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美国的遗书(七十五)
《侨报》2012年9月24日
融融
“死了?怎么死的?”
她沉默,两只手一上一下梳理着头发,然后分成三股,编成辫子。她停住了脚步,眼泪汪汪地说:“姐姐叫我告诉你真相,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可是……可是……”我的舌头打了结。眼睛潮了,抬起头想把泪水存在眼眶里。一只黄鸟站在枝头上,动一动,就落下一簇簇花瓣一样的白雪,啾啾鸟声散向四方。我对小卉说:“看那只小鸟,那么单薄的羽毛,怎么不怕寒冷?”小卉说:“有阳光就有温暖,它们出来晒太阳呢!”
“约翰、丹卉都知道石岗吗?”
“知道。”
“为什么要让你来告诉我?你身体有病,应该好好儿疗养,过得快乐一些。”
“汤姆,你不觉得我很快乐吗?你觉得我像绝症病人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完全不像,完全不像。”
“姐姐说,你是当记者的,你就把我当作采访对象好了。你问我答,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实在不忍心听小卉说她已故的丈夫。小卉扯了一下我的衣角,继续说:“真相总有一天要公布于众的。我恐怕看不到了,但是,如果我不说,第一手资料只能跟着我走进坟墓。”
她的冷静令我惊讶,“好,小卉,你说”。
“艾滋病就是石岗传给我的。别以为艾滋病只来自乱性,石岗不是。他下乡出了车祸,到医院抢救时输了有艾滋病毒的血浆。”
“艾滋病毒怎么跑到血浆里去呢?”
“开始我们根本不知道,石岗发高烧,持续不退。我们对艾滋病没有一点概念。以为那是洋人的病,是同性恋、乱搞性关系搞出来的。石岗后来回家休养,无论怎么治疗,体温总是降不下去。我请了长假照顾他,到处看病,把积蓄都花光了,找不出原因。那时候,谁往艾滋病上想啊?”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拿出手绢,掩面抽泣。
“不说了,不说了。”我上前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她却不听我的劝告,一边说,一边独自往前走。
“医院有个孩子也因为输血而高烧不退。有人告诉我,医院被家长告到法院去了,说是传染上了艾滋病。”
“怎么能让患有艾滋病的人献血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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