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血军刀刀渐冷 泪溅热胸胸不平 (<雪>49-2)

 

<雪落轩辕台>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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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增旺正在稿纸上勾勾抹抹,忽闻一股女人味儿,抬头见桌对面有双大眼睛唿闪。

“吓我一跳!是你?!”

“闷在屋里编瞎话,正编春风杨柳三千条呢,怨不得害怕!”

“悄悄飘进个贼……我看,想我想憋不住劲儿了……”

张增旺屁踮屁踮地给马洁斟水。马洁无心打牙涮嘴,只是撇薄唇,大眼睛剜。

“你把我忘了!”张增旺嬉皮笑脸,感到马洁的头发幽香诱人,发卡晶莹别致,上手要摸,刚伸手就被马洁拨到一旁:“摸你老娘去!有那份心肠,谁关心别人死活呀,真是‘邻居发丧他娶妻’!”

“邻居发丧他娶妻……谁发丧,谁娶妻?嘿,真不假,我今天新娶的媳妇多漂亮!”

“谁是你媳妇,癞蛤蟆上菜板子!”

张增旺见马洁满脸冰冷,不敢造次,心却多有不甘,盯着马洁嘿嘿讪笑:“可是,新媳妇,结婚怎不等着我呀,我这正干巴着呢,哈哈!”

“秃驴,蹭女人胯裆脑袋蹭没毛了!难怪,谁的秘书呀,不学好,虫子上树没好枣……”

张增旺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这把刀子!好久没糟蹋我了,听你说话看你生气就像喝了蜂蜜,真的,这一程子没来,欢迎欢迎……”在他看来,逃“闺房”、 掼热水瓶也是快乐的经历,但从不提起,只是偷偷品味。

“浑身四两贱肉……我看你对哪个女人都稀罕,只要提溜起来是个母儿!”马洁比划着挖苦。

“不尽然,我有我的原则,喜欢归喜欢,闹归闹。”

“喜欢的就不闹了?”

“嗳?说对了……我对百里玉妆就君是君臣是臣的,你见我跟她闹过?”

“她正蹲监狱,你还谝嘴说君是君臣是臣呢,百里玉妆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给我坐这,老老实实听着!”张增旺收敛笑容,诡秘地问,“今天花大娘闹会场,你看到了吧,怎样?”

“怎样,能怎样!只当看场大戏,台下人山人海,台上真刀真枪!可是过后都犯疑惑:抓反革命怎么抓开烈属了,是谁打的江山呀!那疯婆子也是被逼无奈,多可怜,快放了她儿媳妇!不信少一个反革命就能翻天!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张增旺把黑眼仁向上定了定,蓦然一笑:“是了是了……”

“是了什么?你还笑,她死了就少一个超过你的!”

张增旺呷口茶水,神情凝重起来:“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县革委会已经把百里玉妆的死刑卷报到北京,只等宣判了。杀头还是不杀头据说上边有分岐。县里已经没有权力左右局势。”

马洁彻底绝望,大颗滚泪:“这么说一点没救了……”

“不宣判、行刑就不能说没救。花大娘闹会场就是造舆论,给上边主杀派施加压力。这不,我正写内参,考虑送北京,你看,不像给巴宗编瞎话吧?”

“这么说花大娘背后有人支持了?”

“你说呢?”

“是不是你?”

“……不是。”

“就是你!”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说你我相好倒贴谱,不不……别打……有关百里玉妆的事躲都躲不及,谁敢向自己身上揽,我可不想没病找病!但可以透露给你,反正有人支持,不是一个两个,到底是谁,最好别问。县里也分两派,主杀派占了上风。县里在招待所举行国庆酒会,孙部长来了精神,腆大肚子,横着走道,带头领诵毛主席关于‘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那段语录,显示镇压反革命的决心,并且挨桌敬酒,酒气冲天,牛气冲天。不管拥护孙部长的还是反对孙部长的都心知肚明,是在弹压反对派,表功。巴宗满心不自在,也硬头皮和孙部长碰了杯。孙部长弄来一摞绿军帽,别了五角星,像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那样挥动,见顺眼的就发一顶,这是送给我的,好像我也‘顺眼’。”张增旺从稿筐取出递给马洁,“转送给你,谁让相好一场了,留个念相。”

马洁扬手打到地下:“想戴绿帽子你戴去!那,巴宗归哪派?”

“没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凡是孙部长拥护的他就反对,凡是孙部长反对的他就拥护。可是,现在的气势被孙部长压住了,不大出屋,天天和狐狸精腻乎。”

“这个狐狸精!”

“狐狸精眼睛大,你眼睛也大,可更好看……巴宗瞄上了你,私下向我打听过你的情况,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劝你提防点。”

“见了他就恶心……你没向他进谏过?”

“哪能没有。我向巴宗灌输两点:一说百里玉妆是烈属,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她老公公就该另眼相看;二说她是研究历史的,看古书是为了研究,没有反革命动机,也没向外扩散造成不良社会后果。你想呀,有幸和百里玉妆一块工作,我尊重她,她在受难,我又在这个位置上,能袖手旁观吗?可惜,权力太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马洁已是热泪涟涟。






天地一弘 (2012-07-19 01:44:48)

人心险恶!

抱峰 (2012-07-19 02:06:14)

能写出这种险恶就更好了,正是我追求的。望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