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国的遗书(七十一)

来自美国的遗书(七十一)

《侨报》2012918

 

 

融融

 

  是不是我在停车场跳舞时,被她看见了?是不是她极度孤单,要找人说话?手指充血、颤抖、僵硬、不听指挥。我想拉一张椅子坐下来,坐在电话机旁,就像坐在她身边。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地跪下来,泪如泉涌。红灯好像沙漠里的一眼泉水,让我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电话上,手指用力按下去。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汤姆,你知道我是谁。”很熟悉的声音,但一时想不起来。

  “谢谢你去探望艾玛。想来很悲伤,都是我的错,让她精神受刺激。”这是凯文!我用拳头猛击一下桌子。

  “唉”,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这件事儿瞒不过去了,我也不想瞒了。你们的老板很快就要布置任务,让我上报纸头条。真该感谢他,让我在临终之前再风光一次。你可以来采访我,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把艾玛一起带来。否则我不会见你。你要帮助我,给我机会,让我向她道歉。如果得不到她的原谅,我是死不瞑目的。”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低声啜泣,大口喘息,“汤姆,我的好兄弟,我也非常后悔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对你的傲慢粗暴,我要当面请求你的原谅。我的日子不多了,我等着见你。如果你给我回电,我将告诉你如何找到我。”

  怎么会是他?我拼命抓自己的头皮,怕是做梦。失踪多月的凯文,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录音就这样终止了。我放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是凯文的声音。但是,我怎么也无法在声音和凯文之间找到连接点。盛气凌人、目空一切、英俊潇洒的凯文要死了,完蛋了,他被死亡征服了?他才30岁出头啊!他的话触动了我心底里最软弱最干净的那块净土,听得我胸口一阵一阵绞痛。到这个时刻,艾滋病不再是一个概念,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艾滋病就在身边,像魔鬼一样,一碰就死。

  晨曦正透过窗帘的一角投进屋内,寒风席卷着零落的枯叶,呼呼地奔向远方。一阵近于毁灭的厌倦和疲劳袭击全身。骨架像被拆散了一样,浑身疼痛。我把安眠药从瓶子里倒出来,这是一年多来,第一次求助于药物。我拿着透明的玻璃杯,走到水龙头前。手心里是一粒小得像钻石一样的白药片。这粒药片能征服我这样的五尺大汉。我就是为了逃避它,才到这里来工作的。可是,最终还得向它屈服和低头。(未完,待续)






天地一弘 (2012-09-19 00:20:18)

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