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来自美国的遗书(1-2)

美国《侨报》6月7日开始连载

1

我去这家报纸工作,纯粹属于修身养性。

  这个城市人口不到一万,山清水秀,地处很多小城镇的中央,如同太阳与行星般的地理优势,所以,有一份像模像样的地方报纸。报纸属于南方报系,每周出一期。报系老板是个喜欢抽雪茄的老头,矮个子,高颧骨,眼睛深深凹进去,嘴唇肥大,鼻梁上有个节,非常灵活的脑袋架在厚实的肩膀上。老头因为发福脸颊蓬松发酵了似的,要不是嘴上整天刁着那支盛气凌人的雪茄,老头根本没有引人注目之处。雪茄矫正着他的身份与性格,他的眼睛在吸烟时变得深不可测,好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正在运筹帷屋。吐气时,洋洋得意之情深藏于团团白烟之中,让他的神态越发神秘。然而,一旦他把雪茄夹在手中,烟雾退尽便原形毕露,象个外国和尚似的,目光平和,满头银发,一个非常普通的老年人。

  我在他手下工作了两年,当初面谈时,我刚刚拿了学位。前面几轮他都不在。(未完,待续)

2

最后一道关是与他单独见面。只见他一支接一支地抽雪茄,一个接一个地提问题,我被缭绕的烟雾和香气迷惑了,也被他的威严震撼住。

  人的潜力是无法预测的。我生性脆弱易受感染,竟然被他刺激出所有的灵感,话语像瀑布一样,滔滔不绝。有些话说得狂妄傲慢目中无人,有些话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事后想起虚汗淋淋,却得到了老板的赞赏和喝彩。文人的灵感就像香槟酒,一旦盖子被打开,“嘭”地一声,气吞山河。老板和我之间出现了一个无法抗拒的磁场。他那兴奋的目光在浑浊的空气中像流星一样上下流窜,我的脑海变成了宇宙天际。我们互相撞击,光芒四射。思维与语言,语音与节奏,挂上了目光的五线谱,仿佛一曲交响乐。面谈结束时,我们俩都像喝醉了一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这个场面一直激励着我,他是伯乐,又是知音,我是充足了电源的马达,加足了汽油的越野车,永远精神充沛。我被留在总部,从一开始就派到第一线,抢新闻写事故,杀人放火盗窃,可谓五毒俱全,什么都轮到我去现场采访。当地的三教九流、政界要员、文人墨客以及妓女嫖客都想巴结我,似乎认识了我便可笔下留情,逃之夭夭。我很快地出名,并且长了两次工资。每天24个小时随时都在等待新闻的召唤,一天也别想睡安稳觉。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光辉的岁月。

  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两年下来,这份工作几乎把我掏空耗尽。看上去依旧英俊年轻,脸上不添皱纹,一头青丝。折磨我的是失眠,根根神经都是绷紧的弦,绷得毫无弹性,即刻断裂。我本来极其敏感,各种触觉,听力嗅觉视力味蕾都超过常人。记得小时候,我能从母亲的手指里闻出她隔天吃过的巧克力气味,还能在三楼之上听见母亲回家的脚步声。这个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我甚至靠冥想而有预感,有时候到现场的速度比警察还要快。失眠以后,耳朵隆隆作响,舌苔通红,皮肤绷紧,一碰即痛,眼前经常出现幻觉……

  老头请我去办公室谈话,是在接到我提出告假的要求之后。我惴惴不安,再也没有当年的豪迈气概。(未完,待续)

    授权《侨报》独家发表

 






老来天真 (2012-06-09 12:31:22)

好文笔!很吸引人,我愿意追读下去!

融融 (2012-06-09 14:49:59)

谢谢,有十多万字,要耐心一点。

天地一弘 (2012-06-12 06:04:31)

慢慢欣赏,为人生的努力!

刘瑛依旧 (2012-06-21 17:56:56)

开头很棒!一定跟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