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人臂鼠接到猫探长的命令，再次来到黄土崖。他从秃鹰飞行器里跳出来，顺着斜坡来到黄家大院外面，见四下无人，就迅速地爬到老槐树的枝头上，向黄家大院打探。此时是正午时分，按说黄家的窑洞里，应该有妇人切菜擀面的声音，窑洞的外面，应该能看见炊烟。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人都上哪儿去了？他正在纳闷，黄家大院的前面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粗布衣，粗布鞋，浑身都是泥巴。人臂鼠点点头：他是回来吃饭的。人臂鼠期待着那个妇人从厨窑里出来，把一盆水放在院子里，叫这个满身泥巴的去洗把脸，把手擦干净，然后去窑洞里吃午饭。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那妇人没有出现，这个汉子自己打了一盆水，“呼噜噜"地洗了脸，径直地进厨窑里去了。不一会儿，炊烟从厨窑的通风口里飘出来，笼罩了黄土崖的崖面。
“妈的，找什么什么不见。那个婆子跑哪里去了？”
人臂鼠正在树顶上怨东怨西，却瞧见两个年轻的妇人，各自提着一篮子衣服，从东沟里爬了上来，唠着嗑从黄家门前经过。
“张妈的命真苦，好端端的，咋就不见了？”一个道。
“谁说不是呀！她不在了，可苦了顺子，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另一个道。
那一个听了，调侃道：
“你这么疼顺子，不如嫂子说媒，把你嫁给他做媳妇，就不愁没有人给他做饭了！”
“去你的！刚说两句人话，就改放屁了！”
两个妇人打闹着从大槐树下面走了过去。人臂鼠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那妇人不见了！他怎么向猫探长交代？少不得又要受罚。人臂鼠垂头丧气地回到黄土崖顶，驾着秃鹰飞行器，怏怏地离开了。
此时，在东域巴古啦城的皮蒙特宫，歌德鲁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军服，带着黑色的包头巾，坐在王座上，看着他的手下在议政殿里忙碌着。有的用分子通讯机和前方讲话，有的在看着贴在墙上的军事地图。这议政殿不再是单纯的议政场所，而是一个战争指挥中心，是歌德直接管辖之下的军事中心。歌德鲁十分喜欢眼前的景象。他觉得他在干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从小到大，他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把高德神的教义传播到太极星的每一个角落。父王没有办到的事，他一定要办到。叔叔歌德修伦不是瞧不起他这个侄子吗？那好，我就让他看看，谁才是歌德家族最能干的子孙。
歌德鲁走进侧室，几个宫女马上跑过来，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脸，上了护肤液。歌德鲁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身上的军服，满意地笑了。他喜欢穿军装，觉得它比华丽的王服更有威慑力！他发现自己的眼圈有点儿黑，这才注意到他太激动，几天几夜来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这些天，天天有捷报，让他激动不已，睡不着呀。在巴灵山，他的军队消灭了车比的王牌铁甲军。车比狗贼已经活到头了。只要他一鼓作气，再有几日，车比就是他歌德鲁板上的肉，想怎么砍就怎么砍。遇到这么激动人心的事，谁睡得着啊？歌德鲁累得有点儿头痛，他喝了一杯热茶，又回到议政殿，阅读了来自阴云山的最新战报。战报说：六万装甲军已经在阴云山一带结集完毕，只待后方补给就绪，就发起总攻，踏平阴云山，直取草马城。歌德鲁越读越激动，禁不住拍案叫道：
“太好了！”
正在议政殿里忙碌的军政要员们，见大王歌德鲁如此高兴，都停住手里的工作，整齐地道：
“高德神英明！大王英明！”
突然，有人奔跑着进来通报：
“中州精兵五万，奔我西部边境而来，还发来最后通牒。”
歌德鲁展开电文：
中州联邦已悉，暗杀歌德一娜和发射大青山导弹者，并非北域军方，而是南域匪人。中州、西域督促阁下立刻罢兵，退回巴灵山以东。否则，我们将全力支持北域，捍卫全域和平！
中州总统：宋宇
“狗抓耗子，多管闲事！” 歌德鲁气急败坏地道。
他又问手下有什么对策。高参们建议：或退兵，或求南域出兵中州，叫其无暇顾及北东之战。歌德鲁一心要拿下北域，不愿前功尽弃，所以他选择了求南域发兵的方案。他命外务大臣博文立刻启程，去见牧水宇，求他尽快出兵，一解中州东进之危。
博文来到南域郾城，听说中泽王不在那里，又转道去了蛇泽岛。
牧水宇在义父汤义正的威逼下，来到勤政殿。他打了几个呵欠，懒懒地挥了挥手，叫东域使臣觐见。博文走进华丽的中泽宫，见到坐在王座上的中泽王，便恭恭敬敬地呈上歌德鲁的亲笔信。中泽王把信草草地瞟了一眼，就叫侍从收了，传入幕后，自己漫不经心地和博文聊起天来。
“你家大王平日都喜欢干些什么？”中泽王道。
博文听了，十分诧异，又不好不答，道：
“大王喜欢打猎。”
“你说什么？打猎。他还喜欢什么？”
他为什么不问东北战事，博文想。难道他是故意这样做，让我着急！人说他是个花花公子。也许是以讹传讹，不然他怎么这么有心计。
“我家大王是个虔诚的信徒，天天到巴真寺做礼拜。”
“什么寺？噢噢噢，当然是巴真寺。”
牧水宇只谈家常，不提出兵，博文实在忍不住了，就道：
“大王，中州为了援助北域，把兵力都调到北部边界上去了。也就是说，中州南部已经空虚。大王何不率师北上，一则可以报仇雪恨，二则可以拓宽疆土，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率师北上？不急不急。” 牧水宇道，“除了骑马、打猎、信神，歌德鲁还喜欢什么？”
牧水宇一面问话，一面侧着耳朵。至于博文回答什么，他似乎并不在意。博文抓耳捞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牧水宇的闷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也许牧水宇的耳朵不好使，影响了他的听力。博文正要回答他的问话，不料，牧水宇这一回却主动打断了他。
“出兵不是一件小事。打仗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没钱，我怎么打？”
“您有什么条件，直说吧。”博文道。
“那我就说了，别说我狮子大开口。我们需要石油，需要很多石油！”
“要多少？”
“一亿桶。”
“什么？大王您不是开玩笑吧？那是我们东域一年的产量。都给了你们，我们怎么办？”
牧水宇侧着耳朵，过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道：
“少一桶也不行！”
“能商量吗？”
牧水宇又侧着耳朵，过了一会儿，才道：
“可以，不过不是你和我商量，而是你和你的主子歌德鲁商量。”
博文无计可施，只好和远在巴古啦城的歌德鲁联系。中泽王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好像对东域是否答应他的要求，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博文见牧水宇这样怠慢自己，心里有些气不忿。可是，他是来求人的，不得不低头。此刻，博文觉得自己这个外长，当得很窝囊。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一个时辰以后，谈判终于结束了，博文外长强颜欢笑地陪牧水宇喝了两杯，就匆匆地离开蛇泽岛，回巴古啦城复命去了。
博文离开后，汤义正才从幕后走出来。他见牧水宇被人扶着从王座上下来，便叫人给牧水宇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宇儿，看见了吧？他们把‘黑金’送上门来了。有了它，我们还愁什么！”
“义父真是料事如神，他们真的来了，还带来了大礼！”牧水宇挤出一堆笑容，附和道。
“你也表现得不错！冷静沉着。”
“要不是您老在幕后指挥，我哪里能对付得了那个狡猾的博文。”
汤义正一转话锋道：
“我已经叫军方暗地里做好战斗准备，只等东域储存的石油一到手，就马上出击。”
“您老看着办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
“嗯。”
从皮蒙特宫高峻的阳台上，歌德鲁望着一望无际的石油井架，想着要给南域王朝一亿桶石油，而且分文不取，心里就不是滋味。
“敲诈！赤裸裸的敲诈！什么他妈的盟友，纯属扯淡！还是我父王说的对，‘利益才是硬道理’，才是国与国之间的真实关系！”
歌德鲁正在这里愤愤不平，却突然接到了叔叔歌德休伦的急电：
中州军四万，已在我巴灵山以西结集，军情紧急！以我之见，北域战事应转攻为防，回兵南下，以防中州东进。切记切记！
歌德鲁把来电扔到桌子上，抱着双肩，在王座前来回地踱步。叔叔真是老了，动不动就要撤兵。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呢？
歌德鲁一想起这个倚老卖老的叔叔，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气愤归气愤，他还是提起笔，给手握重兵的叔叔回了电：
“侄儿已有布防，叔叔不必担心。您若能守住东南，就是歌德王国的最大功臣。愿高德神与您同在！”
歌德鲁把自己的亲信土楼尔叫过来，让他立刻把电文发出去。
午餐过后，歌德鲁经大理石回廊，回到议政殿，向那里的大臣和军官们道：
“阴云山结集已经完毕。诸位说，下一步该这么办？”
“殿下，” 国防大臣沃特道，“国防部就目前的形势进行了反复的讨论，认为中州的威胁是真实的，我们必须正视。如果我们在阴云山发动攻势，中州一定会乘虚入侵我南部地区。弄得不好，我们会背腹受敌！所以我们建议：从北域撤回一个军的兵力，以防中州坐收渔人之利。”
歌德鲁听罢一言不发。沃特摸着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错了。歌德鲁知道沃特在想什么，但他没有理睬他。歌德鲁从父王歌德顿那里，已经学会了如何对待下属。那就是：不要过早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让手下各抒己见。自己在心里暗暗地掂量掂量，再做决定不迟。
经过上次和叔叔歌德休伦的较量之后，歌德鲁学会了不少东西。他不想让叔叔看扁他，说他是个毛孩子，不老练。他要让九泉之下的父亲知道，他歌德鲁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一个名符其实的国君，是歌德家族最合格的继承人。他要趁着年轻，大刀阔斧地开拓疆土！他要把《高德经》传播到北域，传播到整个太极星。这是他从小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歌德鲁深深地陷入沉思中，后来几个下属的发言，他都没有听进去。他在心里推算，再有两三日，交接石油储存的事情就会结束。南域就会对中州的红灵山和白灵山发起进攻。到那个时候，中州就会自顾不暇，就没有力量来对付我们了。歌德鲁越想，越是胸有成竹。最后，他把手放在《高德经》上，神情坚定地道：
“本王理解诸位的想法。虽然意见不同，但都是为了东域的利益。我歌德鲁在这里感谢诸位。不过我想告诉大家，中州不是问题，我们已经找到对付他们的好办法。巴顿将军，我命令你：三日之内决战阴云山，直捣羊马城，活捉车比！我要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一娜和我父亲的亡灵！”
为了表示必胜的决心，歌德鲁把拳头攥得紧紧的，重重地砸在王座上。
| 梅子 (2013-05-09 12:57: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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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是硬道理。 |
| 夕林 (2013-05-13 17:04: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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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国家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3-05-30 01:02: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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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与国相处当中，如果把自己摆到道德的制高点，那是要吃大亏的！ |
| 夕林 (2013-05-31 10:49: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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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圆老！的确是这样。 |