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里的男教师

 

 

 

那一年夏天八岁的加加随父母来到美国,加加的爸爸是航空航天工程专家,学有专长,因而获得美国某公司的聘用,赴美工作,加加和妈妈也随同前往。

 

 

 

初次接触加加,你会觉得这是一个身心健康的阳光男孩:外形高大健硕,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资智一流,聪明伶俐,口齿清晰,识很多汉字,一目十行,数学加减乘除不在话下;加加的行为举止更是无懈可击,待人接物恰如其分,彬彬有礼,热情周到,成熟老练,周围其他同龄男孩子还整天调皮捣蛋,摸爬滚打呢,加加却已经象个小大人了,规规矩矩的,大人们看了,都说:加加真的是太出色了!

 

 

 

然而,第一印象往往是不准确的,多次接触观察才能发现事实真相,相处久了,问题慢慢暴露出来,细看加加,你会发现完美阳光的男孩动作里竟然有很多女性化成分,比如:加加起身,会象女孩子那样身子一扭,然后施施然走开;加加伸手拿东西,会翘着小拇指,摆出优美的兰花指造型;加加说话表情做作,造型夸张;加加看人视物顾盼左右、眼风妩媚;加加笑时就更明显了,他会用手捂着嘴,做淑女惯常的笑不露齿状----我的个天啊,你不禁要问:男孩加加怎么这样“娘”?

 

 

 

“愁都愁死了!”加加妈妈说,“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在国内上了几年幼儿园后,成这样了。”

 

 

 

在国内加加上的是市级重点幼儿园,孩子聪明漂亮,又听话乖巧,幼儿园老师当然喜欢,就安排一些特别训练和活动让加加参加,学习舞蹈表演啊,练习乐器演奏啊,辅导绘画手工啊等等。幼儿园常有一些参观和汇演,加加总被选中参加演出。幼儿园里的老师几乎都是女性,孩子们整天跟女老师在一起,也就很自然地模仿老师的行为举止,动作表情,再加上表演和舞蹈的强化训练,男孩加加开始有了伪娘的痕迹。

 

 

 

幼儿成长过程中,性别角色的识别和确定是通过对周围成年人的观察来确定完成的,在这个成长阶段,家长和老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确定性别,明确归属,是所有儿童都必须经历的成长过程,孩子们通过观察、学习和模仿获得自己的性别概念,从而在心理上和行为上明确自己的性别定位,为今后的生长发育打下良好的基础。

 

 

 

从幼儿教育心理学角度出发,正常性别比例构成的社会环境能使幼儿获得健康的性别信息,建立正常的社会家庭概念,避免认知上的迷惑和混乱,得到正确的性别认同。

 

 

 

《中国教育统计年鉴》数据显示,中国幼儿园教职工总数100万人左右,从事教育教学工作的男性不到1万人,也就是说男性幼儿教师的比例不到1%;相比之下,日本幼教的男教师比例约7%,美国的比例更高,约10%。

 

 

 

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在美国出生的,在美国接受学前教育、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的,巧的是,当年两个女儿上幼儿园时,她们的班主任老师都是男的。

 

 

 

大女儿四岁半的时候,我送她上附近公立学校的幼儿学前班,当时我刚刚生了二女儿,照顾两个孩子分身无数,又考虑到老大即将入读公立幼儿园,可我们家的语言环境却中文为主,老大需要强化英语训练,这样,我就给她在附近公立学校的幼儿学前班报了个名,每星期三次,每次上午去四个小时,为的是让她有机会跟其他孩子沟通沟通,也就是说去跟人家social一下。

 

 

 

老大的学前班有两个老师,一男一女,女老师叫娜达,男老师叫卡森。

 

 

 

老大上学前班,我每天负责接送,跟学前班的老师们就熟悉起来,这才发现,学校幼儿部六个学前班,分上午班和下午班以及全天班,差不多有七八个老师,其中三个老师是男的!

 

 

 

三个男老师在年龄上属于老中青三结合,最老的差不多五十来岁了,最年轻的刚出大学校门。

 

 

 

在我们以往的概念里,美国的幼儿男老师什么样?按惯常思维方法设想,做幼教的,应该是很脆弱和柔顺的那类人,话语温柔,动作轻盈,差不多是一付“伪娘”样子吧?错了!就我认识的美国幼儿男教师而言,没一个娘们儿样,个个都是纯爷们儿!

 

 

 

先说我家老大学前班的男教师卡森先生,这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几的壮汉,膀大腰圆,浑身腱子肉,剃个大光头,胳膊上有刺青,棕色眉毛黄胡须,绿色的眼睛,外形不象幼教,倒象一美式橄榄球教练。关于这个幼教,据女儿说,孩子们都叫他Beast (野兽)先生,之所以这么叫,起因于老师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Beauty and the Beast(美女与野兽),故事讲完,卡森就成了Beast。

 

 

 

男教师Beast是如何管教一堆小萝卜豆的呢?听听我家老大的描述,会让你耳目一新。

 

 

 

“妈妈,今天我们班的两个男孩追打瞎闹,你猜Mr.Beast怎么对付他们?”

 

 

 

“大喊?生气?罚站?都不是?怎么办?”

 

 

 

“Mr.Beast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衣服,把他们拎起来,夹着他们在教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再把他们放下,他们就老实了!”

 

 

 

“妈妈,今天,我们班的Mr.Beast站在教室里当树,手脚当树枝,让我们当猴子往他身上爬,你猜猜,最后,他身上站了几个小孩?我想想啊,我数数,两边胳膊每边吊着两个,两边腿上站了一二三四个,噢,还有脖子上挂一个,还有一个抱着他的腰----”

 

 

 

“妈妈,今天我们在playground玩,一个小孩差点从滑梯上摔下来,我们那个大Beast一把就接住了!”

 

 

 

“妈妈,我们那个Beast太太太能吃了,他每次都吃两份饭!”

 

 

 

幼儿园里的男教师的教学风格确实跟女教师不太相同,他总能给孩子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受。

 

 

 

记得我曾经跟卡森聊天,问他为什么选择来当学前班幼教,他说幼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对他而言,非常轻松,毫无负担,每天跟孩子们打交道单纯自然,令他心情愉快,因为他喜欢孩子。做幼教虽然工资不太高,但教师福利很好,供自己支配的时间相对宽裕,根据工作日程,他不需要每天都来上全日班,有不少时间供自己安排,他业余时间去社区大学进修护理专业,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医院的专业护士,他自己的志向是做个儿科护士,这样的话,现在最好能够多接触孩子,了解儿童的特点,将来做儿科护士时就更得心应手了。

 

 

 

如果说卡森先生选择做幼儿老师属于暂时的,有过渡色彩,那么布莱尔先生则是因为热爱幼儿教育事业,才投身幼教行列,并乐此不疲的。

 

 

 

我家老大五岁正式上公立学校幼儿园时,她的班主任又是一个男教师----布莱尔先生。

 

 

 

布莱尔先生是拥有硕士学位的幼儿教师,他来自一个教育世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从事教育工作,受家庭环境影响,布莱尔先生热衷幼儿教育事业就不足为奇了,据他介绍,他们全家一聚会,在饭桌上谈的都是教育话题。

 

 

 

从外表看,布莱尔先生更象一名公司高管,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头栗色的卷发,脸庞线条分明。在接手我家老大那个班之前,他已经在学校当了五年幼儿教师,是学区里的教师明星,深受学生家长欢迎,附近孩子上幼儿园,指名要去布莱尔的班,幸亏我们报名早,否则布莱尔的那个班挤都挤不进去。

 

 

 

到底是出自教育世家,布莱尔教学很有一套,时常想出好方法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布莱尔的妈妈是一个著作等身的幼儿图书作家,一有新书出版,布莱尔就一包一包地带到班上分发给孩子们。他还经常自己定购了皮萨饼,在教室里跟孩子一边分享食物,一边看电影,海阔天空地聊天,交流各自对生活的看法。美国教师没有太多的师道尊严的概念,他们习惯与学生一起学习,一起活动,分享各种观点看法和感受。

 

 

 

比如:布莱尔与女朋友到一家餐馆吃晚餐,席间点了一道用尤鱼做的菜。那么,第二天在课堂上,布莱尔一定会跟孩子们分享吃尤鱼的经历,讨论因尤鱼引发的各种问题;又比如布莱尔要结婚了,他会跟孩子们一起讨论婚礼筹备种种细节,如何选戒指啊,如何求婚啊,让孩子从侧面感受婚礼这一生活过程。

 

 

 

有一次,学校设家长日,允许家长在指定的那天观摩孩子们的上课实况,我也去了,亲眼看到布莱尔先生和孩子一起你追我赶地做游戏,老师孩子笑成一团,布莱尔忘我地跟孩子一起玩,上窜下跳、跑来跑去,满头大汗,衣冠不整,孩子们都笑他:布莱尔先生,我们看到你的肚子啦!

 

 

 

幼儿园生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生动有趣,以至于孩子热爱上幼儿园,圣诞节期间学校放寒假,假期还没结束,我家老大就开始收拾书包,急切地要求返校了。多年过去,我家老大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大姑娘了,有时说起她小时的事,说起她的小学她的幼儿园,她总是深情地叹口气:“我的那个幼儿园多好玩啊!布莱尔先生多有趣啊!”我听了心有感触。

 

 

 

到我家老二上幼儿园了,班主任还是男的----卡梅伦先生!瞧这两个男老师的姓,一个布莱尔,一个卡梅伦,两届英国首相,占全了!

 

 

 

卡梅伦先生是一个小个子,有些腼腆,说话语速很快,麦色头发,戴小眼镜,左耳朵还挂一个小耳环,挺逗的。卡梅伦老师刚刚从大学幼儿教育专业毕业,是个新手,有些经验不足,布莱尔先生就经常给他一些建议,后者这时已经有十多年教学经验了。

 

 

 

卡梅伦老师有绘画天赋,他就发挥这个特长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我家老二从那时起喜欢上了色彩和绘画,至今有空仍然涂涂抹抹,一坐两小时不动窝,想必是在幼儿园时候受的熏陶。

 

 

 

美国幼儿园里的男教师占相当比例,社会上人们对男性从事幼儿教育毫无歧视和误解,教师本人也就根据自己的情况顺其自然地选择职业。

 

 

 

中国的幼儿教育几乎都是女性的天下,幼儿园校长和做饭的厨师可能会由男性担任,但教师似乎无例外都是女的。中国师范学院大都开设幼儿教育专业,但报考此专业的男学生比例极低,学成毕业也差不多都转行,不再从事本专业工作,中国幼儿园里的男老师凤毛麟角。

 

 

 

中国男性不愿意从事幼儿教育,究其原因,一是待遇低,二是社会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幼儿园工作整天跟幼儿打交道,繁琐,单调,吵闹,虽无风吹雨打,竞争压力,但仍然让年轻男性望而却步,觉得这个工作缺乏成就感和创造力,没出息,毫无吸引力。虽然近年就业市场大学生供过于求,大学毕业生收入甚至不敌农民工,一个环卫所掏粪工的工作都吸引一堆大学毕业生竞争,即便这种情况下,心甘情愿从事幼教的中国男性仍寥寥无几。

 

 

 

上世界九十年代末,我曾因做节目采访过很多国内幼儿园,并与相关人士探讨幼儿园男教师荒的问题,多年过去,我上网一差,仍然荒着呢!社会在发展,经济在腾飞,可关系到祖国花朵心理成长健康的相关问题却一点没改变,怎么回事?

 

 

 

 

 






梅子 (2013-02-01 08:08:23)

不仅幼儿园,小学里男教师也很稀缺,这对孩子成长很不利。可谁会重视?

木桐白云 (2013-02-01 08:32:59)

你说的收入与地位问题一直不能解决,所以……道理和千军万马地考公务员是一个样。

海云 (2013-02-01 13:11:42)

好视角。

那个粉红小公主挺会摆pose的。

林玫phoenix (2013-02-01 17:02:28)

都忙鸡的屁去、房地产开发、贪污腐化搞二奶去了,真正重视教育的都是咱们老百姓自己。

林玫phoenix (2013-02-01 17:08:02)

你是当老师的,属于那凤毛麟角的,不是自己热爱,能坚持吗?守着清贫说春秋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美国幼儿园中小学老师虽说收入不高,当然无法跟高级工程师比,可好歹都是中产阶级层面的,福利待遇相当好,不然哪能留住人?我女儿上中学的一个数学老师,原来是在电台做DJ的,收入高吧?但压力也大,后来,他就辞了电台的活,到中学当数学老师了,当然他原先就是大学数学系毕业的。问他为什么选择当老师,他说:收入虽然少了,但压力也小了,福利好,工作稳定,不担心裁员问题。你看,各有千秋。

林玫phoenix (2013-02-01 17:09:37)

我家老大幼儿园毕业时照的,这个老大从小就妖!妈妈我是老狐狸精,生下两个女儿,还不都是小狐狸精?

bobz (2013-02-01 17:16:28)

中国有句古话,叫“家有三斗粮,不做孩子王”。这句话估计谁都知道。中国人很爱面子。你把这事和这话请放在谁家男孩子上,从家长到男生本身有会受不了。就是在美国,有华人男孩做幼教的吗? 我还没有听说过。怎么说呢, 中国文化对男人做幼教本身接受程度是很差的,甚至是格格不入的,是从古而来的。

henrysong (2013-02-01 19:31:55)

幼教有男老师自然好,但把加加行为的女性化归咎于没有男老师做榜样似乎有些牵强。中国幼教男老师不到1%,美国也只有10%,照此比例和逻辑,绝大部风男孩子都应该都变成“娘娘”了。

性别认同是自身天性带来的,与周围环境关系不大。一个有同性恋基因的人,无论你如何以“榜样”的力量“引导”,也只对同性感兴趣。

春阳 (2013-02-02 00:58:29)

小狐狸精啊,两张都很精哦。我记得我儿子上学前班也有个男老师,也是让孩子们把他当树爬。林导,你太棒了,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百草园 (2013-02-02 03:07:13)

林妹妹观察非常细腻。这些男老师是与女老师不同。就是小学和初中的男老师也有着与那老师不同的个性。

好奇 (2013-02-02 06:28:52)

炸饽饽同学好,欢迎。终于冒泡了。

好奇 (2013-02-02 06:30:10)

男老师的优势真多。

bobz (2013-02-02 13:23:38)

其实男孩子很大程度上是模仿父亲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没有男老师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男孩子如果没有父亲在身边,生活中又没有父亲一样的形象和长辈, 这个男孩子的成长会比较艰难和困惑的。

panda13 (2013-02-02 18:39:26)

父亲也可以起很大作用啊。不过,中国从来都比较缺阳刚之气。这几年接待过几个国内来的男孩,感觉是越来越女性化了。。。

cathay活着 (2013-02-03 08:19:46)

哈哈~~同意“送佬”的观点。性别是天性,与幼儿园的大环境无关。我曾做幼教的,也有男同事。我喜欢与男同事合作。男女教师各有优势和弊端。幼教工资在加拿大比美国高很多。

西山 (2013-02-03 15:43:17)

是这样,加加的行为不大应该归于女老师的榜样。中国教育下的男孩子不够阳刚,和体制的重压有关,和女老师太多可能也有些关系。但加加这样的,是很特例的。

美国幼儿园和小学,男老师也很少的。我的孩子有幸在幼儿园就有几个特别好的男老师,但小学我儿子一个也没有,女儿倒是现在碰上个男老师。但我儿子参加体育活动比较多,这在很大程度上培养了他阳刚的一面。

刘瑛依旧 (2013-02-28 22:51:09)

看来,这是一个世界性问题。在德国,我还真没见过男幼教老师,都是女的!

anna (2013-05-07 05:15:25)

谢谢林导分享!国内男幼教老师确实太少,中小学教师男的也不多,尤其小学。我一个亲戚就是幼教老师,被宝贝得什么似的!经常被采访。另外,无论男孩女孩,成长过程中都不可缺少父亲的关爱与沟通,这在国内是一个没有引起重视的社会问题,孩子的身心健康因此深受影响。国内的风气好像男人在家陪孩子玩是不思进取没出息的表现,这太离谱了!还有,您写的美国幼教对心理被伤害问题的启蒙教育,真的很值得推广,不知道教育部都干什么去了!气得我七窍生烟!不能想下去了!

林玫phoenix (2013-05-10 01:18:22)

中学男老师更多了,前两天参加我家老大的七年级颁奖仪式,一看她们年级的老师,男女比例男的比女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