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沉渣顽劣作浪 搅屎棍倒海翻江 (<雪>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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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生命走到尽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会出现一道白光,照亮一生所追寻的最隐蔽、最神圣的角落,耗尽仅存的能量,犹如残烛火焰最后那几下跳动。

   “工人和贫下中农过去卖苦大力,‘苦大仇深’,现如今当了领导阶级,农村依靠对象,一下子从地底下升到了天上,说打仗,冲!说打人,打!反正指哪打哪,大老粗好糊弄!敢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现在许多知识分子学老农夸张得很,邋里邋遢,腰系麻绳,说话粗俗不堪,骂骂咧咧,认为这才是改造的最高境界……不能光改造呀,得有事干呀,这回有了新专业,新专业是什么?造反呀!”

                                 ——泛沉渣顽劣作浪 

                                        搅屎棍倒海翻江

 

                             1

人的生命走到尽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会出现一道白光,照亮一生所追寻的最隐蔽、最神圣的角落,耗尽仅存的能量,犹如残烛火焰最后那几下跳动。这才有了百里玉妆的杏坛之旅。

但是她对现实的情形却一无所知――又一个清晨,红太阳蹦上长城的残垣,俯视愁肠百结的大地;古城的炊烟和山峦的雾霭混合成低空云层,无情地削减了红太阳的威力,使之见出疲态。但红太阳的颂歌依旧在高音喇叭里昂扬,摄人心魄;和着高音喇叭,扁担锤依旧恣意造势,硕大的锤头夯着沉重的节拍,囚室跳起踢踏舞。

面对这震撼,这境遇,她的灵性面临严酷的抉择,或者自暴自弃,咽下半口气,撒手人寰;或者顽强抗争,调动生命潜在的力量,哪怕多么微弱,活下去!

于是,奇迹出现了,紧锁的“月牙湖”张开了!

她迷迷瞪瞪看到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善善道道,古典美人一般,好像亓官氏;可又不像,很焦急,愁苦。

“睁眼了睁眼了!”中年女人不由得惊叫。百里玉妆感到胀裂的头被一双瘦弱的手抱住,唇边滴落一股湿热。

“亓婶……”她吃力地认辨,轻轻地呻吟,伸出干燥的舌头在唇边舔了舔,好像襁褓中的婴儿尝到妈妈抿在嘴里的奶水。弄不明白舔到了中年女人的喜泪。

“夫人怎哭呀……”她似乎在问。

“姐,她是王医生,你烧糊涂了!”张丽君说,哭着哭着笑了。女人们也抹泪,感叹,好像连阴天突然开了晴,炕上炕下把她围起来。她很迷惑,慢慢环顾四周,看这陌生的世界,看王医生,看女人们,看墙上钉的钉子,钉子挂着的输液吊瓶,手背上粘的白胶布,白胶布压着的细针管,重又把目光停留在王医生的脸上,眯起月牙湖。

“我要……听课……和孔鲤……采白果,……给恩师……”

中年女人轻摇她的头说:“醒醒,我是你王姨,王医生,在给你看病!”

她轻声说:“谢谢……”月牙湖水迷惑地上涨,上涨,在堤岸边停顿许久,溢出。

“好了好了,有救了有救了!可别激动……”王菲像自己得了救,“现在感觉怎样?”

她吃力挺身子,挺不起来,皱眉头。

“知道疼就好!你的生命力真强!”王菲说着给她量体温,听心脏。

“认出来了,王姨……”她说,并发现自己的衬衣已经换过,没穿内裤,臀下还垫个花棉垫。

张丽君说:“王医生说输液的时候尿液多,怕你沤坏了,特地赶做两个小垫子……原来穿的那件衬衣洗了,缝好了……给你换衬衣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东边撒手倒东边,西边撒手倒西边,怎么摆弄怎么是,连哼哼都不会,真以为……”

提起换衬衣的事,女人们又唏嘘抹泪。

“姑娘,想排尿吗?”王菲见她挺身子,关切地问。

她略微动动腰腹,腾地脸红了,挣扎着要起炕。

王菲按住了说:“万幸,还有自觉排尿意识。听王姨的,千万别动……拿卧便器来……”

便后,腹部舒畅了些,周身却更加疼痛。王菲说知道疼是好事,又给她检查了后背,看有没有化脓,检查了双腿,看有没有骨折;见她双腿修长匀称,丰腴细腻,特别撩人,却青一块紫一块,怒骂:“这些活牲口!造反造反,造到女人头上了,连个姑娘家都不放过!专政专政,非得把人逼疯了逼死了才乐!挨千刀的,不得好死!”

社会上向来没人敢公开骂这样的话。女人们倒抽一口凉气,面带惧色。

“王姨,大家只当没听见。反正我没听见。姐妹们都是本分人家出来的,祖辈没坑过人害过人,”张丽君说,向女人们,“记住了,谁扯闲篇说出去就烂嘴,生大疔!”

一个短发女人说:“反正我没听见……专案组的狗鼻子可灵了,到处闻味儿……”作狗吸鼻子向墙脚吸溜东西状,逗得大家忍俊不禁。“让他们闻到味儿准得刨根问底,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听谁说的,有谁在场,叫你添油加醋写证明材料,骨碌手指头印,瞧那个折腾劲儿吧,不好好说就办‘学习班’,总认为你和反革命穿一条裤子嫌肥……弄得你人不人鬼不鬼,就像当了特务!”

“当特务,我才不干呢!”

“谁当特务谁挨枪崩!”

王菲向大家感激地一笑,欠身调节输液速度,说:“我不怕!活蹦乱跳的年轻人被整得死去活来,上点岁数的,像我,土埋半截了,整死了倒干净……”

“王姨,谢谢了!”百里玉妆说,泪水止不住地流。






抱峰 (2012-04-28 08:56:31)

百里玉妆挣脱死亡。引起女看守的义愤:

“造反造反,造到女人头上了,连个姑娘家都不放过!专政专政,非得把人逼疯了逼死了才乐!挨千刀的,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