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地狱门虚掩 开启只在一瞬间 (<雪>44-1)

 

<雪落轩辕台>简介

 妈妈是华商的女儿,下放到北京远郊。因批点过准备焚烧的孔孟典籍终日惶恐;与恋人何伟雄野合受挫,被鸠占雀巢。获罪,不堪凌辱逃亡;下嫁农村;偷渡失败入狱。狱中倾心创建以人为中心、仁善和环绕的中国道德模型。爱恨和生死历练了她。一把长城抗战军刀从她腹中剖出个婴儿。1969年风雪纪事。

献给妈妈。

 

 

 44 

    她被太阳的黑洞吸进去了——带着生命的幼芽!这个黑洞,红光万道的中心,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生命,没有司法程序的繁文缛节和人道主义的遮羞布,只需要神圣的淫威,黑色的心机,很简单,吸进去气化是了!

“对我来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为爱而不敢爱,对他来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昏聩中的清醒!”

渴望自由的头颅贴在一起,两双青年男子的手包裹一双青年女子的手,这三双手,泪洗了的,要去开启天堂之门!

                                ——天堂地狱门虚掩 

                                       开启只在一瞬间

 

1

何伟雄深信不疑,凭笔记本敏感性的内容,当前政治的疯狂走向,百里玉妆正在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毛骨悚然,哀伤地想:“她被太阳的黑洞吸进去了,带着生命的幼芽!这个黑洞,红光万道的中心,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生命,没有司法程序的繁文缛节和人道主义的遮羞布,仅仅依靠神圣的淫威,黑色的心机,很简单,吸进去气化是了……可怜的生命,可怜的幼芽,可怜的灵魂……”

他忽觉视物抹糊,揉揉眼,蹲在地上茫然看脚下,发现细沙里有个知了在风中扭摆,顺手捏起;轻飘飘的,跟活着的一样,不落架的筋骨支撑着它。翻过来欲看个究竟,眼泪滴湿了发声器和翅膀。“它的灵魂原本是有分量的,可是升天了!为了爱!”他苦笑,抽搐嘴角,哀叹生命之短暂,之脆弱,之空泛,之无常。天空由蓝变黑,燕山和长城在摇晃,他赶紧抓树棵子稳住身体。耳朵也尖利地叫起来,仿佛集纳了全世界知了的哭声。万般无奈,不得不拽自行车回县城。

突然,见北边骑过来一辆自行车,影影绰绰,似很熟悉,骑车人瘦高个儿,留平头……车后坐个女人,脸被遮住,脚快耷拉到地下……他懵住了。待稍稍走近,才确定:“那不是李梦生么,后边坐着她!”

李梦生停下,推车向着他走来。

他在心里惊呼:“找我来了!”

可是,李梦生爬上坎塄,同百里玉妆进了小学校。

何伟雄把知了装进上衣口袋,坐在树棵子里整理紧张纷乱的思绪:她重情义,对刚建立的家庭难割难舍,加上认为可能怀了孕,见了丈夫忽生变故似乎能够理解。那末,已经走出很远,为什么要转回呢?兴许她向李梦生亮了底牌,两人正在犹豫,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商量。听马洁说,李梦生不傻不苶,敢作敢为,在农村青年里非同一般。可是,他俩进小学校一直在磨蹭,为什么还不出来?是了是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跟随别的男人去逃亡,去赌命呀,尤其跟随我!

他仍希望出现奇迹。时间好像停滞了,贴耳根子听表,敲打,掳树枝咔嚓咔嚓折断,下狠跺脚。

“真折磨人,太阳平西了!他俩哪里知道,孙部长要抠扳机了!”他似乎看到孙部长端着长枪,黑洞洞的枪口兴奋地抖动,于是狠了狠心,带着七分侥幸二分怒气一分希望,拉开忘我的架式顺大沙河向北走,三步两步蹿上坎塄,来到小学校墙外。侧耳听,听不到动静,探头向院里看;李梦生正升火做饭,架在墙角的锅冒着热气。

“谁呀?”李梦生好像发现墙外有人,扭头喊一嗓子。

李梦生的勇武和瓮声瓮气的嗓音吓得他顺墙根溜到房后。“多亏没发觉!”怕李梦生追过来,猫进紫荆丛。

李梦生到墙外望了望,走到房后,向紫荆丛扔块石头。

一堆麻雀炸了营。

何伟雄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