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死藤生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 (<雪>46-3>)

 

<雪落轩辕台>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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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听清何伟雄吆唤。

睁开眼,见何伟雄落泪,轻声说:“别哭……我方才怎么了?好像回老家了……”

“把我吓坏了,还以为……”

“在你怀里真舒服,真想永远躺下去……”

“别说丧气话,若死,我跟你一块……”

两人相拥而泣。她哭着说:“你千万不能死,替我好好活着。现在人与人仁爱、善良的关系被彻底毒化,检举揭发,反戈一击司空见惯。还是那句老话,多看少说,别像我这样幼稚,让他们一网打尽。一定要活到正本清源的一天。这几天我在想:历史是条河,只不过遇到了最大的转弯。黄河最大的转弯曾经洪水泛滥,生灵涂炭,却冲击出了河套平原,使先祖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劳作,最早进入世界的农耕社会,创造了黄河文明。现在的中国正在逆转,如果说有什么好的地方,就是后代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历史的大河摧枯拉朽,淘汰的不是人民而是骑在人民头上的暴君。人民才真正万寿无疆。”

“你怀着孩子……历朝历代没有杀孕妇的。”

“我一直想这个问题。”她用毛巾擦擦脸,拢拢头,并取小圆镜照照,喝口何伟雄递过的开水,渐渐恢复了精神,“放大了说。大家都知道动物有嗜杀的本性,一匹公狼为了求偶或领地纷争经常同群内群外的公狼撕咬,非常惨烈。等到有的公狼通过彼此通用的肢体语言表示懦弱了,逃跑了,胜利者便不再追杀,就是不以杀死对方为目标,大多以恫吓结束。人类可不这样。人类往往很少有嗜杀节制性,对确立的敌人越是懦弱越是逃跑越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失时机地赶尽杀绝。这是人类高智商的劣根性,不如动物的地方。中国现代空前规模的两党两个主义之战决不会因为对方处于弱势地位而收敛杀戮行为。死亡千百万人,不管是己方的还是他方的他们甚至不眨一眼。哪怕丝毫。为了争王争霸、满足占有欲进行大规模杀戮是历史长河的浊流,长期困扰着人类。现代,有些人对嗜杀无节制性研习得更加像模像样了,更加理论化了……战争、杀戮就一个国家来说必将错过民族和解、国家振兴的历史机遇。一旦错过了这个机遇将用多少年的时间和高昂的代价弥补;到时睁眼一看,大大落伍了。照此办理怎能‘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简直是异想天开!后人回过头看这一切都觉得那么不值得。历史总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这就是――关注人民的根本利益,老子说的‘以百姓心为心’。殊不知以百姓心为心是世界最大的政治战略。历史有许多死结,所谓历史死结,说穿了是人性的死结,而人性的死结无不由贪欲和嗜杀无节制性决定。他们在夺取政权以后唯恐失去政权,仿佛只有杀掉‘敌人’才能睡好觉;对于自己营垒的亲爱者也不例外,比如‘中国的赫鲁哓夫’,比如自幼一块拣豆吃、一块耍菜刀的。而对于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成其为人物的更不在话下。历史常开这样的玩笑:把嗜杀者尤其大规模嗜杀者捧为‘英雄’,歪曲了英雄主义的实质。”

何伟雄说:“似乎坐上江山的帝王将相都是丰功伟绩的创造者,奉为神灵,喋喋不休叫好。”

她凄苦地笑道:“哈哈……现在好像讨论学术问题,笑谈与已无关的事……不知道羔羊在屠刀相向、最后悲鸣的时候是不是也探讨为什么会被杀掉,还要理论一番!这大约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地方。”

“刚才你提到历史,历史是什么,是个威力无比的审判台,一定要审判一切为非作歹者、倒行逆施者、嗜杀主义者……检察官和法官就是不断觉醒的人民……啊,我们竟谈起了这么残酷沉重的话题。但到具体的死刑判决可不尽相同。我认为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那句话,他们再残暴也不会杀一个孕妇。放宽心吧,一定要活下去。或许能重拾生路。”

“仇广军来特意叮咛我要保住性命。我明白他的意思。更明白你的意思。不外要我讲究原则性和灵活性,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方才已经说了,他们既然抓住一个大‘反革命’,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不在于认不认罪。这不是国与国的关系,签订布列斯特条约。即使签订了条约,也只为赢得喘息时间,最终还要诉诸战争解决领土问题。我早想好了,决不在认罪书上签字,认了罪更助长他们的气焰,给自己留下遗憾。想从狗洞爬出去简直异想天开,在你向洞外爬的时候他们仍要砸烂你狗头。所以有罪认,没罪就不认。只能向真理认罪。你相信我有罪吗?”

“当然不相信。”

“不相信就不认。他们认为我反对毛泽东思想,具体地说是反对阶级斗争绝对化扩大化。独特的毛式阶级斗争理论是毛泽东思想的灵魂,政策的出发点,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石,核心的教义,最敏感的神经。他们已经形成思维定式:否认阶级斗争哪怕心存疑虑就是反对毛泽东思想,就是反革命,必须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中竟包括了一九四五年在‘七大’制造神灵、做政治报告的大手笔,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所以我不抱幻想,认罪不认罪都在诛杀之列。他们的原则是铁打的,不可动摇的,根本谈不上灵活,更何况底下的人想表现自己‘革命’唯恐不及。可是别忘了,我也有原则,也是铁打的。诚然,我是个小人物,而小人物不等于没有原则,没有气节。他们可以剥夺我的生命,但永远也剥夺不了我的原则——自由和尊严,自由和尊严是我的神灵,我的真理,我的法律,我的女贞!”






天地一弘 (2012-07-09 14:41:15)

信仰在历史面前,也很无力。

抱峰 (2012-07-09 22:10:25)

一弘大师:信仰与历史,容我再想。这问题挺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