015
从白天近３０度的 Fremont 隔夜飞到近３度的 Michigan 州，心里却没感到冷。虽然，是去参加葬礼的路上。
享年９４岁的 Murray 奶奶，周二去世了。哪怕去给她送行，想到她，心里都是暖的。
９１年初冬，我在读大三。来曲阜旅游的 Elder Hostel 团和外语系学生座谈。和其他旅游团不一样，他们都是退休教育工作者及家属，全球各地旅游时不止看风景，更重于学习文化，包括走访监狱，幼儿园，大学等。我和同学们三五成群，每个小组有两位游客，一个小时左右，是我们练习口语的好机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您和 Murray 爷爷。结束时虽然互留了地址，我却并没有想到您会认真地把当时的照片寄来，还带着长长的信。从此开始了我们的忘年之交。
知道我钟爱英美文学，您寄来好几箱书。您的家庭照也是我繁忙的学习生活中的亮点。尤其是９5年您和爷爷５０年金婚纪念，被六位孩子和十三位孙子孙女簇拥着，是像我这样成长在争吵不休家庭的孩子从未有缘的和睦安详。大女儿为您精心做的毯子上绣着您从结婚开始５０年的大事照片，让人感动。
多年以后，我好奇地问您，为什么在那一组同学中选择和我保持联系？您说，其他同学都在问车和房子，只有我在问您的家庭成员。而家庭，是您的世界。
９６年八月我从底特律入关，您从机场直接把我欢迎到您的世界。Marcellus, 中西部一个小得不起眼的小镇，不到三千人口，因为住着您一家，对我，就成了家的代名词。您的每一位家庭成员都是那么平和，友好。最小的孙女，当年只有四岁的 Elise，天真地告诉我，“You are my favorite Chinese lady!”事实上，我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中国人。
很多同学不解: 不是听说美国人家庭观念，亲子关系淡漠吗？不是说美国老人老无所养，因为寂寞才会对他人友好吗？
从您身上我知道，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心中有满满的爱，才会让您和一个一无所有的外国学生分享。
您是一家老小近３０口人的主心骨，家里到处都是孙子孙女们的照片，每一个生日您都记得清清楚楚，会亲自挑选特别的礼物。您是磁铁，每年节假日吸引六个孩子回到您身边，每年夏天还组织老老少少一起去苏比列尔湖度假。
当年７５岁高龄的您和爷爷，驱车从 Michigan 穿越半个美国，送我去费城上学。刚到费城我吓坏了，和到处阳光般笑容的 Marcellus 天壤之别，让我心惊胆颤。把我送到宿舍，您和爷爷出去买些日用品。只那一个小时，再见时我已哭出声，担心不测。您把一束花放在我手里，镇静地安慰， “Honey, there aren’t that many bad people around.”(孩子，天下没有那么多坏人。)
从此，我发现从您身上看到的不只是善良，更学到从容。九十四年间，Murray 爷爷去欧洲打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你们经历过经济大萧条，先后１６任总统，没有什么可以让您发愁。相识２４年，我从未听您抱怨过一句。您是被抱养的，对生身父母没有过怨言; 二战后艰难养育六个孩子，爷爷需要身兼三职来养家糊口，回忆都充满了各种趣事。您在小儿子上学后也开始小学老师的工作。并不富裕的家，因着您的爱，如此富有。
每次冬季看到 Michigan 又有大风暴的消息打去电话，您总是告诉我，“那是生活的一部分。”
您的生活远远不是一帆风顺。这几年，别人眼中的悲剧更是在您家里不断。五年前，您诚实正直的大女婿和长子相继因癌症去世了。三年前，您积极乐观的大女儿也意外去世了。我无法想象您的悲伤。每年去探望，您一如既往地祥和，“那，就是生活。”每当我生活中遇到难题，您总是提醒我，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您常年在教会服侍，耶稣说，“在世上有苦难，在我里面有平安。”
您和爷爷９１岁高龄时才离开那座充满记忆的童话般小屋，搬进老人公寓。您行走不便了，小女儿搬来照顾您，可对我的关心从未间断。圣诞节，生日的礼物早已包括了我的全家。每周末打电话去，您总会在结束时重复，“We love you。”
感谢您无私的爱，感谢生命中遇到您。想到您现在和 Aunt Carol, Uncle Jim and Uncle Gary 在天堂相聚，是我最大的安慰。下午三点，就要去为您送行，一起回忆您丰富的一生。一路平安，亲爱的 Murray 奶奶。Till we meet again when I leave this world.
11/15/2015
本来不想流着泪为 Murray 奶奶送别，但昨天下午一到灵堂，记忆如潮水，顺着脸颊止不住落下。１９年前她手把手教我各个硬币的价值，耐心地解释美国文化礼节，仿佛还在昨天。大厅里都是照片，从爷爷奶奶美丽的结婚照到他们世界各处旅游的纪念照，生活照。她热爱世界，退休后每年至少去一个国家游览，直到行走不便。每次回来都会把所见所闻整理成一本厚厚的像册。到处都是她熟悉的温和笑容，让我总产生幻觉: 她随时会推门而入，给我一个熟悉的拥抱，告诉我:“Honey, I’m so happy to see you”。
大厅里满满是她的孩子们，孙子孙女，五位曾孙辈，邻居和旧友，多位是从外地赶来的。有的眼角是红的，但更多的是看着照片笑着回忆奶奶一生的趣事，泪流满面的只有我一个。她的二女儿还开玩笑说我是 “cry baby”。
中国的葬礼上，都是送白花，花圈也是白色的。但这里，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庆祝活动。
葬礼，不是应该流泪的吗？离开世界，不是该悲哀的吗？哪怕她有如此圆满丰富的人生？
除非，您是基督徒。
圣经里反复讲过人生的短暂:
“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 (詩90:10)
“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雅4:14)
“我的日子比梭更快……不過是一口氣……雲彩消散”(伯7:6-10)
连智慧，财富无于伦比的所罗门王，也在《傳道書》开头写下: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麼益處呢？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風往南颳，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江河都往海裡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萬事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豈有一件事人能指著說這是新的？哪知，在我們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我專心用智慧尋求、查究天下所做的一切事，乃知神叫世人所經練的是極重的勞苦。我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我又專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這也是捕風。因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 ”
乍一看，确实很丧气: 人一出生，就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长一天就近一天。古往今来，谁能免去死亡？
除非，您得了福音。
“神愛世人，甚至賜下他的獨生子，好讓所有信他的人不至滅亡，反得永生。”（约翰福音3:16）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小时候父母争吵不休，让我看到生活的痛苦，向往死亡，觉得一死百了，是最好的解脱。
直到去年受洗后，和小组的弟兄姊妹探讨这个问题，她们提醒我: “你不怕，是因为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么？”
每次有亲人离开这个世界，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向往:“她／他（理应）去了天堂，去了那没有忧愁痛苦的地方”。
平时我们不去思考地狱，为什么离世时偏相信天堂?
事实上，很多是我们的 wishful thinking。
耶稣说: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因為被召的人多，選上的人少。”（馬太福音7:13-14）
进门的路就是“信”。“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如今卻蒙神的恩典、因基督耶穌的救贖、就白白的稱義。 神設立耶穌作挽回祭、是憑著耶穌的血、藉著人的信、要顯明 神的義。因為他用忍耐的心、寬容人先時所犯的罪。好在今時顯明他的義、使人知道他自己為義、也稱信耶穌的人為義。”（羅馬書 3:23-26）
像所有真正的基督徒一样，奶奶知道，“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他的美榮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乾，花必凋謝，惟有神的道是永存的。”（彼前1:24）她笃信不疑神的恩典，所以生前就喜乐地安排自己的后事，充满盼望地离开。孩子们心里也同样踏实，知道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才会在笑容里送别她。
像大卫王所写:“耶和華阿，求你叫我曉得我身之終，我的壽數幾何，叫我知道我的生命不長。你使我的年日，窄如手掌。我一生的年數，在你面前，如同無有。各人最穩妥的時候，真是全然虛幻。世人行動實系幻影。他們忙亂，真是枉然。積蓄財寶，不知將來有誰收取。主阿，如今我等什麼呢？我的指望在乎你。”（詩39:4-7）
盼望福音传遍地极，所有的人都像 Murray 奶奶一样, 一生充满喜乐，平安和盼望。
（2015年11月１５号凌晨三点，时差，于 Marcellus, MI）
| 天地一弘 (2017-02-20 14:0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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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愛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