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璀璨人生】专栏
 

荷兰《联合时报》第322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至于是不是必须要有一定的去处、方向,所谓“方”,倒不一定。我想象的‘远门’,不过是出了天津就是‘远’了。”千帆说。

 

千帆是天津姑娘,身材修长,长相姣好,眼睛晶亮,说话细声软语。我的眼前突然呈现出在小说、电影里看到的旧时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在国内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跨国公司工作。

 

她性格活泼,工作勤奋,尊重上级,珍惜同事之情。几年下来,她从一名小职员到部门经理又到高管,仕途一路凯歌。当她的同学们还在忙着跳槽,没有安身之处时,她早已跃身于真正的白领,已经是有房有车一族了。也为她在天津的父母购置了一套舒适的三房两厅。正当她的同学们羡慕不已,总公司也要再度提升她时,她突然递交了辞职信,远赴英国留学去了。

 

拖着两口箱子,背着一个双肩包的千帆,站在英国伦敦的大马路上,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街灯互相辉映,而她的心里却看不到一点光明。她拿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大学地址,再看看头上的公交车车牌站台名,左看右看,就是没有她要去的地方路线。

 

她的英语是在决定留学之前临时泡的佛脚,真是阿弥陀佛。日以继夜地重温了一段如若几年前高考前夕的“关闭族”日子。上了飞机还靠在窗口在心里回味那段对着镜子呀呀学语的摇头晃脑的“儿时”自说神情景,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失落,因此她笑得哑然。

 

当出租司机载她到指定大学时,已经千户闭灯,万户入梦的时候。她住哪里?

 

多亏遇到一个好心的同胞,指点迷津,总算安置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是拼命地学语言,拼命地赶功课,拼命地和当地人交往,拼命地课余时间打工挣钱。5年的留学日子就要结束时,她读着自己用一个月的时间写的毕业论文,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才发现,这些年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面对如何的冷酷环境和面孔,她都没掉过一滴泪。她的坚强和坚韧,以及她聪慧的天资,学习语言的天赋让她顺利地通过了所有学习上的难关,取得一个又一个好成绩。再过一个月,她就要面对最后一次学习关口:毕业答辩。桌上的这一摞厚厚的4A打印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条理清晰的英文论文,难道就是她亲自书写的吗?她看到的只是一幅凝聚着她5年心血的斑斓画卷。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论文,想上网轻松一下。这几年,她从来不敢这么放松。

 

你好!”MSN对话窗口里有个陌生人和她热情地打招呼。

 

就这样,她和一位名叫T的荷兰人在网上邂逅了。之后的几天,他俩几乎天天都在网上聊着各自的“遭遇”,各自的“世界观”以及各自相同和不同的人生价值取向。最后,T毛遂自荐,希望替千帆修改论文。因为,年轻时的他也曾是千帆今天的境况。

 

T去英国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这就是她来荷兰的初衷。

 

T是位看上去非常善良谦和的中年男人。他是荷兰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级工程师兼分部总经理。和前妻育有两个女儿,都已有了自己的天地。

 

千帆和T的甜蜜爱情之花像荷兰的郁金香一样,开得饱满而鲜艳。千帆的荷兰语也突飞猛进。可是,她不愿意只做一个依附于男人的小鸟。T每天在她精心地照料下上班去了。T在门前消失的背影常常让她长吁短叹。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习性,远远不同于她在伦敦时一心忙于学业的简单心情。如果说伦敦是她年轻的梦想,那么荷兰便是她实现梦想的园地。然而,园里的孤独、寂寞、失落的种子四处洒落、发芽,根深叶茂,如同一根根针,扎在她思绪里疼痛。

 

她有时想,或许她该生个孩子,她的归宿感会浓一些。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厢情愿。

 

作为一个女人,她以天赋的女性温柔爱着TT的孩子外,可是她无法忘记自身的存在价值。在整天围着锅台转到同时,她看到园里鲜活的生命一天天在凋谢。这些提醒她:她舍弃国内当初如火如荼的事业而只身奔赴英国留学5年为什么?不就是想实现自己存在的真正价值吗?哪怕只像园里的花草一样,一岁一枯荣,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回馈大自然啊。

 

一个女人,固然要处理好恋爱、婚姻、家庭的诸多问题,但并不意味着要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更不能安于现状而碌碌无为。

 

千帆开始找工作,她的身影和简历表在荷兰许多职业介绍所里出现。

 

然而,这个世界有时候让你感到很无奈也无言。让你不禁会想到什么是口是心非,什么是种族歧视。当然,这不过是少数,或说个案。他们并不真正地看重你的履历,就是说,并不真正重视你的工作能力和管理经验,即便他们口头上叫嚣得如雷贯耳。肤色有时也会成为职业选项的准绳和聘用标志。

 

俗话说得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一家阿姆斯特丹的英国驻荷兰的分公司聘请了她,基于她工商管理里的专业安排了一个小职务。她的任务就是联络世界500强大老板、CEO们来荷兰参加商业论坛讲座,和荷兰商人以及驻地外商共同探讨世界贸易将来的发展趋势和交换各自领域里的宝贵经验教训,以拓展更宽更广的合作意向而酝酿开端。

 

一年下来,她的业绩不凡。但这不是她的真正专业所长。这样简单地拿起电话,按照某某企业刊载在网页上的公司电话号码拨过去找人,用极赋予说服力的言辞去打动对方,倡导的方式,引客入圈的工作程序,一般具备英语能力的,懂得一些市场营销的人都可以做得很好。她应该把这一机会让给那些真正需要这份工作的人。她又一次辞职了。

 

她又开始了寻求工作的艰难历程。然而,结果总是令人不满意。

 

在一次回国探亲的日子里,突然看到一则招聘启事,居然是她曾经在荷兰时要去应聘的企业。她鼓足勇气再一次向这家公司递送简历。这一次,她不仅被通知飞往瑞士面试,而且作为派往中国拓展市场的精英去了中国。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闪光。她拓展了北京、上海、杭州、南京等地市场,并业绩非凡。

 

回中国工作,T支持她,理解她。但T的思念明明写在每一次相聚、分离的凄苦眼眸里,机场吻别的沉默里。

 

其实,千帆的心里同样纠结着。对于千帆来说,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可以离父母近一些,节假日可以回天津看望年迈的父母,和家人欢喜地团聚几天。又可以在事业上大显身手,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伟绩来,真正实现她的人生价值。

 

然而,仕途一帆风顺的千帆,在夜深人静时,她思念T的泪水常常流淌,她内心的痛苦和矛盾如同一根藤,牵扯着地下的根和上爬的树,两头都无法取舍。一头是父母,祖国,亲人,朋友,事业;一头是她荷兰的爱人T

 

千帆思念的疼痛在分离的不眠中疯长。

 

2012-09-28

 






天地一弘 (2012-10-15 12:53:40)

千帆过处,情意绵绵。

海云 (2012-10-15 15:31:20)

我也时常看到和疑问为什么这种所谓事业和家庭的纠结常在国人的女性中存在?包括我自己也有过,其实真的是很不幸,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教育,解放后对女性角色的过分平等要求造成这种纠结。在我读子蕴的母亲识字之后想出去做工,我也想那到底是社会造成的,还是个性造成的?

这位帆想要的体验自身价值,如果她能这样看:对于她深爱的男人, 她是他的唯一,不可取代;对于她丢不掉的事业或者正任职的公司,她不过是千万人中的普通一员,随时可以被取代。这种价值上的不对等,为什么不能让他看清天平的哪端重和轻?

邱俊伟 (2012-10-15 19:16:04)

梦娜姐的文字,总是这样的厚重,这样的淡雅。

人真的不容易。如果痴情吧,会因思念而感伤;如果薄情吧,又会因内疚而伤感。

唉,本文的结尾,发人深思,留给读者很大的思考空间。

羡慕梦娜姐,心思细腻、文笔也淡雅,思维敏捷,文字也洒脱。

 

梦娜 (2012-10-16 08:42:05)

谢谢一弘!祝好!

梦娜 (2012-10-16 08:43:40)

要不,咋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呵呵呵

看来,知识越多越反动。呵呵呵

 

梦娜 (2012-10-16 08:44:43)

俊伟谬奖啊。老姐接受了,主要是可以作为激将法鞭策自己哈。

雨林 (2012-10-16 12:03:26)

会有续集吗?

刘瑛依旧 (2012-10-18 23:31:04)

看来,这种纠结带有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