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校园漫硝烟 烦扰猎艳山大王 (<雪>39-3)

<雪落轩辕台>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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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大娘的观念里,现在的政府仍是当年的“背包政府”,可以一道跨堑壕,钻山洞,一铺土炕挤着住,一块白薯分着吃。而那些分吃过白薯的并没有忘记在她丈夫率领下的战斗生活,仰慕其传奇人生,对她无不高看一眼,所以管顿便饭,安排个过夜床铺并不厌烦。她呢,哪个机关的门坎都踢,脚面水——平趟。另一些人,讨支恒大牌烟抽抽,凑上几句笑谈,博得哈哈一乐,倒也能消愁解闷。况且,在穿衣非灰即黑男不男女不女的年代,年轻人碰上一位穿大花裙子的老太太更愿意搭讪,乐不可支……

花大娘没有接受乡亲的挽留,摇摇晃晃去找她的背包政府了!

花大娘摸上公路,一直西行,“小日本,黑驴圣,我要剁你两截!”走一道骂一道。

太阳高悬,公路两侧的树木洒下阴影,但她已经不会想躲避太阳的淫威,竟走在路当央,昂着头,僵直着身子,恶狠狠地咬牙,岔开五指,脸色时而通红时而煞白,头发犹如一团燃烧的蓬草。大花裙子也点缀了新图案——红花上的黄蕊:褶褶巴巴的被面大红花沾上了斑驳污秽的鸡蛋黄,且有砂粒柱头闪光,自然是中国这个地盘上全新的印染杰作!

她带着印染杰作不断叫骂,不看四周,不回答行人问话,不理睬行人嘲笑,终于走完通向县城的公路,踢进了县革委会的门坎。勤杂员正挺在传达室小炕上睡午觉,大院空无一人,灌满知了鼓噪,整个革委会俨然是知了造反兵团的大本营。毛泽东安坐籐椅的巨幅油画充当了衙门大堂的屏风,为劣质油彩画成,经不起风吹雨打曝晒,暖色首先失去了光泽;倒是一袭大花裙子匆匆从面前扫过,更要光鲜。

穿小柏树林向北,过个门洞,从最北端的月亮门再向西,眼前是个通长的小院。小院花坛的胭脂花、鸡冠花、芨芨草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径直来到紧里边的屋门前。推门,推不开,就岔开五指拍打。没动静。看窗户,镶着毛玻璃,里边拉着窗帘。

“巴宗,是我!”她喊,声音只在喉咙眼儿咕隆,喊不出声,改成用脚踢。

“谁呀!?正睡午觉!有事凉快了再说!”屋里的人大声喝斥。

“巴宗!”她心里狂喜,侧耳静听,扬起的巴掌反倒迟疑了许久。

又过一阵,屋门呀地开了。巴宗出现在眼前,红头胀脸,汗流浃背!巴宗肩扛蓝色农家汗褟儿,一手提白布腰的黑緬裆裤,一手举小茶壶喝水。

“花……大娘,怎么是你?!”巴宗笑笑说,“这么急,我以为革委会大院着火了!”

花大娘想说话说不出来,跨进屋。

一个身材窈窕的鼓眼珠女郎招呼声“大娘”,掩衣低头出了屋。

“打两壶开水……”巴宗甩脖叮咛,并向花大娘,“这群废物,一大晌午连壶水都烧不开,干脆回家耪大地!你来前我正训斥她,这个秘书是怎么当的……一大晌午连壶水都烧不开!”

她立在屋地感到闷得慌,不容分说敞开屋门,推开南北窗户。一阵穿堂风通过,掀掉了办公桌上一张《人民日报》,报纸踅到地下。原来报纸盖一幅春宫图,一对赤裸男女做着姿态。

“……这是他们从老县长橱子里翻出来的‘四旧’,拿给我看,说是张传神的工笔画,我说我才不看那玩艺呢,赶快塞大茶炉……还没来得及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