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入土灾还在 蜜蝶蜜身怕过河 (<雪>43-3)

 

<雪落轩辕台>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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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湖水溢出堤坝。何伟雄用手绢给她拭泪,发现脸颊增添几颗淡淡的褐斑,被泪水浸泡着,心如刀绞,就不顾一切地抓起她的手,热烈地说:“逃吧,我和你一起逃!”

她立刻止住哭泣,万分惊讶:“烧了笔记本还想逃?!”

“我想起了张增旺的分析。他说,孙部长可能掌握了可靠的证据。那时张增旺还不知道笔记本的事。现在笔记本烧是烧了,刚才我忽然打冷战,判断:谁能保证他们事先没影印?如果把我们的行为建立在良好愿望上,后悔可就晚了!逃,今天找你之前这种想法还挺抹糊。对,坚决逃!”

“往哪逃?!”

“泰国!”何伟雄把她搂在怀里,箍得紧,吻她的泪水,泪水里的褐斑。

“不,我不走!”她从何伟雄的怀里挣脱出来,找石头向小土堆上垒,然后抓山皮土攥碎,让细土顺指间流下,慢慢填充石缝。

“别想了,越想越误事!”何伟雄看她的眼睛;她盯着细细的土流,土流旁的三柱“高香”,说,“完全不用担心,保证万无一失,我是当地人,不用亲属带路。我换上过去穿的服装,背个箩筐,拿把砍刀,又会讲地方话,熟悉一草一木,没人能看出破绽。你跟住我,不说话是了,实在要说就说客家话,扮我媳妇。边防军也不会怀疑,他们不管当地人上山采药砍柴。只要中缅边界一过就算大功告成。那边有亲戚。另外,到缅甸以后的花销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实情告诉你,我跟偷渡客走过,看到他们在边界那边向我招手简直羡慕死了,真想和他们一道走,只是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样说放心了吧?”

她向山下望去,大沙河对岸的小学校已经下课,学生在操场上嬉闹,说:“再上一节课梦生来接我,他准时准点到。”

“别打岔,走不走?”何伟雄着急,掰松枝,“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别以为我一时心血来潮。”

“你有你的妻子,我有我的丈夫,面对现实吧。”

“哼,妻子妻子,丈夫丈夫……多现实!”

“韶华姐对你不是很好吗?”

“哼,是好,好大发劲儿了!”

“对韶华姐应一分为二地看,主要是她爱你,对你抱有很大希望。”

“我不稀罕她的希望,她的希望是要我入伙!我想,到泰国以后你可以和家人团聚,尽儿女孝道,又可以做学问,研究你的中国古代思想史,道德比较学。泰国的华人很多,图书资料并不难找,我可以和你一块研究。不过,先得找个饭碗,最好能到中学教汉语,或者给华文报纸写点文章,不能总让你爸接济。”

“研究中国古代思想史在哪也不如先哲的故乡。虽然现在没这个条件,相信会有的。你我一走了之,抛下妻子和丈夫……孔子说,‘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到时候这个脸往哪搁?即使到了泰国,有传统道德观念的华人也会把人骂死,这,我可不干!还不如死了呢!”

“倒霉就倒在你的孔孟之道上!”

她争辩:“翻打调个想想,把你换成梦生,把我换成韶华姐,你我会是什么感受?啊,丈夫跟别人的妻子逃跑了,妻子被别人的丈夫拐走了……”

“迂腐!怎么向说你好呢!”

“你我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了……可是又没有越界体验,这势必保持一种神秘感,要去探求,涌动出永不枯竭的热情,调动起丰富的想象力。幻境中的真实更真实,它更丰富,更完美;在心里实行灵肉融合,倍加珍视,彼此成为稳定的精神财富岂不更好。别人看到无缘由的甜甜的一笑,绝难猜出心底隐藏的秘密。这,不也是一种生活,一种快乐吗?”

“柏拉图,活龙活现的柏拉图!不可救药!”

何伟雄从小松树上狠狠地掳松枝,狠狠地折断,看着泪水里的褐斑哀声叹气,咬嘴唇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