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夏蔬鲜脆——葫芦

                               

                                                                

         铁拐李的大葫芦没人不知道,这个葫芦与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时的酒葫芦是一个样子,中细腰两头圆。但这种异型葫芦把玩观赏的价值远远大于实用,我要说的是只有一个大鼓肚子的葫芦,嫩时可食老时可用。

        在村子里,家家都有大水缸,水缸里浮着水瓢,这水瓢是什么东西呢?是葫芦,是干透的葫芦锯成两瓣后的模样。照葫芦画瓢,就从这来的。这水瓢有意思的,因为密度小所以总浮在水面,因为坚硬结实所以很耐用,一只水瓢一般至少用四、五年没问题的。用的时间久了,外表都变成暗红色,油光水滑的。这是乡村极普通的物件儿,谁也没拿这个当回事,要从水缸里舀水,顺过水面浮着的瓢就舀,舀完了顺手一丢,水瓢自个在水面打几个转一边歇着去了。但这水瓢是洁物,不可从水缸拿出来随便玩耍的,小孩从小就接受教育,不许玩水瓢。乡村的规矩是外人不甚理解的,有的很有道理,有的却裹着神秘的色彩,比如对燕子窝的保护,并不是说这是有益的鸟儿窝要爱护,却说燕子筑窝是吉祥的,破坏是不祥的。这样的教育很有民族特色,道理不一定要用周正的语言表述,只要能达到需要的效果,怎么都行。这里隐藏了我们这个民族的世界观,任你风云如何变化,我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换句话说,只要能守着一亩三分地,基本是什么方法都行,重要的就是一个结果。就如水缸里的水瓢,任你风吹雨打,总是在水面浮着,只要浮着就一切太平,不然就宣告结束。

        有水瓢就有干瓢,干瓢就是面袋里待着的,用来舀面用的,当然,也可以舀米舀黄豆什么的。邻里之间转借点什么米、面之类的,就用这瓢盛,等还的时候把米、面堆得比借时更尖些。

        我中意的不是老葫芦,我喜欢嫩葫芦,大拇指一掐就脆生生冒汁液的葫芦就可以吃。削皮去瓤切片烧清汤,或放些粉丝或下手工面,凉了吃,可以把一个夏天的火都灭了!

        种葫芦是很随意的,在猪圈的后墙来几颗就够了。葫芦的花是白色的,并不好看,但叶子很特别,叶子上的绒毛很顺滑,不像别的瓜叶子剌手,摸上去厚实实的好像摸着缎面一样舒服。等藤蔓爬满猪圈顶子的时候,很多小葫芦纽子已经有形了,可是注意了,不要因为看着可爱好玩就用手去摸,一摸就长不起来,就肄了。是不是真的如此?说不清,大人就这么说的,甚至也不能指。不过这倒也增强了孩子家的抑制能力,这算不算得上教育就不去考证了。

         小葫芦是青白色的,藤蔓与叶子是灰绿色的,圆鼓鼓的小葫芦上有密密的小细毛,静静地挂在藤子上,很是吸引孩子的目光。在一天天的关注下,小葫芦长的很快,藤蔓似乎有些吃力,被坠的弯下腰了。这时就得轻轻把有点分量的葫芦移到猪圈的顶子上,让它安稳地躺着,等待被采摘。

         因为菜蔬的充沛,所以不是急着要吃葫芦,有时就过了最佳采摘的时机,用大拇指掐的时候有些费劲,汁液也少,这就是老了,留着继续长,将来作水瓢干瓢,或者锯下蒂部一小截细的部分,掏出内瓤,晒干,穿上小细绳子把锯下的那小截对上去,当作细粮或菜种子的小储存罐子!

         葫芦并不都是圆鼓鼓的财主模样,有一种细长形的,线条很流畅,很是引起我的好感。但乡亲并不同意我的感受,他们不认为这种形状的是葫芦,尽管从表皮颜色质感到内里的结构到气味口感都相同,他们称这种形状的叫“瓠子”,他们很敏锐地对事物进行细致的分类,有些嗤笑我的笼统。我不理会他们说什么,我注意到葫芦籽与瓠子籽都一样,又白又齐,排列有序,晒干可磕食,与番瓜籽差不多。《诗经·卫风·硕人》形容美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这里的瓠犀就是指瓠子籽,可见瓠子的历史多么长远,古人对生活的观察多么仔细,审美的价值取向多么健康自然。陕西历史博物馆有一藏品,战国中晚期的鸟盖瓠形壶,造型别致,线条优美,构思巧妙,美轮美奂!艺术从生活中来,从具有生命力的生活中来,从与自然亲近的生活中来。

         很多国画家画过葫芦,齐白石、朱屺瞻等都有写意葫芦图,但都是画细腰的葫芦,这也算是文化人的审美取向了。老百姓有时搞不懂这个世界的复杂,原因就在于不同人群的视角差异大,审美取向相别。不是所有人都体验过纯粹的人在世界里生活的感受的,这也是很多怪异现象出现的原因。世界是每个人的世界,不是出生决定世界,而是世界不论出生。

        乡村的葫芦很普通,但很实在,也很美。

                              捣练子

         圆肚子,鼓葫芦,熟老轻便嫩可茹。

   闲卧和风声哨响,静观云彩半飘浮

                     

 

                                                                                                                                          二0一一年七月四日十一点十六

 






易道 (2012-01-03 09:50:51)

乡土风味,细腻真切。吃葫芦丝美食,听葫芦丝美乐,都是人间美事、不亦快哉。

天地一弘 (2012-01-03 09:52:53)

于是想来,那葫芦水瓢总是飘在水面的,荡来荡去!无限世界的万物在白云这儿就成了美丽的画面!

雨林 (2012-01-03 12:50:11)

一弘说对了。 木桐白云是画家, 作家和诗人。字也写得好极了。

海云 (2012-01-03 12:54:42)

从来没尝过葫芦的滋味,很想往呢。

小的时候看电影里的人物手拿葫芦瓢舀水,然后一仰脖子一口喝下去,觉得特别酷,到处想弄个葫芦瓢来,可惜从没有过。也许今年春天可以种个葫芦瓜。

木桐白云 (2012-01-03 13:07:26)

谢谢易道,生活本是快乐的。

木桐白云 (2012-01-03 13:09:29)

生活是美的,我只是一鳞半爪地记了些下来。

木桐白云 (2012-01-03 13:10:15)

雨林过誉了。

木桐白云 (2012-01-03 13:13:56)

吃起来是淡淡的清香水水的嫩面,你说的电影应该是柳堡的故事之类的,的确有股豪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