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檐老鸟也相欺 毛嫩娇鸽空悲啼 (<雪>42-5)

 

<雪落轩辕台>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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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韶华翻个身,习惯地把胳膊搂向身旁,可是搂空了,这才意识到何伟雄并没回来。但不像往常那样沮丧、发狠,而是把枕头抱在怀里,用大腿骑住拧动身体,唤起缺失已久的百般美妙。

树上鸟叫,天已大亮,便赶紧起床,坐在梳妆台前左照右照。发现眼角起了细细的鱼尾纹,就顾影自怜地按摩,然后盯住墙上挂着的航空牌羽毛球拍出神。球拍的顶端早已断了弦,一直没有修理;就找出剪刀、锥子和鱼肠线,穿,结,抻,熟练地把断弦接上。“这是我的大媒!”她想。

握球拍上下挥了挥,似乎仍能感到柄把的温热和汗湿,看到白球在网上穿梭以及何伟雄东蹿西跳的令人笑岔了气儿的模样。

此时特别想锻练身体。匆匆洗把脸,换上运动鞋,来到环城路,绕残破的城墙慢跑。燕山和长城被恩加的辉煌、山野散发的醉人的芬芳、处子般顺溜飘逸的垂柳、上学孩童的追逐嬉闹使她的心情分外好,跑得很轻快,尽显成熟女子的风骚。直到浑身发热,脑门酿汗,一边做行进体操一边向家里遛达。和爸爸一样,进屋急不可待照镜子,惊喜脸颊现出一抹红晕,俏生生地一笑,哼唱一句“跨雪山,过草原”,头脑响起昂扬的旋律,于是决定帮妈妈做饭。

难得下一回厨,妈妈自是高兴。

做好饭,刚端起饭碗,忽听大门外有人尖声吆喝:“韶华姐,在家吗?”

一听,是马洁!慌忙跑出向屋里让客,搂脖子问:“吐彩霞!哈哈,吃饭了吗?”

“吃了——昨晚的,哈哈!”

“知道你大驾光临,亲自下厨备好早膳,请格格入席!只是简单了点,谅你不会挑理,哈哈!”

“我是专来夺饭碗的!”马洁抓个馒头咬,塞满嘴,向大叔大婶问好。问何伟雄,孙韶华说不在家。

两人用过早膳,来到新房。马洁四处摸四处看,说向来没见过这样的床,这样的柜,这样的摆设,于她连做梦都不敢想。

“我有个当县太爷的老爸多好……哭着喊着结了回婚不得不窜房檐,全部家当是一个破柳条包,有个破柳条包就欢喜得什么似的!是混半辈子的家当……”

“别哭穷,钱都攒起来了,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两人相互打趣一番,孙韶华故作生气,笑着说:“我结婚的时候三番五次请你你不给面子,以为中苏两党两国断交了!”

“是断交了,珍宝岛让苏修抢去了!”

“有那么严重?”

“比这更严重!记得么,你、我、百里比一个妈生的还亲,你是大姐,哼,竟抢了当妹妹的男人,真是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抢了谁的男人?”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恨不得嘎嘣一口嚼了你!”

“天大的冤枉!等伟雄回来问问,是我抢的吗?告诉你,是他追的我!起初觉得对不起百里妹妹,一直没吐口风。伟雄气哼哼恶狠狠地揉搓我,我的这个心呀,让他揉搓熟烫了,才有了松动。再说,他若不和百里断了,打死我我也不干,别说自己感到缺德,光你一个人的唾沫就能把我淹没脖!”

马洁转了转眼珠,撇了撇薄唇:“其实呢,我是瞎打抱不平。谁跟谁结婚是老天爷给配好了的。就说博成良,大舌头,满脸酒刺疙瘩,看不出一点成色,我连眼皮子都懒怠撩他一下,可是,你说可笑不——成了两口子!天天听他扯大舌头哇啦哇啦白话,好像天底下的话不够他一个人说……”

“哈哈,那是爱你,看把你美的!我看,准是你欺负了他。”

“欺负他?他一点渣儿不吃,动不动就立楞眼。纳闷,男人追你的时候像小猫,蔼声蔼气,可怜兮兮,把爪子藏得严严实实。结婚以后就不是他了,爪子也露出来了,只是没动过手……”

“伟雄比你的成良霸道多了……你这个消息灵通人士一点没听过我俩的事?”

“倒是听到点,传到我耳朵晚八春了……他还没回来?”

“回封电报,一半天到家。你不知道我给他家的公社革委会打了多少电话,转来转去,多不容易……”

孙韶华从梳妆台抽屉取出电报让马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